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都市小说 - 蝉夏在线阅读 - Chapter 14. 林羽旭

Chapter 14. 林羽旭

    「妈,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走到厨房,并站在母亲的背后。

    「什么事。」她的语气十分的冷淡,丝毫不带一点感情

    「对不起,我前天这样毁约。明明你小时候教过我不能说谎跟毁约的,但我却还是这么做了,真的很对不起。」我真心诚意的道歉,说完还不把头低下,只为了能让母亲回心转意。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你不就是故意要惹我生气的吗?」

    「我没有,我那天跟朋友看完电影后,朋友说有点肚子饿,我们就顺便去吃饭,根本不是故意的。」

    「反正我说的话不重要,所以你才能把它给忘记,就像我说过家人之间不该有秘密,但你却还是把房门给反锁了。」她酸溜溜的说道

    「不是这样!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擅自翻我的房间。这样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所以我才会把房门锁起来。」我不甘示弱的回呛

    「擅自翻你房间又怎么样了?我是你妈誒!这个房子是我买的,全部东西都是我的,有什么是你的?我只不过是给你一个空间,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啊!」到了这边,母亲几近嘶吼的喊着

    「什么叫全部都是你的?我也有我的自主权,我也是个人啊!从小到大,你可曾主动关心我吗?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你是我妈。」说到这,我再也安耐不住的对着她大吼了起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我们的吼叫声。

    「哼,我何必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要自己跟我说啊,家人之间没有秘密,你不跟我说就代表你有秘密,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啊,我说!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我是女生,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当男生了!」边说我还边把背后所藏的裙子及化妆用品拿出来。

    「这些东西全是我买的,我喜欢化妆,也想穿着裙子上街,之前跟你说是同学的,那些全都是骗你的,因为我不知道说了你会怎么样。」我直视着母亲的眼睛说道

    此时,空气突然凝结了起来,母亲也不似方才那样激动。

    「你说你觉得你是女生?」她语带颤抖地说着

    「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无所畏惧的回答

    「这些东西还都是你的?天阿,林羽旭,这一点都不好笑。」

    母亲抱着头,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你说家人不该有秘密的,所以我将我的秘密说出来了。」

    「不对!这不是你真正的秘密,你真正的秘密是你有女装癖。你会说这个就是为了报復我翻你房间,所以刻意惹我生气说得对不对!」母亲不可置信地大吼,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情况。

    「不,这就是我的秘密,你为何不相信呢?」我试图安抚她

    「你要我怎么相信?我养了18年的儿子,居然说自己是女生?然后还说他不想当男生了,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此时,母亲就像是颗洩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跌坐在地,随后便乾瘪在一旁的角落放声大哭。

    我见状,想上前去安慰母亲,却惹来她一声「出去!你这个恶魔,你不是我儿子!」,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先出去了。

    但在我一踏出家门后,背后却传来了关锁的声音。

    「妈,妈,开门!」我连忙回头,不断转动着门锁

    但回应我的却只是呜咽声,还有那句像是录音带预录好似不断重播的「出去,你给我出去,你这个恶魔!」

    我心中满是无奈,我原以为把秘密说出来,就能解开和母亲之间的嫌隙的,但却没想到不但没解开,反而还落得现在无家可归的窘况。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身为男儿身又不是我自愿的,我也很痛苦啊!一直都想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精緻的妆到街上去逛街,但我不行,因为这个社会不允许。男生就该做男生的事,女生就该做女生的事,两者是不能互换的。

    想到这,我不免放声大哭,一直以来累积的情绪和委屈都在此时一次的爆发出来。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连母亲都不能接受我了,我还去哪里呢?

    此时,我突然想到了阿閎。对!还有阿閎,或许全世界只剩下他能够接受我了。于是我便拿起手机拨给他。

    「喂。」电话很快地就接通了,一阵慵懒的声音自话筒中传出

    「喂,是我。」

    「羽旭喔,怎么啦?」他还是慵懒地说着,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

    「你家方便借我住个几天吗?发生了一点事....」我难以啟齿的开口,可以的话,真不想麻烦到他人

    「你等我一下喔,我问家人。」

    语毕,他便下楼去询问家人。平常我只觉得他很懒散,此时却感到他十分地可靠,像一堵高墙一样,成了维护我内心的最后一堵防线,多亏了那个慵懒的声音带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可以喔,你现在过来吗?」

    「对。」

    「那你有换洗衣物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满是皱褶的制服,上头还有着鼻涕和泪水。刚才一回家,还来不及洗澡,放了东西就去跟母亲摊牌了,现在的我简直狼狈不堪。

