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来自苏萨尔的阴影

    红发，身材修长，留着八字山羊胡，目光炯炯有神，前额略秃的皇后之刃队长身穿着华丽军服，大步走到亚伦的面前，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紧盯着亚伦。

    “亚伦-萨利安，曼努埃尔-萨利安子爵之子，你的父亲曾是紫龙骑士团骑士长，也是王国的英雄，在圣者浩劫中于提凡顿城下战死，亚桑四世陛下怜其忠勇，特令准许萨利安家族的子爵爵位再袭一代，因此你就是最后的萨利安，如果没有意外，萨利安这个姓氏和爵位的历史就到你为止了。”

    亨得利朝着侍者要了一杯杜松子酒，小眼睛的眼角处已经布满了细细鱼尾纹：“你的家族有着光荣的历史，你的父母也都是好样的，但这是公事，能否请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呢？”

    坐在旁边的牧师小姐脸色微变。

    她原本还有点幸灾乐祸，想看到亚伦吃瘪，可没想到皇后之刃居然上来就怀疑亚伦勾结暗日王子谋害同伴。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牧师小姐仅仅凭着自己的感知就可以知道，亚伦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接受了银星女士的神迹术，还面见了白银圣母苏伦本尊！

    “亨得利先生，你是否搞错……”埃莉诺几乎就要立即站起质问皇后之刃队长的居心，可亚伦却伸手示意牧师小姐不要说话。

    他打量着咄咄逼人的亨得利，思考着事情的缘由。

    皇后之刃在科米尔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这个组织成立于号称“紫龙”的传奇战士，也就是前国王亚桑四世之手。

    传奇战士亚桑四世于谷地历1336年加冕为科米尔国王，在他的统治下，科米尔抵达了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期，王国全境都步入持续繁荣的上升期，在传奇皇家首席大巫师范格达海斯特的辅佐下，科米尔前所未有地强盛，并在图坎大入侵中以国度北方大联盟盟主的身份击败了入侵的游牧帝国可汗雅门，传奇战士国王亚桑四世亲自在战场上砍下了雅门可汗的首级。

    然而作为强势的国王，亚桑四世自然而然地进行了集权，他以皇后菲尔法瑞尔的名义建立了秘密组织“皇后之刃”，专门用来监视国内贵族与平民们的一举一动，对民间进行严厉管控。

    皇后之刃这个组织也因而顶风臭一整个街区，人们无不闻之色变。

    贵族与市民们不止一次激烈反对过，可亚桑四时威望太高能力太强，反对声浪被压了下去。

    几个月前，这位伟大的国王、传奇战士在与一头太古龙的战争中同归于尽，留下了他的小女儿爱丽丝塞尔作为摄政继续统治这个国家。

    亚伦想到过会被叫去问话，毕竟这个任务失败，两个同伴都死了，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无论如何都需要调查，可他没有想到皇后之刃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本以为只要能够顺利回到苏萨尔，他至少未来一段时间会是安全的。

    可现在看来，敌人不仅仅在王者森林里，更在王国内，更在骑士团中，更在王国的心脏苏萨尔里！

    询问很快就在餐桌上开始，全程都是亨得利问，亚伦答。

    “…………照你所说，你们受到邪术师的袭击是疏忽大意，对方早有准备是么？”

    “是，对方很明显做了非常认真的准备，但我不认为我们是疏忽大意，对方是二阶精英实力的邪术师，还拥有一个由大地精、熊地精、食人魔、地精座狼骑手组成的小队。”

    “你是否认为你应该在这次受到袭击中负主要责任？”

    “我只遵守前往调查的命令。”

    “战法师学徒希克斯与沃尔克的死是否与你成功逃脱有关？”

    “希克斯让我快逃，他用生命掩护了我的逃脱，沃尔克则在一开始受到袭击时就死了，战斗是在沃尔克死之后才开始的。”

    “你能否解释一下，你是如何能够从如何强大的敌人配置下逃脱的？”

    “我得到了白银圣母的指引，祂的低语指引着我成功逃走。”

    “有证据么？”

    “有！”

    亚伦朝着牧师小姐示意：轮到你表演了。

    啧，这人！又拿吾主出来当挡箭牌！牧师小姐脑门上冒出了青筋，她只得将自己碰巧路过，救了昏迷中的亚伦，将他带到沉海镇的白银圣母圣坛，施展神迹术，苏伦使用神力治愈了亚伦灵魂创伤的过程简要地说了。

    果然，听完埃莉诺的话，亨得利眉头紧锁，这不是他希望得到的回答。

    教会的介入与牧师的证明让他很多诱导性的问题没法问了。

    “你并没有术士的血脉，你是如何拥有术士能力的？”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这一定是白银圣母的恩赐。”

    “你是故意朝着圣坛或者有神职人员的方向逃走么，因为他们可以给你作证？”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但我听到了白银圣母的低语，祂让我朝那里逃走。”

    “你既然得到了帮助，为什么不去追击邪术师而是选择放弃任务回归苏萨尔？”

    “这是白银圣母的指示。”

