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战稻书
稻书的剑不快。 但巨剑不需要快。 它悠悠地斩开空气,巨大的阴影在睁眼闭眼的刹来到身前。 海云明白,这是生死拼杀。 以往武者在颂仙会上过招都会有所保,比武只是一种消遣和娱乐,讲究的不是比拼,而是以剑会友,以剑交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 海云全身紧绷,结结实实的肌肉透过皱巴巴的衣裳显露出来。 巨剑遮住了光,迎着月光站位的海云地处劣势,他利用眼角的余光找到落脚点,并挡下扑来的巨剑。 哐当一声巨响,地上的草木树枝竟被罡风震起,无尽的能量如坠湖石子般扩散出涟漪,旁人不自主地后退,谁也没想到,使用以“轻巧灵动”闻名的游云剑法的剑士,竟然会选择以力抵力,以暴制暴! 海云手腕的青筋爆起,脸色霎然便白,踩在泥土的双腿向后退了几寸。 稻书只要再继续施加力量,海云定然会摔倒在地,生死难料——这是周围人的普遍想法。 但稻书却停下攻势,收回了巨剑,重新摆好架势。 海云目中闪过一丝失望,也意识到稻书比想象中要棘手很多。海云觉得以蛮力取胜的稻书肯定缺乏战术,但事实相反,稻书是粗中有细的汉子,他从海云不寻常的拆招方式中觉察到危险。 如果稻书继续用力,海云只要轻轻翻转手腕,巨剑就会不受控制地插向地面,届时,稻书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无瑕接住海云接下来的杀招。 朦胧的月光下,稻书露出欣赏的笑容,他眯起眼睛喊道:“继续!” 海云用实际行为做出回应。 下一刻,赤红的剑锋划出火焰般的流光,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刺向稻书,海云仿佛手持无数柄剑,或者说仿佛出现了无数个海云,他们的刺击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同时涌向稻书。 带着寒光的剑芒似乎烧灼了空气,在这冰冷的夜晚,站在远处的人们都能感觉到对决的焦灼,热浪围绕二人不断扩散,恐怖的赤红钢剑像是浸染了世间所有的鲜血,每一次挥动,都是一场令人心悸的血祭! 这才是真正的游云剑法。稻书目光凛然,以巨剑侧身抵挡刺击。 可巨剑调动毕竟缓慢,面对海云暴雨般的攻势,稻书做不到滴水不漏。 如万花纷飞的剑影让人分辨不出是虚是实,稻书不敢怠慢,只得将所有刺来的剑都挡住,他惊愕的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反抗的机会,海云的剑不重,但快而准,任何一次轻微的擦伤都足以打乱稻书的防御节奏。 一次、两次…… 接踵而来的攻击让稻书避无可避,不断向后退步。 短短几秒过后,风平浪静,只见稻书的臂膀都露出浅浅的伤痕,鲜血顺着衣服流下,而他的衣服,也变得破烂不堪。 至于海云,则镇静地站在稻书面前。 “前辈,胜负已分。” 稻书不悲不喜,周围的虚清弟子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才是武者的死亡较量,根本不像颂仙会那样,打得酣畅淋漓,打得百怪千奇,打得赏心悦目。 短短两招过后,胜负既出。快得令人难以相信。 眼力不佳之人甚至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眼中,只是稻书先劈向海云,然后海云反击,刺了五六剑。事情就是这样。 有人已蠢蠢欲动打算擒拿海云,还有些人饶有兴趣,抱胸而立,想知道这场闹剧究竟会怎样发展。无论怎样,他们已经包围了逃犯,堵住了下山唯一的廊桥,海云逃不掉的。 “有本事。”稻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重新提起巨剑。 海云冷冷地说道:“你的剑法被我克制,赢不了的。” 稻书爽笑一声:“试试才知道!” 说罢,他再次劈向海云,这次的速度比第一次还要快。 稻书调动了全身的力量,任凭鲜血从伤口中喷出,遍布鲜血的人充斥着诡异和腥红,像是以死明志的勇士。 他不甘心就此败在游云弟子手中。 诚然,虚清不是擅长用剑的门派,但他不想败得如此干净,如此平淡。 他能感觉到,如果事情就此结束,过了这一夜,在场的人们甚至会忘记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生死拼杀。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将一落千丈,从“蛮剑稻书”变成碌碌无闻之辈。 人们都认为他是醉心于剑道的孤客,是奇葩,是宠辱不惊的超然者。 说的人多了,就连他自己都信了,他义无反顾地选择和海云决斗,等落了下风,他才顿时意识到,自己没有幻想中那么淡泊。 他要争。 稻书的双眼迸射出露出视死如归的光芒,晦暗而强烈,那是他的体面,他的尊严。 热烈的风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见到此景,就连胜券在握的海云都不免内心动摇。 他没法像稻书那样专心致志的对决。 