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在线阅读 - 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温僖贵妃在线养老躺平

    “就是那年,咱们从绍兴带回来,在舅舅家拜舅舅为师学习武艺的虞云!这几年常见到他,他的武艺远在儿子之上,言行亦颇为不俗,又本是南地人,有他同行,儿子一来有人作伴,二也可免去许多弯路走。”安儿笑眯眯道。

    敏若叹了口气,摇摇头,“他被咱们带走时才多大?家乡之事还能记得多少?也罢,你舅妈也说他不错,好歹你与他相熟,路上也有个伴。”

    她不傻,安儿这会能在她面前直接提起这个人,必是已经与虞云商量好了的。而这几年在宫外,想必他们也早就混熟了。

    敏若看着儿子,轻声道:“你要走多远、飞多高,额娘都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永远记得保重自己。”

    安儿将头埋在她膝上,轻轻点头。

    安儿在敏若面前表现得胸有成竹,在康熙跟前也不怯,罗列理由撒娇卖乖,又适当透露出一点想要“逃婚”之事,康熙又气又无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吼道:“先与你额娘说去!”

    最终他当然还是被安儿“说服”了。

    正好转过年来他原有为皇子们封爵之意,本来只打算封到即将与老安和亲王外孙女、理论上胤礼如今的表妹郭络罗氏成婚的八阿哥,但安儿既然提出要南下试种两季稻,他便索性给九阿哥和安儿也一人分了张饼。

    安儿捞了个贝勒爵位,笑嘻嘻地去谢恩,然后表示要去找额娘和妹妹显摆显摆。

    康熙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让他滚,然等安儿真滚了,隔着窗看着安儿的身影,他又不禁轻叹一声。

    当值的赵昌在一边伺候,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声。

    在安儿明显远离政治权力中心的同时,颜珠被康熙点为兼充内务府大臣,上任头一件差事便是监理修葺皇子王贝勒府邸。

    内务府总管大臣官秩从二品,时隔六年,颜珠再进一级。

    这算是钮祜禄家的一件喜事了,果毅公府这一脉一向兄弟亲厚,同心同德同气连枝,几个人一个鼻孔出气。

    然这一回颜珠晋升,不说海藿娜,便是她媳妇入宫来,面上都未敢表露出喜意来,只缓声劝敏若道:“阿哥南下是为主持试种两季稻之事,此事关乎民生大计,可见皇上对咱们阿哥的重视。”

    “行了,我若是心里在意这些,早几年你当还能消停了?去南边也好,南边的风水养人,没准过几年回来,还我个温润如玉、俊秀翩翩的儿子呢?”敏若笑着打趣道。

    海藿娜迟疑一瞬,轻声道:“南边气候炎热,想来日头更毒,阿哥又为主持耕种之事下江南,以阿哥心性,少不得身先士卒,届时……”

    一想到出去两年,再回来的时候儿子变煤球,敏若眼前顿时一黑:兰杜!草帽!草帽呢!快叫迎冬预备一车给那小子带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安儿滚到江南种地去了,虽说往年他也总溜出去,但这一回是真走远了,不能三五不时地回宫来探望陪伴敏若。

    从前敏若总觉着孩子不在了,自己照样潇洒自在,绝不会成为“空巢老人”。但安儿真走远了,她才发现自己她其实也不大适应忽然儿子不在身边的感觉。

    从前就在周遭,三五日里总能见到,如今一来一去就得月余的路程,怎么也奔波不起,好像莫名地就少了一份盼头,心里还真空落落的。

    习惯,多可怕呀。

    四福晋应婉这段日子常过来陪她,见她有时吩咐做点心时顺嘴交代做十阿哥爱吃的几样点心,回去不禁与四阿哥叹道:“十弟这一走,可把毓娘娘闪得不轻。”

    “儿行千里母担忧。”胤禛似只是随口的一句感慨,然后便盘算着下江南的路程,算安儿如今走到哪里了。

    应婉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没能从他面上瞧出什么,心里略有些怅然。

    胤禛嘱咐应婉道:“这段日子你便多去陪陪毓娘娘吧。”

    “爷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应婉笑道:“在娘娘那待着,陪娘娘侍弄花草也好,读书写字也好,便是旁听公主们上课都好,总觉着心里头宁静。”

