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愤怒吧!德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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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长的话不亚于夏天的一场暴雨,将院里开的正盛的海棠花打的蔫儿吧唧的,朵朵垂头丧气,原本只当开一间棋馆,却没想还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迅哥儿与钱玄两个人,大概也没预料到会横生这么多岔子,何琪嗅着清冷的空气,愈发的难以抑制心里的郁闷,一时间,院里又无声了,三人心事重重。 晚上,钱玄回家了,迅哥儿留下了。 次日一早,两人去上班,刚到店门口,便瞧见账房先生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焦急的等着了,再往店里一瞧,门帘子挡住了看不清,但流里流气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何琪与迅哥儿心一惊,龙帮的人果然来了。 账房先生名吴元祥,是个地道的北平人,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龙帮找上门意味着什么,一见两位先生来了,忙提着衣襟迎上前。 何琪先声道:“吴叔,我都知道了。” 老吴生怕两位先生岁数短,书生意气,惹恼了龙帮的人,忙不迭道:“玉白先生,你听我说,你来北平不久,这龙帮万万得罪不起,他们无非是卖大烟求财,咱就当上贡给了财神爷。” 说话间,三人已经踏上了台阶,何琪走在前头,撩开了帘子,进了店里,流里流气的声音顿时没了,立刻有几道目光扫来,早上的棋馆一般都没人,大厅很空旷,所以这几道目光很是扎眼。 但见大厅里四个人站着,一个坐着,都穿着黑色的长袖小褂,与宽大的黑色粗裤,不过坐着的那个人头上扎着一根黑色带子,应该是这四个人的头头,服务小妹抓着托盘畏畏缩缩的靠墙候着,看样子这些人最多言语轻浮,倒也没敢动手动脚。 “阿红,你先去忙吧。”何琪道。 阿红像是有了主心骨,迅速扭身跑开了。 那个坐着的头头此刻也站起来了,朝着何琪走来,先是礼节性的躬身行礼,恭敬道:“两位先生,冒昧打扰,本来昨个儿就该来道喜的,但怕扫了先生们的雅兴,今个儿先道一声迟来的恭喜。” “龙四,果然是你个狗日的。”忽然,门外传来了钱玄的呵斥声,随后门帘子一阵搅动,钱玄怒气冲冲进门来,脸上全是汗水,大口喘着白气,瞪着龙四,眼神中全是失望。 “钱爷,是小的我,这不是道喜来了么?”龙四一见钱玄,态度又恭谦了不少,尽管钱玄张口就骂他,但龙四也不生气,毕恭毕敬。 “孙子诶!你tm谁啊?我们龙爷也敢骂?”但龙四身后几个小的顿时忍不住了,当即骂骂咧咧就要上来帮场,龙四兀自转身,面色铁青,一巴掌扇在了那个讲话的小弟脸上,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滚出去!” 这四个小弟身子齐齐一颤,一句话也不敢说,直直的掀开了帘子出了门去。 龙四脸上又恢复了恭谦的样子,赔礼道:“钱爷,小的不懂事,得罪了。” 迅哥儿与何琪一脸诧异,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皆望向了钱玄。 钱玄抑制着怒火,带头朝后院走去:“里面说吧。” 后院有个小亭子,在院里正中间,原来还有个小水池,不过早枯了,成了一片空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何琪原来打算种上一些花卉绿植,但现在是初冬,便只好将杂草除了,待明年开春种,如今却是光秃秃的,没一片绿色。 亭子不算大,但坐几个人绰绰有余,中间有个茶桌,钱玄身子板正坐到了一侧,迅哥儿与何琪紧随其后坐下,龙四便坐到了对面。 钱玄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大着声音厉声质询道:“我早上跑了一大圈,才知道宣外这一片是你龙四在管着。咋一听我还不知道是你,后来修车的老马偷偷告诉我是你张正文,正文,正文,我问你,这么些年正到哪里去了?你爷爷张老先生当年给取得名字,可还记得是什么用意?” 龙四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 “你张家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再往上几代人,也是进过翰林院,撰修过明史的人物,莫忘了,正是因为你父亲吸大烟才倾家荡产,门楣倒塌,可你倒好,非但不争气,还干起了助纣为虐的生意,你将来有何颜面去面对你张氏先人?” “我说这几年你日子怎么过的越来越好了,过年来我家都是送的都是上好的东西,还为你感到高兴,如今看来,都沾满了血,从今年开始,往后你不要来我家了,你送的东西我钱某人一概不要。我当年救的那个叫花子叫张正文,不叫龙四。” “钱爷,您的救命之恩,我张文正此生不敢忘。”龙四“啪”的一声,就跪下了。 “你起来,我不受。”钱玄背后身去,脸上很是难受。 龙四跪地不起,吐露道:“钱爷,有些事我不对您说,就是怕您生气。你几年前您就问我,车行好好的怎么就不开了?我当然想开,可赚了钱,就开不成了,糟了人眼红。我后来又陆陆续续干了别的事,想走正道来着,可就没那个命,车行赚的钱全赔了不说,还欠了不少外债,成天的催着要,老婆老婆病死了,儿子也没了,说到底,这都是命。这个世道会吃人,我不吃人,人就吃我,我张家被吃完了,我老婆孩子都被吃完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没得选择了。” 钱玄转过了身,一脸的痛心疾首:“你怎么不来找我?” 龙四低着头道:“我知道去找您,您肯定会帮我,可您帮的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古话说救急不救穷,我读过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钱玄的气顿时消了,手一挥:“还跪着作甚,起来吧。” “诶~”龙四爬起身。 钱玄道:“你今天来,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旁的我也不说,你就说要怎么样,才能不在我们棋馆卖大烟?” 龙四叹着气:“钱爷,还有两位先生,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来之前,我就跟上面说过这事,没用,您这棋馆昨天一过,全北平的人都知道了,开店的都搁这看着呢。您这里要是没拿的出手的东西,大烟便跑不了,今儿个就算我不来,隔天就有别人来,一样的结果,除非您不开了。” 钱玄又怒了:“你们这背后捅上了天?” 龙四伸出了两只手指:“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只管宣外这一小片,但一天经过我手上的钱就得有这个数,您再想想全北平,整个华北一天得多少钱?” “嘶!”何琪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就代表两万,这一天下来,全北平吸大烟的消费就是天文数字啊,这背后的势力怕不会人力能撼动的。 钱玄没辙了。 何琪从身上取出了菊长留下的那封信,递给了龙四,道:“你看看,这个可以不?” 龙四看完后,规规矩矩的将信封还回,道:“刘阎王发话了,自然没问题。”完了后,又提醒道:“三位先生,你们都是文化人,身子正,讲究个名,但刘阎王这人名声不好,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保不准哪一天就折了。” 何琪收起了信封,道:“谢谢!” “钱爷,两位先生,把这个挂门外柱子上,泼皮无奈一看到这块牌子,绝对躲着走。”龙四再躬了躬身,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刻着金龙图案的小木板,放在了茶几上。 望着龙四的身影缓缓消失,钱玄心里五味杂陈,凝望着龙四留下的小木牌,骨子里生出了一股无力感与憎恶感,一气之下,抓起小木牌,直接丢了出去。 钱玄的脸红透了,望着何琪与迅哥儿,愤慨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这个国家,亡国之兆,病入膏肓,豫才,你还不随我们去沪市吗?” “去!”迅哥儿点头道,随后走出了亭子,捡起了钱玄丢掉了那块小木牌,仔细的擦拭干净。玲婉的我们的时代: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