他要的是逃走,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此地。 海云或许可以杀了眼前这位壮汉,但如果那么做,必定激发所有虚清弟子的仇恨,在那样的波涛汹涌之下,他更没有逃跑的机会,只会在众人的怒火中被射成刺猬。 所以,尽管刚才就有刺破稻书喉咙的机会,但他没有下手。 他比稻书冷静,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冷静。 他志不在此,决不能被凡人拖住步伐。 稻书的剑来了。 血光之中,那柄犹如从虚无黑暗中出现的巨剑已到面前,海云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他能感觉到稻书的气势比刚才更胜一筹。 稻书放弃了理性,已完全依靠兽性和直觉进行决斗,壮汉嘶吼咆哮着,犹如一团火焰。 不!那是真正火焰火! 海云以为自己看错了。 稻书身后突然窜出一道欲比天高的火蛇,散漫的火光滋滋作响,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红色巨兽,那火焰开始沿着地平线奔涌,乳白的石子变成了橙色,而后是棕色、黑色,一条条即将爆裂的纹路清晰地爬上山峦,速度之快让人瞠目,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稻书身后的奇景吸引,海云也不例外。 恍然间,海云居然觉得稻书获得了神迹,掌握了火焰的力量。 海云忘了动弹,忘了防御。 稻书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不明白,为什么海云站在原地,没做任何反抗。 难道有诈? 但迫近的巨剑已不容许他进一步思考这是否是请君入瓮。 蛮荒携带着磅礴的杀气朝海云的脑袋劈去,稻书心中甚至抢先一步想到海云被劈成两段的血腥场景。 但下一刻,海云毫无征兆地举起了右手,横剑抵挡。 稻书无比震惊。 海云刚才的举动没有提前释放一点征兆,呼吸没变,肌肉没收紧,就好像,动手的压根不是海云! “你……”和海云交手这么久,稻书头一次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海云的手段脱离了寻常范畴。 而做出反击的海云本人,同样怔住了。 海云意识到两件事:一、廊桥起火了;二、有人抬起了他的手。 “蠢货!” 海云突然听到耳边传出一声极度愤慨的咒骂。 他偏头看去,竟是灵魂形态的傩师在一旁飘动,而傩师的五指伸出了数不清的细细丝线,犹如瓜葛相连般牵着海云。 海云瞪大眼睛。 “快走!”傩师喊道,“桥要断了!” 海云大概明白了原委,傩师控制不了外物,却能控制他!他俨然成了这尊鬼魂的傀儡。 他咬咬牙,趁稻书分身之际冲向万山。 大火骤起,夜风呼啸,狭窄的山路乱作一团,浓烟顿时遮掩了这片地区,哗闹着,马蹄踩踏得慌,扬起浪一般的灰尘。火光升腾,像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人的苍白的脸成了画布,红色的抹上了,黑色的抹上了。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虚清弟子根本来不及分辨周围何许人也。 海云趁乱从稻书身前溜走,躲进黑暗,窜入人堆,一把抓住了万山的手。 “呀!”万山惊了一下,发现是海云。 两人不用交流,都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们合力冲出包围圈,万山伸手将骑在马背的弟子拽下来,紧接着一脚把他踹翻。 万山翻身骑上马背,然后拉着海云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后。 “要找到欧阳靖熙!还有我师傅!”万山回头在他耳边大喊。 “我知道!” “他们在右边。”傩师在烟雾中同样能指明方向,那张脸露出了运筹帷幄的笑容,海云不禁寒颤。 他们夺马的举动很快被人察觉,其他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唯独两道身影企图突围,即便在漫天烟尘中,也格外显眼。 一个弟子登时高呼:“犯人跑了?他们跑了!” “封住后路,把这里围起来!” “掌门到了!” 一时间混乱不堪,很多人不知道是尾浮子下令放火烧桥,还大声嚷嚷着赶紧救火,尾浮子在两名弟子的护卫下挤进人群,衰老但依旧明亮的双眼在灰黑一片中扫视,她看到了欧阳靖熙。 她太熟悉自己这位得意门生了。 “抓住他。”她手指方向,两边的弟子立刻奔了过去。 尾浮子面露凶光,她抬起右臂,从华丽至极的青织金镶袖中取出一个荧光流淌的小巧物件。 那是一枚蛇形玉琀。 寒风飕飕而过,翡翠色的蛇目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寻常力量的感召,在无人察觉的时候,隐隐透出瘆人的绿色光芒。 它就像一条真正的蛇,盘踞在尾浮子掌心,伺机待发。河泽西西的窃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