    胤禛点了点头,又道:“过几日天气暖和了,你可带着弘晖同去,毓娘娘喜欢孩子,弘晖哭闹些她也不会怪罪。算日子,过几日安儿的信也该来了。他不在京中,咱们代他多孝敬毓娘娘一些是应当的,宫中若有闲言碎语,你不必在意。”

    应婉笑得含蓄得体,“我每日去向额娘请安,额娘也嘱咐咱们要多向毓娘娘尽孝。”

    原话当然没有这么好听,但讽而不冲,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应婉决定就这么理解了。

    胤禛看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没言语。

    ……

    安儿走后,敏若后知后觉地发现:热热闹闹享受了十几年的天伦之乐,身边乍然少了个捣蛋鬼,确实是挺令人不适宜的。

    瑞初当然也好,自家闺女看哪哪都好,在海藿娜嘴里瑞初是仙女下凡,在敏若心里也不遑多让。

    但润物细无声的细致贴心和转圈打滚的撒娇耍赖毕竟是两种不同的享受。

    贪心的敏若深刻检讨自己,她自行调节情绪的速度很快,何况娃大了总是要走的,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时不适应并不代表她会放纵自己长久地沉溺在怀念甚至忧郁当中。

    最近颜珠家的美玉在议亲,去岁选秀,凭借她当贵妃的姑姑的幕后操作,她顺利落选,回家由额娘与帮忙的三伯母开始相看人家。

    本朝虽有为秀女和宗亲指婚的惯例,但敏若开口相请,无关痛痒的小事,康熙便随意应了,允美玉撂牌子回家自行婚许。

    塔尔玛和颜珠的意思都是想再留美玉几年,便是留到年近双十再嫁似乎也未尝不可。

    如今相看人家,慢慢挑选出人品端正有能为的好子弟,盖上自己家的戳,然后议定婚期,再慢慢筹备婚事。

    颜珠今年升进二品,美玉的婚事便更好说了。

    这日海藿娜、塔尔玛一齐入宫,带着美玉和富保家的灵犀、尹德家的宁钰、阿灵阿家的楚钰,这几个都是各家长女,略大一些,也懂些事了,她们几个的额娘才能放心地将孩子交给海藿娜和塔尔玛,让她们带着进来。

    敏若见了几个或清丽可人、或活泼俏丽的小姑娘心里也高兴,叫人将新进的春绸、绒花取来给几个小姑娘挑选。

    斐钰一早入宫,现在正在东偏殿里痛苦地对着笔墨揪头发,敏若叫人将她喊来与姊妹们一处玩——钮祜禄家这些小姑娘们中,以美玉最长,富保家的灵犀序齿从二,斐钰排行老三,也是从她往下,宁钰、楚钰包括几家后出生的小姑娘都从了她名字中的一个“钰”字。

    从斐当然也可以,尹德给宁钰取名时,觉着钰字的寓意好,舍不得换,便给宁钰从了“钰”字,阿灵阿再给楚钰取名时便从此例。

    今儿并非公主们的休沐日,敏若给蓁蓁她们留了功课后过来,晌午进午点的时辰前,蓁蓁将功课文章收齐了过来,灵露见到她忙入内通传。

    “娘娘,您布置的文章都齐了。”蓁蓁将手上捧着的一摞纸双手递给敏若,殿内其余人见了她忙起身请安。

    敏若点点头,塔尔玛对她似有几分好奇,不着痕迹地多打量了她几眼,瞧她穿着一件月白底衬衣,外罩过膝的水红苏缎绣海棠花马甲,胳膊上似乎还套着一节假袖子,是墨绿的颜色,她瞧斐钰身上有同样的,想是写字时戴上防墨渍沾染衣袖。

    ……倒是出奇的平易近人,并不矜傲,见了她们也笑眼盈盈地,十分客气。玛尔塔知道其中有敏若的面子在,却也是公主的好修养。

    瞧着应该是与美玉相仿的年岁,细观眉目神情,可见明媚爽朗,与娘娘说话时又甚是灵动活泼,脑后简单梳着发辫,簪一朵红珊瑚点缀的珠花,娇俏不俗。

    公主们午间在永寿宫用午点,敏若吩咐人摆到东偏殿去,蓁蓁笑眯眯冲敏若一福身,“又赖娘娘一顿好吃的。”

