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都市小说 - 我的眼里只有你在线阅读 - 我的眼里只有你 第25节

我的眼里只有你 第25节

    夜里冷得睡不住,来凤县的冬天又冷又潮,该县前不久刚摘了贫困县的帽子,接待工作仍旧简化,住宿统一都在县政府招待所,通信信号不大好,一条微信五六分钟发不出去。

    这晚李雯在宿舍群发牢骚,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她的消防员男友那么稳重踏实,她竟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使气,张晓君不由得说她‘作’。

    程英也难得冒泡,竟说了一句十分老成的话:“珍惜缘分吧,很多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她的语气不无落寞,然后又用文字补了一句:「而有时候错过的原因又是那么的可笑!」

    众人立刻觉出蹊跷,李雯连忙问她怎么了,爱八卦的她甚至直接开启了群电话连线。

    程英默然,她自从校庆那天跟江曲说完那番话后,心里一直像是搁了事,十分扰人。现在夜深人静,李雯一再追问,她不由得就敞开了心扉,第一次跟人说起当年事。

    原来,她和高慎之所以分手,最直接的原因是她母亲不满意高慎的专业。

    程妈妈是高干子女,早年为了爱情嫁给经商的程父,为此和家人产生极大龃龉,换来的却是人到中年夫妻失和,有自己的经历在先,程妈妈在得知程英和高慎谈恋爱后,颇为不满,认为一个学画画的男孩子,学得还不精,半瓶不满,做艺术家不可能,一辈子就是花拳绣腿的出息。

    这番话是跟程英私下里说的,完全没想到会被高慎得知。数日后她去找高慎,高慎跟她提出分手,说两个人在一起没感觉,太勉强,他不喜欢。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气愤,想自己追了一年多,为了他还刚跟母亲置气,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十九岁的她反口便来了一句:“我也是这种感觉。”

    她说她早就觉得乏味了,早已计划分手,而且已经做好了出国的准备,顺利的话,下个学期就出发。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咱们分手吧。”

    她当时唯一着急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高慎成为先说分手的那一个,但是最后却还是很没出息地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再磨合一段时间,我不介意你和我一起出国。”

    结局非常没面子,高慎说:“到此为止吧。劳驾走时帮我带上门。”

    那天是大二暮春的一个周末,距离暑假还有三个月,离开高慎宿舍时,程英一滴眼泪都没落,她前一天刚得知父亲在外边有私生子,她不要自己也像母亲那样成为怨妇。她发誓要让高慎感到惋惜、要让高慎追悔莫及,十九岁的年纪当真是太容易冲动了,她很快答应了叶子铭的示爱,对方当时远在国外,但从高三时就喜欢程英,不过五天,便空降武大了。

    这一举动让程英非常矛盾,始知自己太冲动了,但是看看毫无动静的高慎那边,还是意难平,和叶子铭去咖啡店时,她发了朋友圈,但是设置了公开范围,只高慎一人可见。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和叶子铭过从甚密,那样会给人造成高慎被戴了绿帽子的错觉,只让高慎一人看到没关系,俩人一旦有和好的可能,她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抱着这点小小的幻想她没有公开和叶子铭的联系,为的是不要撕破脸面,以防没有转圜的余地。

    叶子铭老家也是 w 市,从国外回来后,延宕两个多月才离开,这两个多月里,程英心情复杂地和他往来着……

    事情讲到此处,李雯和张晓君全都开始唏嘘了,她们理解一个十九岁女孩当时的心境和过激行为,但是完全没想到她在出国前还和另一个男孩有过两个月的小插曲。反而记忆深刻的是另一个版本:程英要出国,赶上高慎刚开始做账号,他让程英给他一年时间,等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但是程英说一不二,任凭高慎怎么跟她商量,就是要走。高慎也不是个委屈求全的性子,二十岁的男人还太年少,拉不下脸。程英像一只骄傲的飞鸟要飞往她的山,他留不住,便果断放手……

