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大雍一小兵在线阅读 - 第五百零三章 过于保守

第五百零三章 过于保守

    唐军获知军情的速度很快,显然快过令狐溢的意料。

    宣威城行宫简陋粗糙的签押房内,王镡把各种消息分类整齐地放在桌案上,其中还有皱巴巴脏兮兮的小纸条,是从鸽子腿上拆下来的东西。

    唐军诸城诸部的事务数量十分庞大,但有关令狐溢的军情,都是立刻直达到王镡的手中。其中有缉事司以前布置在各地民间的卧底、斥候营安排的暗哨,还有豫国降将的告密。

    下面一众官吏,一些人在奋笔疾书,记录推论繁杂的消息。张耘菽禀报道:“从各方报来的消息,臣以为可以确认荆军北上的兵力是三万骑兵,临湘禁卫精骑精兵一万,主将令狐溢。

    昨晚亥时之后,于汝水中上游的梁县,搭建浮桥;今天凌晨寅时一刻,令狐溢部出梁县。

    臣推测,令狐溢是想从梁县渡河北上,意图是袭扰我军粮道;因此才会从西边出现,避开我唐军骑兵。”

    王镡心里既觉得有机会了,又感到一股怒气涌上来,唐军在雒水南北两线,这里水网、城池密集,令狐溢竟如此大胆。

    “这厮真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张耘菽也同仇敌忾道:“此人兵行险招,自找死路。”

    王镡强自把怒气和浮躁压下,一抬起头,就看一旁的地图,大大小小的地图在旁边的木架上挂了整整一排。在他的面前,还有一本厚厚的大卷宗,翻看目录,他便找到了梁县的小地图,下面还有依据奸细打探描述的文字。

    王镡提起笔,在小册子上飞快地写写画画,冷静地说道:“即刻安排对令狐溢的围剿,一定要周密部署,这次不能让他跑掉。”

    伊水南面,土地十分平坦,伊水水面和陆地齐平,远远看去,水面上缓缓移动的船队就好像在大地上陆行一般,十分显眼。

    船上一员武将接过传令兵送来的军令一看,脸色顿时一变,回顾左右冷冷道:“参军司军令,把所有粮船放火烧毁。”

    众人听罢大吃一惊,顿时哗然。

    武将把军令递给两个副将和文官,说道:“你们一起确定军令。”

    几个人看了一眼送军令的书吏和传令兵,书吏是兵部的人,在场的文官认识;传令兵是参军司的人,也是熟人。军令上有兵部和参军司的印鉴,王镡和张耘菽的亲笔批复,这份军令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确定中军军令,武将也不管这命令有多奇怪,多不合常理,当即便下令道:“召集人手,下令放火烧船。”

    宣威城内一座高墙院子里,一个文官带着一队士卒叫人打开院门,急匆匆地走了进去。里面低矮的房屋中,很快就有一群披头散发的男女老少走出来,观看着洞开的院门。

    文官径直走进一处单独的房子里,士卒披坚执锐侍立内外。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破袍子、头顶地中海的黑糙汉子就被抓了进来。文官询问道:“乌勒鲁,豫国河南郡的典牧令,元武二年六月被俘。”

    “是,是。”

    秃顶汉子乌勒鲁跪地行礼,不敢反抗,说道,“末将只替河南郡看守牧场,没干过坏事,更没杀过唐军……”

    他一张口说话,嘴里便露出一口磨损严重的大黄牙。

    文官不予理会,冷冷道:“你现在有个新的身份,是河南郡豫军下面的斥候什长,归李德管,名字叫石翼健。反正无关紧要之人,令狐溢一时查不到你。”

    乌勒鲁听了唐国文官的话,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文官指着外面道:“你要替我大唐办一件很容易的事,要是不愿意或者耍花样,你的部下、兄弟、妻儿都要被处斩问罪。只要办好了,我大唐圣上金口玉言,看在你将功补过,又无大恶的份上,赏你们钱财,放你们所有人回家乡。”

    乌勒鲁听了唐国文官的话,激动起来,瞪眼问道:“干啥事?”

    这时两名唐军士卒把甲胄、兵器、饰物等东西“哐当”一声丢在地上,文官说道:“赶紧穿上吧。事情很简单,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出去,给你指明方向,然后你骑马过去找到荆国军队,将本官教你的话对荆军武将说一遍。等有机会,你便溜掉。”

    刚过中午,伊水南岸。令狐溢亲自骑马北奔,没多久,就亲眼看到水面上大火冲天,空中烟雾弥漫,水面都在燃烧,好像是一道火墙平生出现在绿色的原野上一般。

    身边的一员部将谄媚地说道:“唐军惧侯爷如虎,一听到风声,竟然吓得自己把粮草烧了。虽然咱们没抢到,却也更省事,同样起到了作用。”

    令狐溢怒骂了一声,行事十分果断,当即大声道:“传令全军,向东,劫漕渠!”