    “去吧。”敏若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海藿娜缓声对敏若道:“既然公主们课业暂歇,我们也该去向公主们请安。”

    “舅母折煞瑞初了。”瑞初的声音传进来,她一面入内向敏若请了安,一面道:“午休的时间就那么长,姐妹们用午点、说说闲话、小憩一会便过去了,舅母、表姊妹们一过去,她们反而不自在了。”

    蓁蓁连忙点头,“正是这话呢。”

    敏若也道:“下次吧。”

    海藿娜这才应是。

    在永寿宫,论起来敏若是主,她们和公主们都是客,便是不去请安也不会有人怪罪。可生活在大清的都城,权利的中心,就是一点礼节上的疏漏都容不得。

    果毅公府这些年在外口碑声誉颇好,离不开海藿娜的周全维持。

    “塔尔玛。”公主们离去了,敏若叫人又在西偏殿摆了一桌布置午点,让瑞初和斐钰带着美玉她们过去吃,方叫了塔尔玛一声,“听说你们打算叫霍腾从侍卫做起?”

    塔尔玛回过神来,道:“他一心想学他大伯父,心心念念都是那些刀枪棍棒,他阿玛也没办法,只能遂了他的心愿。”

    敏若笑道:“我八旗男子以侍卫授官者甚多,每年皇上也会考校侍卫武艺,赏赐拔头筹者,先投身做侍卫也是一条好出路。”

    她对果毅公府里感情比较深的就是法喀一家了,也只关注斐钰和肃钰多些,别家的孩子都少问,偶尔想起来会问一问各家的小姑娘,男丁在她嘴里提起的次数就少之又少。

    她忽然提起霍腾来,是随意挑了个话题喊塔尔玛回神。塔尔玛到底掌家多年,知道她的意思,带着几分羞赧地道:“公主们仪态举止甚是不俗,一身天家威仪,我一时竟看得愣了神,果然娘娘会调理人。”

    海藿娜笑吟吟道:“公主们天资本就不凡,再有娘娘一教引,真是锦上添花了。我们家那个疯丫头就不一样了,打在娘娘这待了两年,这性子也不毛躁了、举止也大方起来了。虽说在家,偶尔还是大大咧咧的,可行事待人竟也颇为有度,真是娘娘一双妙手啊。”

    敏若白她一眼,道:“有你这么说自家闺女的。”说着,敏若又对塔尔玛道:“美玉你教养得也极好,进退有度落落大方,言语周全更挑不出错处来,要我说啊,嫁进宫里来做皇子福晋都够了!”

    塔尔玛忙道:“娘娘言过——”话到一半,反映过敏若并不是在暗示她关于美玉的什么,而是在明示她方才言语行为上不够周全。

    她羞愧地低下头,道:“美玉还有不足的地方,娘娘如此夸奖,真叫我这个做额娘的心里羞死了,回去还得好好教她呢。”

    敏若拍了拍她的手,“孩子还小呢,不着急。”

    三人在这边殿中也用过午点,敏若略用了些担心,喝了一碗茯苓霜,撂下碗筷叫塔尔玛:“你去瞧瞧孩子们可吃完了,吃完了就叫她们回来吧,再说一会子话,你们就要走了,我想再看看她们。”

    塔尔玛忙应了一声。待她出去,海藿娜才在敏若耳边低声道:“她许是想起孝懿皇后在时,曾养过五公主的胞兄了。”

    敏若道:“你放心,蓁蓁还小,那点眼神她注意不到。这也罢了,不过惯常在宫中行走,言语上才真是要注意的,在外头也是一样,颜珠如今正是炽手可热,可莫要因一点言语逐渐坏了根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海藿娜郑重点头,“姐姐放心,我记下了,回去会与塔尔玛说说,也会叫法喀与颜珠谈谈的。他们兄弟原有成算,法喀说了,咱们一家啊,只需平平稳稳地闷声发财便足够了。”

    敏若眉目稍霁,点头赞许道:“他想得不错。霍腾那孩子,你瞧怎样?”