    现在想想,这个版本起初还是她俩从程英口中听出故事的雏形,转而在旁人问起的时候随口普及出去的。花季女孩们,滑稽而不自知。而偏偏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是最受人关注的,看客们但凡有一点信息,便能脑补和渲染出一幕幕比事实更丰满的剧情。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大家伙儿啊,也许我们能帮你出出主意。“李雯道。

    程英没有说话,十九岁的校花,从小被人捧大的公主,她怎么可能对别人说自己追了一年多的男孩,在处了四个月之后把自己给甩了,即使舍友不会幸灾乐祸,曾经的情敌也会感到大快人心,她受不了那种感觉。

    但是骄傲的公主终究到了后悔的那一天,出国第二年,家里迁居,阿姨对旧别墅进行了深度保洁,有一天阿姨用微信给她发来一张图片,说从客厅的花瓶缝隙发现一只小手账,问她还有用吗?

    她当时就懵了,那是某天落在阶梯教室的一只手账,她让高慎路过时帮她取了送家来,如果没有记错,那天正是她和妈妈发生争执的同一天,她前脚刚和高慎通完电话,后脚妈妈就给她上纲上线……

    显然,妈妈的那番话被高慎听到了。

    那么清高的男孩,和她一样从小被惯大捧大的男孩,怎么能接受被女朋友的母亲嫌弃?

    她追悔莫及,但时过境迁,她已经有了新的感情,究竟是晚了。

    李雯听到这里,大叹造化弄人。而张晓君虽然心中也不无唏嘘,到底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个四人小群里,有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过去她不知道还好,自从那天在礼堂看到高慎跟何繁的那一幕,群里说话就变得非常谨慎。

    李雯急着去跟男朋友和好,迅速下线了,何繁一开始冒过泡,连线后时断时续,后来大家以为她在来凤县信号不好,也没在意。群里一时间只剩程英和张晓君。

    张晓君感慨:“我们的青春大概是真的渐行渐远了,六年前,我是无论如何想像不到傲娇如你,会有这样袒露心迹的一天。”

    程英自嘲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候完全想不到人活在世上要经历多少种打脸,如今不过六年,就皮糙肉厚了,家庭的、感情的、学业的、事业的……这六年她经历太多了。

    “别说感情上这些你高我低的小事,便是再重要的人生大事,也看开了。”

    第36章 温柔以待

    高慎好几天没去公司,因为有个片子要剪,他家里设备齐全,为了节省时间,就地开始工作了。

    被江曲说中了,高慎这次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校庆那天和兰志中接洽后,那边很快有了反馈,江曲性急,迅速对接。

    这天江曲正在选品,兰志中那边的工作人员发来邮件,邀请高慎拍一组试镜广告,是 xx 品牌的内衣宣传视频,这条广告如果过关,他们跟兰志中的合作就正式启动了,后续将有更多国际大牌纷至沓来。

    不过江曲颇头疼,因为高慎对出镜很抵触,早期亲自上阵是出于无奈,后来公司步入正轨,他就有意退出了,但老客户对新的出镜人员不买账,多数都只认高慎,所以他一直推不了手。要是其他广告还好,偏偏这次是内衣广告,所谓的男性内衣广告,说白了就是内裤广告,要求出镜者要很 man、很性感,并且那个地方一定要出众。这三项高慎都非常达标,之前给一家国内品牌做过两支广告,当时很火了一把,镜头下的肩膀、胸膛、腹肌无一不令人垂涎,尤其那个地方傲人,有一个 gay 社区直呼‘大家伙’,说他女朋友有福气。要不是国家抑制低俗言论,高慎就差点因为尺寸问题冲上热搜。

    正常人谁会愿意被人拿着隐私部位大肆讨论,从那以后高慎对内衣广告深恶痛绝,发誓就算公司倒闭也不要再拍该类广告。

    江曲给兰志中那边发了几个公司新人的作品,对方秒拒,他们之所以选择和高慎合作,看中的就是他在镜头里的深度和思想感。

    看中深度和思想感,然后给高慎挑一只内衣广告?这不扯呢?

