十一

    第二天白霁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沙茶面。

    秦暄坐在位置上，笑意甚浓。他献宝一样和白霁说“我特地去买的，和你说了很好吃，你还说要回家做作业......不过没关系，我给你买来就好啦。”

    白霁看着沙茶面包装上的名字，知道这是本岛内一家做了好多年的老字号。现在这碗面就放在他桌上，看上去买了有一段时间了，面都坨了。白霁五味杂陈，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不喜欢吗？我看看。”秦暄看到白霁面露难色，以为他是真的不爱吃。

    “没有......没有不爱吃，谢谢你。”

    白霁一边说，一边拆开便当盒，浓郁的沙茶酱香味扑鼻而来。秦暄凑过来看，其实这是他让家里司机一早去排队买的，只是为了今天能带给白霁，营造出他很贴心的假象。但是面条香归香，坨也是真的坨。白霁拿筷子用力地搅一搅，面条纹丝不动，白霁无从下口。

    “嘶......失策了，我没想到面条会坨，要不你别吃了。”秦暄说着夺过白霁手里的筷子，这面条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别，不吃面，我把虾和鱼丸吃了吧，你跑那么远买的，别浪费了。”白霁始终于心不忍，他想着秦暄可能很早就起来只为了买这一碗面的场景，就觉得自己一口也不吃，很对不起他的一番好意。他伸出手，问秦暄要筷子。

    “别吃了吧，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也不好吃了。”

    “没事，你特地买的，我总要吃一口。”白霁坚持道。他拿过了筷子，挑了面上雪白的鱼丸送进嘴里。果然鱼丸也冷了，不过毕竟是老字号，嚼劲还是有的，也没有发硬。鱼丸的肉很紧实可口。

    “唔，很好吃，谢谢。”

    鱼丸把白霁的一侧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让他看上去像一只仓鼠。“如果面没坨该多好啊，真的很不错。”白霁还在惋惜。

    “既然觉得好吃，那你还不如和我去店里吃呢。这都坨了，可惜我一大早起来......”秦暄再一次试探，这次顺带卖了惨，他觉得这次白霁是不会再忍心拒绝。

    “可是......”

    “别可是啦，你在拒绝我，我可是要不开心啦。”

    阿婆把热气腾腾的沙茶面端上店门口的矮桌上，不远处的街边是一排老式的骑楼。正值七月末的黄昏，骑楼的廊下有熙熙攘攘的游客。

    白霁还是跟着秦暄来了，他总是能用让人无法拒绝的姿态蛊惑着白霁。就算逃过一次，但下一次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步伐。

    秦暄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白霁嘴边有沙茶酱。白霁抬起手背抹了抹，询问的眼神看秦暄，秦暄摇摇头，白霁又伸出舌头在嘴角舔了一下。这次，沙茶酱其实已经被白霁舔干净了。但秦暄故意轻笑，他伸出了食指，在白霁的嘴边轻佻地拂过，然后收回手指狎昵地放进嘴里嘬了一下。

    白霁被的眼睛被汤里冒出的水汽蒸得湿漉漉，他睁着漂亮的杏眼，被秦暄的举动惊到了。他本来就刻意不去想秦暄和他说过是同性恋这个事情。但秦暄似乎不想让他忘记，并且别有目的。

    “现在没有了。”秦暄含着手指，眼神灼灼，白霁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嗯了一声。他不敢和秦暄对视，只是埋头扒拉碗里的面。

    鱼丸果然比早上冷掉的更香，沙茶酱的微辣和拌料汤头的香气融合，白霁吃得呼哧呼哧，只不过是掩饰自己的面红耳赤。

    “你慢点啊，我又不会抢食。”

    “唔......唔。”白霁点点头却还是不断往嘴里塞。

    环岛路的风是少年无法言说的心事，玫瑰色的黄昏吹皱海岸线边的浪花。

    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他们沿着环岛路向站台走去。其实秦暄完全可以打个电话让司机来接，但白霁既然说要坐公交，他也就跟了上来。

    “白霁，你看！”秦暄和白霁坐在最后一排公车上，他回头看着天边的晚霞，指给白霁看。

    “好漂亮的晚霞。”

    夏末，落日在蓝色的海面上洒下一片碎金，大片大片的云彩一层又一层铺开堆叠在这个巨大圆球旁，晕染出由深到浅的的玫瑰色渐变，美得绚烂。

    秦暄想了想，说“就像天边的一个吻。可能落日也有了心上人。”

    白霁收回目光，他看到秦暄的侧脸氤氲在粉色的光线里，短短的头发也被染上透亮的粉黄色，脸上的绒毛由远及近，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及。

    心如擂鼓，他怕是引火烧身。

    “马上就开学了，补课班这星期就结束了，你想好补完课去哪玩吗？”秦暄偏过身子问白霁。他其实早有打算，还提前看了天气，已经策划了一出好戏，只等白霁上钩。

    “没，开学就高三了，不准备出去玩了。”高三近在眼前，他们还要提前开学，只为了最后的冲刺。

    “可是，如果补习班结束了，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秦暄已深知白霁吃软不吃硬，只要说几句软话或卖个惨，白霁就又被他拿捏在手里。

    不出所料，白霁开始妥协“你想和我一起出去玩？为什么啊？”

    “你猜～”秦暄的桃花眼像是在放电，惹得白霁浑身不自在“去鼓浪屿嘛？一起去玩玩，反正一天就能来回了。”

    白霁没有立刻答应他，只说自己再考虑考虑。事已至此，他躲着秦暄当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和秦暄做正常的朋友，而不是继续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特别是今天，秦暄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别有用意。要是能在这几天找个机会和秦暄说开，如此，他们出去玩，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公车前方即将到站白霁的小区，他等在了后门口，朝秦暄挥了挥手，用口型对他说了句再见。秦暄露出一排白牙，笑得和天边的晚霞无异。

    他看着白霁渐行渐远，逐渐冷脸，在下一个站台下了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