    海藿娜笑道:“性子刚直,又有他阿玛的变通。也坚毅,认定了要凭武艺近身,便勤于弓马,身手颇不凡。算来……正是与咱们七公主同庚呢。”

    见她眼带揶揄,显然是想岔了地方。敏若连忙摆手,“我不是说那个。那孩子心性要好也罢,你告诉法喀,如今只要一力求稳,不要将贪功冒进、性情急躁浮华之人送到御前去。若有晚辈子弟心性浮华,便关在家里磨炼或者扔出去摔打几年吧。”

    听她说的是正经事,海藿娜立刻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答应下。

    无论什么时候,敏若总是有能把日子过出花的本事。安儿走了,她惦记两天,逐渐有书信回来,确定那小子在外头胳膊腿健全活得还行,她便没有一开始那样思念挂心了。

    又过几天,一开始被闪到的那点不适应劲也过去,每天有胤礼在永寿宫上蹿下跳,在学走路的弘晖小企鹅似的摇摇摆摆,瑞初伏在她膝上念书,公主们说笑打闹,她的生活便又恢复到了原来那样惬意宁静。

    偶尔想儿子了,提笔给他写封信,然后感慨两声也不知那小子在江南能不能谈场恋爱。

    在她看来安儿的岁数当然还是有点小,但在这年头也确实是成婚的大好年龄。安儿若一直没动静,再过两年康熙恐怕就要压着他成婚了。如今安儿离开京师,远离朝野,若真能碰上合心遂意两情相投的女子,不是敏若说大话,只要不是反清复明白莲教出来的,她总有法子让安儿如愿。

    人总不能憋一辈子的气、退一辈子的步,旁的事上已一退再退,至少要在婚事上如愿吧?

    这是要对康熙使的道理,对她来说,她作为母亲,真心希望安儿能得一心人,后半生至少有个能说真心话的枕边人相伴。

    安儿这一南去便是一年,深秋的时候,京里遍地黄花开,他才归来。肉眼可见地晒黑了不少,倒是没成煤球,敏若捂着心口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还有救,还有救。

    她这么安慰自己。

    安儿的十贝勒府在夏日里便已建成了,颜珠督造,已经入朝的四阿哥有事没事便背着手过去逛一圈——他与安儿的府邸相邻,正好两府一起逛,视察工程。

    还有个额娘得宠,又是宫里宫外出了名的难伺候、跟安儿住得也不远的胤禟,得了闲就晃晃悠悠地溜达过去。

    这三座大山压着,自然无人敢趁着安儿不在京师从中动什么手脚。安儿的贝勒府建得极为阔朗,府内一应布置内有敏若、外有颜珠,内务府也不敢大意疏忽,安儿虽不在京,却还是将府内所有应有配置都预备齐全。

    安儿留在阿哥所里的嬷嬷宫女太监班子加上内廷拨给的服侍人等,已经收拾了大包小包率先入驻贝勒府了。

    已经初步掌控住公主府的瑞初安排人手帮助完成了贝勒府招工事宜,又主持了关防院内外人手差事安排,胤禛在隔壁住着,入住安顿下来之后也帮着安排不少,再加上海藿娜从头到尾不留余力地帮忙,一切竟也安排得十分稳妥,虽安儿不在京中,但府内各处各司其职,也没乱了套。

    等康熙想起还有个不在京里的儿子要搬家,打算安排个人过去帮忙操持操持时,贝勒府内所有事宜已经被瑞初打点得妥妥当当,他摸摸刚留起来的胡须,感慨道:“咱们瑞初真是大了啊。”

    彼时他正在永寿宫喝茶,敏若在心里送了他一个白眼,面上也没客气,一面给他添了茶,一面道:“安儿不在京里,您又政务缠身,妾被拘在这深宫里有心无力,也就是瑞初出去方便,能帮着她哥哥操持操持。然瑞初也小,不经世事,若非是她四哥和法喀媳妇帮衬着,这会您不定看到什么烂摊子呢!”

    “诶!”康熙振振有词道:“咱们瑞初自幼聪慧机敏,远超寻常儿女,这丁点小事还不是信手拈来?老四有心,惦记着安儿不在京里,法喀媳妇也有心,可便是没他们两个,瑞初定也能把事情做得妥妥当当的!咱们闺女你还信不过?”

    敏若:“……”

    敏若看了一眼这个全然不知心虚为何物的男人,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康熙摇头叹道:“唉,你这性子啊,也就是跟了朕吧,若换一个不知怜惜你的人,早不知吃多少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