    「没有。」我落寞的说道

    「没关係,你就穿我的,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那就先这样,等等见。」语毕,他便掛了电话。

    「叮咚。」不到一秒,手机便传来了讯息声,我点开视窗,确认位置后便动身前往。

    「这个位置,有点远誒....不然我坐计程车好了。」地图上的位置距离我家有一段距离,用走的怕是要走上一小时不等,好在我刚刚出门时有拿到手机和钱包,还有那个记事本。

    我翻开扉页,里头有张名片,是我和白宇霏第一次见面时搭计程车的叔叔给的,幸好我没扔掉。那时还觉得应该不会用到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喂,请问现在能载客吗?好的,我目前在......」

    掛上电话后,我便待在一旁的电线竿下等待。

    不一会儿,便看到黄色的计程车从远方驶来。

    「您好,麻烦请开到这个位置。」我将手机萤幕亮给司机看

    「好的,请您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司机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也许我是他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也说不定,我不禁在脑袋这样想。

    「同学,好久不见了。」开了一段时间后,身旁的座位传来了这句话,闻言,我立刻回头过去,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

    「您还记得我啊?」

    「那当然,你那时候还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我怎么可能忘记,而且我不随便把名片给人的,那时候总感觉我们两个有缘,所以才会给了你。啊!我不是在宣扬什么教派喔,也不是在搭訕喔,只是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罢了。」司机滔滔不绝的讲着,看着他辩解的样子,我不禁莞尔。

    「没关係,我没有误会。」语毕,我将头转回车窗玻璃,记得上次也是这样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只不过,两次的情况不一样。

    「心情不好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司机又发话了

    「有一点,我感觉自己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连我最亲爱的家人也是如此,有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若在平时,我是绝对不会跟陌生人说这些的,但不知为何,此时我却完全不在意这些,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

    「弟弟,现在不是夏末吗?树上栖息了许多蝉对吧?成天飞舞着、鸣叫着,有够吵的。但你知道吗?蝉的生命只有在残馀的夏天一点,对我们来说,夏天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他们生命的全部,足以让他进行一生的轮回。就算被人嫌吵,他们仍旧不改自己的本色继续做自己,因为如果不把握时间,就再也没机会了。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些什么,但人生只有一次,而且是你的人生,没有必要被他人所左右;也许你会因此痛苦,但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会有尽头的,无论好坏,我们都得学会接受。」

    听了司机说完自己的人生哲学后,我不禁泪流满面。是啊,我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被他人左右,然而,纵使知道这些道理,但我却无法实践。她毕竟是我的母亲,且花了她的大半辈子在我身上,我有责任要奉养她。或许我就是那隻被大头针钉住的蝉,拥有一样的生命,但终究无法自由。

    「谢谢您,我会牢记在心的。」这是实话,一直到最后,我都不曾忘记这段话,只是真的要到最后,我才会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嗯,加油。」充满歷练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接下来的一路上,直到阿閎家为止,我们都不再有对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外头的风景,但却不会感到尷尬,聪明的人会知道,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啊,你可总算到了,快进来吧!」十几分鐘的车程,一下便结束了。下车时,司机跟我说下次如果有需要还能够叫他的,我给了他一个微笑,或许真的还会有那么一天吧,所以暂时不用道别。

    「所以呢?发生了什么事?」由于之前见过面,因此简单的和阿閎的父母打过招呼后,我们便去到了他的房间。

    阿閎的房间和他乱七八糟的个性不同,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乾净,看得出来主人主人的一丝不苟及用心维护,这是否代表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呢?平常都那些都只是装的,答案我无从得知。

    「我把全部都跟她摊牌了。」毫无拖泥带水,我直接了当的说。

    「是喔。」只见他一脸平淡,似乎不意外我会做这个决定。

    「她好像不能接受.....她说我是恶魔,并试图去掩盖事实。」讲到这,我不免有些难过,居然连自己最亲的家人都无法接受自己。不过还好,至少有一个人是支持我的,我看向了眼前的阿閎。

    「这下麻烦了....总之,你今天一定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我们明晚再来商讨该如何应付,这几天你就先住我家,我们先观察个几天。」他冷静的分析情势,听了这席话,让我原本不安分的心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嗯,来睡吧!我还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睡呢,感觉好新鲜。」

    阿閎兴奋的对我说着

    「你啊,真是的。」我无奈的笑了笑,也只有他能在这时候乐观

    我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泼进了整个房间,凝结成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这一刻,我忘却了所有的不安。

    或许这段路,真如你所说的,总会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