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土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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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傍晚,城中华灯初上之时,王镡换上便装,带着几名效节卫,在城中随意的游走。 频阳城内万家灯火,倒也显现出几分富足。不过与长安那种浑然天成的繁华不同,这里显得有些刻意和不自然。酒楼里没有宾朋满座,商铺里没有流连的客人。 修筑得繁华的街景中,少了几分喧嚣,少了几分热闹。城池富足,但百姓未必,所以才会如此。 待行至城中美原坊,才是真正的频阳城,贩夫走卒汇聚在此,街头巷尾可闻童声。 这里,才真正有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圣上,这里人多……” 跟在王镡身后的王栩刚开口,就被王镡打断。 “人多怕什么?长安城里比这人还多,朕还不是一样随意溜达!” 王镡一身劲装,腰间挎着环首刀,背着手看两边的街景,笑道:“王氏宅院那边冷冷清清,街面上也冷冷清清,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你们不要扫兴!” 王栩不敢再言,默默地站到王镡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一行人又走了片刻,前头街角处一个热气蒸腾的小摊边,传来阵阵葱花伴着热汤的香气。摊位虽小,但人满为患。有人没有座位,干脆就捧着比脸还大的碗,蹲在路边,吃得满头大汗。 “卖什么的?”王镡好奇笑道,“去看看!” 须弥,前头开路的效节卫禀报,卖锅盔羊肉汤的。这摊子在美原坊中很有名气,只因摊主是个年方二十的女子! “女的?”王镡踮脚朝那边张望。 果真,摊子上一个年身材窈窕的女子在忙碌着。蒸腾的热气,吹得她双脸潮红,粉汗淋漓。 因为要给客人整治吃食,半截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脖颈处也没掩紧,低头时有些许的缝隙。 小家碧玉,如小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王镡看得真切,几个对着摊子喝汤的汉子,好几次差点把汤喝进了鼻孔里。 “去,吃几碗!”王镡笑道。 刚走到摊子前,正好有几个客人吃完,空出一张矮桌来。边上几个人本想抢先,却直接被王镡的效节卫们不动声色地隔开。 王镡问道:“老板娘,有什么好吃的?” 这矮桌距离摊子上的热锅最近,刚一坐下,热气和香气顿时围绕周身。 女子用围裙擦下了手脸,大大方方一笑,说道:“这位少爷,我这摊子上就是锅盔和羊汤!” 说着,蹲下身子,用围裙把有人用过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又马上掏出几副干净的筷子放在桌上,嫣然一笑,说道:“您来几碗?” “先来四碗,多放羊肉,多放葱花少放香菜!” “您且坐,我这就给您端来!” 老板娘自去忙,王镡又对身边人说道,“你们也坐吧!” 王栩,张诙等人闻言坐下,戒备地看着周围,一股生人勿近的架势。可王湔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你愣什么呢?”王镡用筷子捅了下王湔,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老板娘,笑道,“怎么的,想娶妻了?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师帅。可是我听说,给你提亲的人很多啊,皇后还给你挑了几个呢,你怎么都没同意?” “末将……不是!”难得的,王湔脸上一红,辩解道,“末将不是看她,而是末将心中有心事,所以有些愣神,圣上恕罪!” 王镡看看他,说道:“这两日你确实有些反常,话也不多说,有何事说来听听?” 说着,点点桌子,让对方坐下,王镡说道:“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把郃阳侯难住!” 王湔坐下,脸上神色郑重,说道:“圣上,末将想……末将想去卫军带兵!” 王镡顿感意外,询问道:“怎么有这个想法?你现在是亲卫师师帅,掌握长安护卫人马,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去卫军?” “末将,惭愧!”王湔垂首道,“末将实话实说,往日在长安城中,末将还有些沾沾自喜。出身王氏一族,身份高贵。圣上又对末将恩宠有加。末将又跟着圣上立下些战功,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可是……” 王镡说道:“可是什么?你说下去!” “可是末将到底有多少斤两,现在才看明白!”王湔苦笑一下,“以前都是小聪明运道好,可距离真正的名将,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 “哦?”