    “你的获得施法能力是否与你追踪的那位邪术师，或其幕后的宗主有关？”

    “我相信这是白银圣母对我的偏爱，而与暗日、邪术师或是他的宗主无关。”

    “萨利安阁下，总把问题推给神祇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亨得利又问了几个问题，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之后，只得收起了鹅毛笔：“好的，感谢配合，萨利安子爵阁下，我会把我们的所有对话递交给爱丽丝塞尔殿下由她进行决断。”

    说完，皇后之刃队长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把金色的大号钥匙：“很抱歉打扰了你的晚餐休息时间，根据王女殿下的规定，我们会为你支付房费，请自由享受塔玛-俏雅店主这里的所有服务吧。”

    “所有？如果我今天晚上喝光塔玛的库存窖藏也可以么？”亚伦接过大钥匙，感受了一下上面的重量，忍不住笑道。

    “当然可以，反正最后所有的费用都会由王室核销，你只要像今天这样，事先想好怎么回答王女殿下的疑问即可。”亨得利颇为轻松地用手勾住了亚伦的脖子，在他耳边附耳低语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沉海之花，不要说我没有帮你哦！”

    “套间，双人房。”皇后之刃队长在亚伦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事成之后不要忘了兄弟。”

    亚伦马上会意，他同样暧昧地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世人谣传有误！皇后之刃也没有那么惹人讨厌嘛！

    亨得利-希金森是吧？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吃完晚餐后，亚伦跟费拉拉等人打了个招呼，双方约定明早九点出发。

    他拉着牧师小姐一起上楼：“走，我们上楼休息。”

    “谁要跟你上楼休息？你这个家伙，你在做什么？”埃莉诺被亚伦拉着袖子，气恼地用力挣扎：“我不会跟你住一间。”

    “嘘，皇后之刃的人大概还没有走远，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亚伦附耳低语道：“先进房间，我有事要跟你商量，外面不安全。”

    随着亚伦一靠近，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香气又扑面而来，驱散了旅馆中阴冷潮湿的霉味。

    金色的大号钥匙在亚伦的手中上下旋转，子爵大人继续说道：“贵族套间可以免费享受热水浴哦，想泡多久都可以！”

    此言一出，果然牧师小姐的反抗减弱了很多。

    在国度，想洗个热水澡可没有那么容易，没有成熟的锅炉技术，想要洗个热水澡要烧很多的水，消耗很多的燃料，而且特别费时费力。

    “而且，这么大的房间，我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啊，埃莉诺小姐，我需要你的保护，非常需要！”最后，亚伦又做出了恳求状，他双手合十：“没有你，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就算你这样说……”埃莉诺还是迟疑，牧师小姐用戒备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亚伦，她依然还有一点点抗拒：“可我们是未婚的男女，住一个房间不合适。”

    “我们不是未婚的男女，我们都是侍奉白银圣母的卑微的仆人，我们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最亲近的伙伴！”亚伦的骚话一套接一套，见埃莉诺还有犹豫之色，他干脆说到：“而且，埃莉诺小姐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觉得你一个二阶的精英牧师会被我一个一阶的学徒术士压倒么?”

    此言一出，埃莉诺身上的气势果然变了。

    “那就这样吧。”牧师小姐轻声说道：“也好，皇后之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你是吾主的神眷者，需要保护。”

    魅惑成功！

    亚伦心中暗暗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国度的魅惑术，不行。

    色孽的魅惑术，行！

    我们色孽的魅惑术实在是太厉害辣~

    使用大号钥匙打开三层楼的房间门，亚伦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

    这种野外的大型马车旅店，晚上住宿最典型的就是大通铺，那种长长一排可以睡二三十个人的那种，比方说费拉拉那伙人就住的是大通铺，一个晚上只需要一个银币。

    在往上是农民房间，房间里就两张床，角落里放着一桶水，这就作价2个银币。

    商人房，除了床还有桌子椅子，一个衣架，甚至还有窗户！

    贵族套房已经略显奢华了，有独立的浴室，有客厅沙发长桌有地毯，还有一间独立的卧室，一个晚上就要5个金狮币。

    亨得利确实让亚伦省了一大笔钱，子爵大人身上原本就带着25个金狮币，在沉海镇的露天圣坛那里让女野蛮人给自己找一套武器已经花掉了20个，所剩无几。

    至于牧师小姐，她身上的钱绝不会超过10个金狮币，亚伦猜测应该不超过5个，按照她俭朴的生活作风来看，她不像是有多余钱财的牧师。

    两个人步入房中在沙发上坐下，亚伦叫来侍者安排沐浴的热水，很自然地说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洗吧。”埃莉诺很有些不自然地并拢着双腿拘谨坐于沙发上。

    她看到亚伦很自然地脱下罩袍锁子甲，露出里面的内衬衣服，还将领口的扣子解开，十分舒适地靠在沙发椅上，完全就没有在意屋内还有她的存在。

    牧师小姐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她心想白银圣母的眼光其实还不错，这家伙，还真的挺……