    吐槽归吐槽,江曲揉揉眉心,硬着头皮去高慎家做说客。

    ·

    高慎经过三天三夜的赶工,终于把片子剪完了,他活动了活动筋骨,打电话联系物业帮他叫一位钟点工,倒不是屋子有多需要收拾,而是他习惯了何繁在家时的那种状态。

    高慎从小学习美术,画笔、画板、颜料等好多,搞艺术的人多少有点不羁,东西的整理往往没那么讲究,但跟何繁同居后,不知从哪天起就变了,如今他隔三差五地会叫钟点工过来收拾屋子,与其说是保持整洁,不如说是维持何繁在时的原貌。

    江曲到了时,隔着篱笆看见高慎在院子里,正给绿植做修剪。

    江曲走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坐到门口台阶上,说起内衣广告的事情。

    毫无意外地被拒绝了,高慎说:“难道我甩不脱网红这个标贴了?”

    “网红怎么了!咱就是做视频起家的,怎么还端起碗吃肉,放下筷摔碗呢?”

    高慎倒不是瞧不上网红,过去他并不在意大众对这个圈层的褒贬,只是现在这种标签对他跟何繁的关系不会有助益。

    “拿不出手,别回头像王强那样。”

    王强是他们同学,毕业后没找工作,在家炒股,方大炭素被游资爆炒的那阵子跟对了风口,毕业第一年就赚到了一套房,但是相亲时,女方家人问他从事什么工作,他说自己是个炒股的,当场就被轰出去了。

    “我去,咱们跟王强能一样吗?他炒股炒得底裤都赔掉了,咱们是在大把大把赚……呸呸呸,什么赔的底裤都没了,不说这些了,反正网红跟职业股民不是一回事。”

    高慎没有接话,认真修剪绿植,自言自语道:“我就不明白何繁为什么那么有耐心,一盆花草也能打理的光彩照人。”

    江曲忽然就心里烦,他完全知道高慎现在为什么格外抵触出镜,包括最近的懒政不作为乱作为,所有原因都是何繁!但是这都快要五个月了,哥们儿你再继续这样就过了吧!

    恨其不争!江曲忽然就不留情面地批判道:“谈一次黄一次,黄一次痛不欲生一次,你到底怎么回事?”

    高慎被这话烫到了似的,猛地瞠视过来:“我什么时候痛不欲生了!”

    “好吧,痛不欲生可能有点过,但是跟何繁分开这段时间耽误了工作是真的吧,初恋失败那时,你抑郁了很长时间是真的吧!”

    高慎简直无语了,“你滚回去干活,以后少一些脑补。”

    多少年了,他从来都拿吃瓜群众没办法,他们的想象力太丰富,当事人根本配不上他们的剧本。

    江曲没看出他的脸色不对,絮絮叨叨又把程英那天的话和盘托出了,认为高慎的心结还在,不然何至于这么多年连真相都不敢触及。

    高慎听不下去了,丢开剪刀进屋了,三秒后就出来了,手上拿着车钥匙,说:“进去把片子审一下,保洁完事后帮我结账,我出去办事。”

    开车扬长而去,心情很糟糕,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何繁的状况如此棘手,人们津津乐道的却还是当年旧事,难道在别人心目中他跟何繁这三年的关系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这几天一直遵守敌不动我不动的纪律,但刚才忽然就撑不住了,他不等了,他得行动。

    到电信营业点办了一张新手机卡,注册了新微信号,然后导航来到位于江夏区的一所三本大学。被何繁拉黑后,他把尤霖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学校在哪、打工点在哪了解的清清楚楚。

    尤霖接到电话跑出校门时,高慎开门见山,请尤霖帮他用新微信加何繁。

    尤霖挠挠头,说:“我姐很灵的,能看出蹊跷来,骗不过去。”

    话是这么说,实际原因是他觉得不该擅作主张,姐姐若是决意分手,一定有她的道理,作为弟弟,即便再看好高慎,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高慎洞悉其心,说:“只要你肯帮忙,总能做到不漏痕迹,你现在不是怕被识破,而是你不知道凭什么要帮我。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凭什么。”

    他说着从西裤口袋里取出一张 a4 纸,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全是最近剪片子的同时梳理出来的,包括注册新微信加何繁也是前两天就思量好了的,只是观望期间没有付诸行动。

    尤霖看着一行行龙飞凤舞的草书,好笑:“还记着账呢?”