难得他王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让王镡刮目相看,追问道,“人贵在自省,可你王湔可不是谦虚的性子。朕可是听说,往日里你可是眼睛都快到脑袋顶了,怎么现在一下子这么自谦了?” “不是末将自谦,而是末将……”说着,王湔叹口气,缓缓说道,“昨日和圣上祭拜忠烈祠,看到了很多末将父亲同袍的牌位……” 说着,王湔忽然眼眶一红,继续道:“末将少年时,与父亲、叔伯们在池塘游水。父亲和叔伯们脱下衣衫,身上简直没有一处好地方,密密麻麻都是伤疤! 父亲曾对末将说,小子,记住了,将来你什么时候身上的疤,有你爹一半多,你才是个合格的将才! 可是末将愚活了这么大,托圣上厚爱,祖宗的洪福,占据高位,功劳却少!这几日,末将一想起自己身上的爵位官职,就有些害臊! 老一辈人的功勋,是拿命换来的。他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有末将的今天。末将活到现在,却没干一件值得老辈人骄傲的事儿。末将白活了这么多年!” 世间男子都有上进心,尤其是武将子弟,父辈的功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 再说,谁不愿超越父辈,反而一辈子活在父辈的功勋之下呢! 老子英雄儿子更要好汉,虎父不能有犬子。自己成才,是对先人最好的告慰。 看王湔二十多岁的汉子,在自己面前眼圈发红,神色激动。王镡心中也有些欣慰,他柔声道:“你能这么想,朕很高兴。你出身皇族,一路跟着朕走过来,护卫朕的安危,功劳的确很少,却能立于高位。你有这份心,足见你心中有志气。” 说着,顿了顿,王镡继续道:“你想去哪里带兵,回长安之后,朕来安排!” 王湔说道:“哪里都好,只要是卫军,能让末将历练的,末将不怕苦!” “嗯!”王镡敲着桌面,沉吟起来。 他王湔肯知道上进,但卫军大将可不是小事,他虽然在跟着自己,立下过功劳。可是卫军和亲卫师是不一样的,如果真将他派去卫军…… 王湔眼巴巴地看着,见王镡陷入沉思,他看了眼一同坐着的王栩和张诙,只见两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忽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这是,抽什么风?好端端的,跟圣上说这些干什么?万一圣上较真,真把我派去?” 想到此处,王湔打了个哆嗦。刚才所言却是真心话,可事到临头,他又后悔,舍不得长安的繁华了。 “千万别去边疆,挨着旄羝那地方,吃口热乎的都难!也千万别去辽东,那地方天冷,我可过不惯!西北我也不想去,风沙大,一到秋天浑身都是沙子!” 正想着,老板娘端着两碗羊肉汤过来,笑道:“几位,趁热喝!” 王湔赶紧站起身,说道:“殿……少爷,先别想了,尝尝这羊肉汤。咱关中羊肉汤,可是一绝!” 说着,伸手去接身子侧面老板娘的汤,不想却直接握住人家的手腕。 “啊!”老板娘大惊失色,虽然她抛头露面的,可毕竟是个清白女子。如何能让陌生男子,这么抓着手。 一声惊呼,后退两步,手中滚热的汤碗一抖。 “嘶!” 王湔大腿上一热,汗毛都立了起来,烫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两碗滚热的汤,不偏不倚全倒在了王湔的大腿根上。 “嘶……呜……” 王湔双手攥拳,站在原地呲牙咧嘴地跳脚,一脸痛不欲生。 “公子对不住,我不是刻意的!”客人被烫了,老板娘也慌乱起来,抓着围裙就要过去擦,可烫的那地方,实在是不雅…… “嘶!啊!”王湔双腿快速抖动,跟暴风中的面条似的,脸色狰狞。 一边,沉默不言的张诙手疾眼快,抄起一瓢热水,呼啦一下泼了上去。 瞬间,王镡似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白烟。 “啊!嘶!”王湔大口地喘着气,分开双腿,颓然坐下,裤腿上水滴嗒嗒地落下。 半晌,王镡问道:“没事吧,烫坏没有?” 王湔从裤子上扒拉下两块羊肉,弹开洒落的葱花,应道:“应该是无事!” “喝个汤,你也能闹出事?”王镡忽然生气道,“还想着……一把年纪,这么不老成,毛手毛脚的,怎么放心让你外放!” 说着,王镡摆摆手,说道:“那事,日后再说!” 王湔双手拉扯着裤子,不让它黏在皮肤上,心中道:“还好,还好!因祸得福!” 那边老板娘已急得哭出声来,桌子上这几位一看就是福贵人,身上的衣衫都是好料子的,自己卖多少羊肉汤,也是不够赔的。 “公子莫怪,我有眼无珠!”老板娘哭道,“你若不碰奴家的手,我怎会烫了您!” 王镡皱眉道:“好啦好啦,没人怪你,再煮几碗来,都算钱给你!” “不不不,是我的不是,怎能要钱!”说着,老板娘又走到摊子边,开始忙活起来。 不知是心里害怕,还是怎地,她越是忙,越是手忙脚乱。 “你是频阳人?”王镡不愿吓着她,柔声问道。 “我是跟着娘改嫁,到这边来的,我命苦,娘改嫁过来刚三年,就病死了。后爹跟着圣上去打仗,结果在冀州战死了,就留下我自己。”老板娘说着,眼圈就是一红,有些楚楚可怜。 “平日生意可还好?家里没地吗?”又一碗汤端上来,王镡掰开一个墩饼,浸在汤水里问道。 “要是有地,我一个女子,也不愿意抛头露面的!”老板娘继续整治着吃食,开口说道,“听公子口音,不是此间人,也就不知此间的事!” 