    唐军南北两道防线之间的平坦旷野上,荆军摆开了阵势,在开阔地上奔腾,好像是迁徙的马群一般,马蹄轰鸣,十分嚣张。

    令狐溢在右翼,甚至远远地看到了雒水北岸的新城,影子矗立在天边。这里是唐军控制的地盘,他再也不需要任何隐藏。

    不到一个时辰,荆军便向东抵近雒阳和宣威城之间的漕渠河段。漕渠上,也有长长的一片船只,如云风帆耸立,仿佛一道屏障一样横在前方。雒水这边的河流比较平缓,一些地段人工开凿的河道很浅,徒步都能涉水,不敢有太大太重的船只航行,河上的船都比较小,但非常多。

    荆军前锋加速行军,骑兵撒欢地驰骋,大片人马直冲河岸。骑兵一边策马,一边取下弓箭,俯身向前。

    不料还没靠近河岸,甲板上忽然冒出来一排排整齐的唐军士卒。噼里啪啦一阵弦响,弩矢迎风飞了过来。

    飞驰的马背上时不时就有人惨叫着滚落下去,摔得砰砰直响。

    荆军前锋已经冲了起来,无法马上停下来,迎着弩矢冲至岸边再迂回,骑射手们纷纷放箭,而船上的床弩又响了,噼里啪啦一阵齐射,声音巨大,吓人得很,不过没打中几个人,荆军马匹受过训练,并未乱跑,一群骑兵在河岸上奔走放箭。船上和岸边的喊声大起,一片嘈杂。

    令狐溢骑马靠近,铁青着脸看着河边的情形。

    部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唐军早有准备……”

    令狐溢先在伊水什么也没捞着,就看到大火了;冲到雒水这边,又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堵。

    他冷冷道:“唐军不可能事先都准备好了。本侯昨天才过汝水,除非他是本侯肚子里的虫,怎么可能事先猜到本侯想作甚,打何处?”

    部将们见一来就处于不利局面,连忙劝谏道:“侯爷,咱们赶紧调头先走,另寻时机再出击。”

    令狐溢也有此打算,昨夜唐军骑兵还在雒阳城北和雒水东边,现在走虽然捞不到什么,但唐军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艹!”令狐溢一肚子怒火,心里琢磨着:“见鬼了,难道唐军那么神,什么都提前妙算准了?那为何要如此仓促地烧拒马河上的粮?”

    砰!砰!砰!

    仿佛四面都是弦声,空气也在颤抖。

    令狐溢骑马靠近漕渠,脑袋前伸,一脸杀气,叫人看了十分害怕。他一言不发,眼睛却十分尖,一眼就看出有几只船在河上的模样很奇怪,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就算没什么风,船只漂在水面上也应该有晃动,而那几只船却稳当当的。

    “漕渠上有几处浅滩,本侯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处,就在那边!”令狐溢用马鞭一指。

    部将们细看一番,纷纷附和。

    令狐溢一时间有点犹豫,大军可以从这处浅滩东去,也可以向西南方向后撤,来时的梁县等城因在雒阳腹背,里面的驻军都是豫军的精锐。

    令狐溢是个果断爽快之人,他靠自己的判断来决策,当下正在权衡如何决断。

    不多时,有荆军将领来报,双手捧上一封信:“斥候急报,发现了大股唐军骑兵,往西边去了!”

    “西边?”令狐溢皱眉思索着。

    立刻便有不将面带惧色说道:“唐军是想夺雒水上的浮桥,断我后路?!”

    令狐溢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道:以唐军的狡猾,斥候的话不能全信。而且以他久经沙场的直觉,唐军从雒水上游包抄太绕路,也显得过于保守。

    但是很快,又有三名斥候回来禀报了唐军骑兵的行踪,都说往西。令狐溢将信将疑,虽是斥候的禀报,可总不能商量好的一样。

    没多久,又有部将急匆匆地赶来,急道:“侯爷,豫国雒雒阳留守李德的人来报信,唐军精骑主力杀向梁县了。”

    令狐溢疑惑地问道:“李德在雒阳城内,怎么知道城外的唐军军情?”

    部将回答道:“是李德手下的人,郑巡管着的斥候,还有信物,没有错!”

    令狐溢一听已信了八分,同豫国河南郡将领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李德手下确有一名心腹叫郑巡,管着李德的斥候骑兵。大丈夫不必纠结细枝末节,令狐溢信任自己的判断,他对周围的将领们说道:“唐军骑兵确是走梁县那边尾随堵截。”

    今天一来令狐溢就发现唐军自烧粮草,又有河上的粮船上居然装大量士卒,唐军骑兵的路线更是诡异,无一不奇怪。

    令狐溢的左眼皮忽然跳个不停,什么都不顺,乱糟糟的情况让他的心里很烦躁。

    他瞪着凶狠的眼睛,脑袋猛地向一边一甩,脖子发出喀地一声响,冷冷地看着河上那几只搁浅的帆船,说道:“派人过去强攻,将船上的人全部杀光,鸡犬不留!”

    “遵命!!”木原十二钺的大雍一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