    “我很高兴，你能够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中费拉拉那伙人的圈套。”亚伦用温文尔雅的语气露出宁和的微笑：“如果你在卡兰旅馆的墙壁之内动手了，那问题就真的有点麻烦了。”

    牧师小姐愕然，她随即意识到了：“你听到了？”

    “对，我听到了。”亚伦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如蔚蓝的无尽苍穹般明亮且深不见尽头：“你觉得那个游荡者是无意的？不，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挑衅你！”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伙人不是什么好人！”牧师小姐也解下自己的长袍挂在衣架上，她有些不悦：“你为什么会邀请他们一起旅行？”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有问题，一伙佣兵十八个人有十六个战士首先就很奇怪，其次明明实力还行，费拉拉与蒙特罗都是二阶精英级冒险者，剩下的十五个人也是学徒级冒险者，他们也明明还有补给，为什么会在野外那种地方休息，一头熊地精带着几头地精而已，为什么能把他们打成那副鬼样子，还能偷吃到他们的货物？”亚伦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他微笑着说到：“这件事本来就是反常识的，以他们的存货与实力，走不到卡兰旅馆么？”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难道他们并不打算前往苏萨尔？”埃莉诺也陷入了深思。

    “不，他们是打算前往苏萨尔的。”亚伦摇头：“你再想想，如果他们不打算前往苏萨尔，那么他们同样也没有在野外停留的理由，也不会在我提出同行之后那么欣喜若狂了。”

    “埃莉诺小姐，你仔细回忆一下，他们遇见我们之后的表现，他们进入旅馆之前的表现，他们故意让一个游荡者来试探你，还有旅馆门口的告示，能不能得出结论？”亚伦循循善诱，将牧师小姐带入自己的节奏。

    牧师小姐稍稍思考一会儿，马上，一个可怖的答案就冒了出来：“你是说，他们是……走私商人？”

    “正确!”亚伦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他接着说到：“我们两个人啊，不小心进入了他们的陷阱里了！”

    “这是一伙走私的商人，从赞比亚来，他们正好碰上了爱丽丝塞尔殿下的敕令，要求必须有身份证明与雇佣证明，这让伪装成佣兵团走私的他们遇上了大麻烦，王女殿下的敕令十分严格，他们临时又搞不到冒险许可证。”

    “所以这伙人啊，在野外设了个陷阱，想要骗人进来，设法搞到一本许可证。”

    “可他们没想到，来的是一个贵族跟一个牧师，这两个人的组合，实在是不太容易解决，也不太好善后啊。”

    “我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在他们犹犹豫豫无法决定时，主动提出要跟他们同行，帮他们一把，我是子爵阁下也是紫龙骑士补，我当然有权力给他们签发冒险许可证，我就像是溺水之人在绝望中遇到的一根浮木，他们没有理由不抓紧这根浮木求生。”

    原来是这样！埃莉诺恍然大悟，可牧师小姐马上就有了新的疑问：“可如果这样，那个游荡者……”

    “因为你是个不确定因素。”亚伦浅笑：“牧师虽然不是圣武士，可死脑筋的也不少。”

    “啧！”牧师小姐先是不甘地双手紧握，继而又用重新审视的目光盯着亚伦。

    这家伙，不简单！

    “你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我要帮他们。”亚伦让自己的后背陷入沙发中，他闭上眼睛：“如果我不帮他们，走投无路的他们就会铤而走险，就会制造一起、两起，甚至是很多条人命的野外行凶事件，最后他们就会被逼无奈成为强盗，成为土匪。”

    “此时的费拉拉与蒙特罗这伙人，正好是处于道德藩篱中下落的节点上，我所要做的，就是拉他们一把，不让他们彻底自暴自弃，沦为杀人越货的劫匪，当然，我也要收取我的应得的报酬，货物的两成收益。”亚伦重新睁开眼睛：“这，就是我的善良之道。”

    色孽权能不像奸奇那样有计划，有逻辑，有阴谋。

    但是色孽懂人性。

    “至于你，亲爱的埃莉诺小姐，我一直都相信你不会一怒之下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亚伦的神色转为认真：“所以我没有插手。”

    “为什么？”

    “我了解你，埃莉诺小姐，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是一位侍奉白银圣母的虔诚牧师，你不会让白银圣母的名声因你而受到影响。”亚伦对着牧师小姐眨了眨眼：“所以，你会生气，但不会因此动手伤人，费拉拉的试探，注定失败。”

    牧师小姐楞在了原地。

    他，这么了解我么？

    亚伦也没有再说话，他要给牧师小姐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亚伦，你真是，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呢。”良久，她幽幽地说到，并用一种重新审视的语气说到：“以前的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光芒四射，充满着魅力、还有智慧，我可以想象，等你回到苏萨尔，会有多么受人欢迎。”

    魅惑成功！

    “好了，话也说完了，事情我也跟你说清楚了，你怎么还带着面罩啊？”亚伦故作不满：“看来你始终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牧师小姐点了点头，她将手伸向自己的头发中：“好吧，反正你也不是没看过。”

    亚伦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到了埃莉诺的身上。

    今晚的正戏要来了！汉朝天子的混沌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