    高慎指着第一行:“首先,我和你姐非常相爱;其次,我们分手不是因为出轨或残疾等问题,我从头到尾守身如玉,没出过任何原则性问题。这两点是我们应该复合的大前提。”

    尤霖抿着嘴忍笑。

    高慎说:“接下来分析一些俗世冗常,这些东西你姐虽然没说过,但心里很在意,第一,门第问题,我家和你家差距并不大,我家不是皇亲国戚,你家也不是一穷二白,如果非要说有差距,那请参见某些历史名人的美好婚姻,你别笑,回头你把这些内容要有机地灌输给你姐。”

    他说着继续地下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寻找下一行,乃至于尤霖都心软了。

    “第二,学历问题。这个不用我分析,你也明白,美术生和普考生哪个含金量大,而且你姐还是名校最热门专业的高材生,曾经的学霸,全中国百分之八十的父母给孩子挑对象都想要这样的;第四……”

    “第三了吧。”

    “对,第三,生活习惯方面,我承认我有时候矫情,但可以慢慢改,人和人在一起是有潜移默化作用的,比如我现在这么条分缕析,就是被你姐习染的。其实人和人不可能一上来就那么默契,我母亲过去特别看不惯我爸甩钢笔,甩钢笔你知道吧,墨水不通畅的时候甩一甩就通了。”

    “知道,好久没用过钢笔了。”

    “我爸总是改不了,经常甩得书房满桌子墨水,但慢慢就改了。”

    尤霖说:“下面还有这么多行,你念起来麻烦,我直接看吧。”

    “不用,下面的内容今天暂时不表,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可以收尾了,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不勉强你,你这里行不通,我再找别的办法,不会放弃的。但你这里是最正统的途径。”

    前段时间江曲不耐烦,给他出主意,建议‘晾’何繁一阶段;再不成去相亲角相亲,故意激将;或者公司新招进来的艺术系学妹漂亮极了,可以带到何繁面前晃一圈。

    “我不会那么做!”高慎说,“虽然最开始和你姐……后,也有过迟疑,但自从确定了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没有过任何弯弯绕绕,虽然这几年经常因为忙于工作怠慢她,但我不跟她耍花招,我不是不会花言巧语,能在市场里活下来,我早已不再是过去那种清高的脾气,我也很会给人洗脑,但我不会对你姐那样,她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我也必须对她温柔以待。”

    ·

    第37章 大概是发情期

    十八岁少年有点被忽悠住了,思忖一时,说:“好吧。”

    正如高慎所说,只要他肯帮忙,总能不叫她姐识破,他将高慎的新微信直接拉进了家人群里,说自己的微信被盗了,不安全,暂时又注册了新号,回头旧的恢复之后两个一起用。

    父母看手机少,没有立即回应,但何繁很快就来加他好友了,让他有空回家一趟,看看管道有没有再漏水,王亮的房子纯是用来出租,住久了发现哪哪都是凑合的,时不时出状况。

    高慎听话音仿佛何繁最近没回家,问尤霖她上哪了。

    尤霖说去来凤下乡了。

    高慎说那里冬天特别湿冷,由不住就长指砰砰砰地打字:「冷不冷,带棉衣了吗?」

    尤霖连忙拿过手机删除,“这种语气就不像我了,要露馅儿。”

    高慎恍然,心道回头一定得注意了。

    尤霖问他接下来怎么做?他说:“关系回到原点,重新追求你姐。”

    “可她不答应啊。”

    “就是不答应才需要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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