王镡是故意用弘农郡那边的方言问的,他吃了一口软软的墩饼,问道:“听你的意思,频阳的土地,有别的事?” 老板娘小心地把汤放在桌上,擦着手说道:“没有旁的事,这边的地太贵了。我一个做小买卖的,一辈子起早贪黑也买不起五亩地!” “一亩地多少钱?”王镡问道。 “今年的行市,差一点的坡地都要五千五铢钱,好一点的河滩地要一万五千五铢钱!” “这么贵?”王镡停下筷子,说道:“长安周边的地,也没这个价的!” “频阳这边皇庄多,勋贵家的田产也多!”老板娘在摊子上收着别人的钱,开口道,“好的就那么多,都在官府手里。百姓手中没有,自然就贵了!再说,这是咱大唐的龙兴之地,太上皇和圣上念着乡情,隔三岔五地免税,地价自然也比别处更高!” 王镡默默地放下筷子,频阳的土地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也就是说这地方有着大量没有田地的农民。 “没土地种的人,都靠什么活?”王镡沉思下,开口问道。 “也都是在各处官府的庄子上当佃户,或是皇庄里当佃户。”老板娘捋下头发,“嗨,都是苦巴巴地活着。前些年修城的时候,还有个卖力气的地方。现在城不修了,卖力气都没地方!” “也就是说,国家免税的恩典,其实并未惠及百姓!”王镡叹道,“百姓无地,更谈不上免不免了。皇庄和勋贵的田本来就不交税,即便是有自耕地的大户,他们家中的佃户,也还是一点都不能给田主少交!” “不多交就不错了!”老板娘在边上又道,“皇庄的地,还有勋贵的地,每年交多少都有定数。他们才不管收成多少,不管老天爷赏不赏脸,少一粒米都不成!早些年,后爹还在的时候,种一年地,还要倒欠人家的租子!” “频阳的皇庄,占多少地?”王镡冷脸,对王栩问道。 王栩躬身道:“一开始是一万顷!” “现在呢!”王镡神色更冷几分。 王栩道:“两万有余!” 原来,频阳最大的地主,竟然是王家自己。 王镡也没了吃的心思,站起身,说道:“给她钱!” 说完,背手就走,身边随从,赶紧快步跟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走着,王镡忽然回头,对王栩问道,“朕看过户部的存档,频阳的皇庄不是只有五百多顷吗?怎么这么多?” “那是元武元年的事,一开始定皇庄,为的是养活看祖地和东乡的王家人。”王栩道,“后来,缉事司、缉捕司整治国内他国细作,抄了许多官员豪绅的家,连带许多他们的佃户,也成了皇庄的佃户!” 频阳是王氏一族起家之地,并州自立之初,很多雍国官员、富商就看上了频阳。因为雍国是不能容忍一个出了叛逆的而家族的。还是伪帝,大手一挥,给王家留了五百多顷,剩下的地都让其他人瓜分了。 唐国在关中建立之后,那些瓜分了频阳土地的人,识相的,偷偷将地还了,不识相地想反抗的,就被抄家灭族了,他们名下的土地也自然充公。 所以当初不过数百顷的庄子,现在膨胀到两万余。 “倒欠租子怎么回事?”王镡又怒道,“当佃户种了一年,怎么还能欠债?” 王栩说道:“皇庄的租子,都是光禄寺各位大人定的,每年的产出核算之后,留下祖地和东乡使用的,其余都送至栎阳,用作驻扎冯翊郡五万大军的军粮!” “因为要用作军粮,所以哪怕年份不好,也不会少收,对不对?”王镡冷笑道,“皇家的田庄都如此,勋贵家的田庄,恐怕更是变本加厉!” 说到此处,他的怒气溢于言表,厉声道:“频阳县境内,好地都在皇庄和勋贵手里,还有赏赐给伤残老军的勋田,还有军卫的屯田,还要保证每年大仓的仓储充足。为了皇室的体面,面面俱到,唯独百姓吃亏!百姓无田就要去当佃户,一年的辛苦,都交了地租!” 王栩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说道:“圣上,规矩就是如此。频阳是龙兴之地,祖地所在!” “别说了!”王镡冷眼打断,甩手前行。 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圣上,末将家在频阳也有封地,大概七百多顷!”王湔迈着罗圈步,小心地说道,“圣上怜悯百姓,末将可以献出来,户部核实之后,发给百姓耕种!” “杯水车薪!”王镡继续走着,顺嘴说道。 频阳麻烦就麻烦在,它既是太上皇的故乡,又是王氏一族崛起的地方,更是大唐频阳勋贵们的故土。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一股脑把功臣都封在此处,就会造成今日民无田可耕的局面。 而且由于勋贵太多,官府根据人丁授地,授给百姓的田地,也都不是什么好地。 看出王镡心中不顺,回到宅院之后,王湔等四下无人时,又道:“圣上,不若末将上道折子,请朝廷收回封地?” “这行不通!”王镡坐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说道,“频阳的封地,都是频阳勋贵们拿命换来,传家的田地。这又是他们的老家,他们若愿意交回来,就有鬼了!而且,这事你来挑头不行,威望不够,根本说不动那些人!” 王湔心中一动,说道:“圣上,前雍朝镇北将军、宗人府宗人、三长老王士晖,唐国建立之前,就是在东乡荣养的。这事反正也急不得,不如您到时候和他通通气?” “王士晖倒是个人选,威望也够,是个法子。”王镡心中想道。木原十二钺的大雍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