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新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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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祭灶,自此日起,每个白昼,乾阳宫的丹墀内都会放花炮,热热闹闹,非常好看。 可惜,程丹若一次都没见过。 她被临时要求加班,在光明殿为皇帝捧玺。这指的不是御用二十四宝,而是皇帝自己的印章。 比他有一个“玄都上之宝”,专门祭祀亲人用,比早逝的谢皇后,而二十四宝中“奉之宝”,则多是国家祭祀。 此外,他向昌平侯和蒋指挥使发的圣旨上,用的是“皇帝之宝”,给谢玄英本人的封赏,却用“紫微老人”的私印。 程丹若这得以知晓,谢玄英今年不能回来过年。 无生教的平叛已经结束,对蒋指挥使的封赏已经下达——不得不说,在权力最中心上班,消息不是一般得灵通——谢玄英却被昌平侯要,到登州抗倭。 昌平侯,许意娘的外公,山东总兵,妻子是大长公主之女,所生的小女儿就嫁到许家,生下许意娘。 “能者多劳,他还年轻,该历练历练。”皇帝对石监说,“等功劳够,朕再加恩正言顺。” 石监道:“陛下待谢郎一片苦心。” “外甥半个儿。”皇帝感慨,“朕愁的除荣安,就是他。” 话虽此,提起荣安,他就忘谢玄英,:“礼部筹备得怎么样?” 石监取出礼部的奏本,恭敬地呈上:“都备妥。” 皇帝展开奏本,朱笔圈圈点点,亲自批复。 程丹若立在角落,静静站着,默默看着,就好像一个隐形人。 皇帝用完印,她悄无声息地捧回。 仿佛从未来过。 类似的事在年不断上演,下一件值得她注的事,就是皇帝给李首辅加封子保。 三公三孤这样的职位,都是虚衔,多是给重臣加恩所用。一般情况下,轮到这个职位,意味着离退休不远。 恐怕,李首辅明年就会正式走退休流程。 展眼便是三十。 这几日,花炮声络绎不绝,圣驾升座,放炮,回宫,放炮,皇帝走到哪,前还有两个小监摆滚灯。 程丹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笼,人推着走,灯就会旋转,专门做成各种动物的形状,夜间看,仿佛一条条发光的金鲤鱼在夜『色』中跳跃,活灵活现,栩栩生。 她叹为观止。 玩儿还是古人会玩儿,皇家更是把人力之巧发挥到极致。 夜晚,锣鼓喧,鼓乐齐鸣。 今夜宫门落锁,却无宵禁,女官们往来拜祝,互相庆贺。 程丹若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她以为的守岁:过十二点看个烟花,睡觉。 真实的守岁…… “程司宝吉祥意。” “程姑姑年吉祥。” “给程姑姑拜年。” “程司宝正旦禧。” 从她回乾西所起,来拜祝的人就络绎不绝,人人衣宝髻,殷勤小意。 程丹若:“……” 她看着自己家常的海棠红旧袄子,炕桌上的半盒瓜果攒盒,一碟『奶』糕点心,以及唯一算是年布置的福画,陷入尴尬。 拜访的客人们,似乎没想到她毫无准备,一副打算早点睡觉,明继续上班的社畜架势,尴尬。 程丹若好临时补救,抓把铜钱给小宫女,让她弄些瓜子花生回来,又烧水煮茶,准备今晚用『奶』茶续命。 没忘记吉秋:“我是不是要尚食、尚服处拜年?” 吉秋不愧是尚食局的老人,马上道:“姑姑不必担心,年节六尚皆有差事,到四更时再就好。” 快亮的时候拜年? 程丹若暗叹口气,觉得这假是休不。 她说:“司膳借点茶碗来。” “姑姑不必此。”吉秋委婉地劝诫,“她们是给姑姑磕个,拜个年,尽尽心意罢。” 程丹若无奈,话说到这份上,不能不让人家来,好说:“就磕,折寿。” 吉秋笑:“,我嘱咐一声。” 程丹若又道:“我匣子拿些银子,多弄点糖,来都来,不好让人空手回。” “欸。” 下的人自忙碌,程丹若就坐在暖融融的屋子,等人上门拜年。 来得最早的,必是地位最低的,清一『色』的深蓝『色』袄裙,乌黑的发编成辫子,红绳系好,脂粉不施。 都很面生,进屋后福身蹲蹲,道声喜,就乖乖拿着杏仁糖走。 程丹若怀疑自己脸盲,这是尚食局的宫女,还是尚服局的? 夜空火树银花。 正月初一,不知不觉到。 王咏絮醉醺醺地过来,和她说几句话。旁边的宫女解释,她方被叫御前作诗,一连三首,皇帝很高兴,赐她三杯好酒,喝完就这样。 程丹若赶紧让人送她回,自己强撑着眼皮等人拜年。 后半夜,来的多是女官。 她们有的刚下值,精神却好得过分,神采奕奕地到处串门,喝茶、吃瓜子、谈说笑,传播年夜饭的八卦。 什么丽嫔今打扮得极出挑,花枝招展的,但柴贵妃仍旧是宫的一人,陛下专门赏她十道菜,道她劳苦功高。李妃教导的二公主,一口气背首长诗,一字不差,陛下大喜过望,抱在怀半。 程丹若一边听,一边给自己补充糖分和□□。 真的困。 她曾有过上一大课,再和朋友出看午夜场电影、唱k的日子,但已经是前世的事。 炭火热热的,吉秋蹲在旁边,用火镰夹起一颗颗烤熟的栗子。 栗子很香,甘甜的气息令人醺然。 她用手帕包好,想递给程丹若,却见她托着,眼皮子都快阖上。 吉秋叹息又佩服。 初一的拜年,是宫人最风光的一。 苦熬一年,多少辛酸,都要变成今的排场。像些大监们,从半夜开始,不管人在不在屋,外磕的徒子徒孙络绎不绝。 一个个跪在雪地,重重磕,大声高喊:“老祖宗禧!” 磕的人越多,证明地位越高,权势越大。正失权势的老监,孤零零地待在屋,门前冷落,谁不会多看一眼。 女官是一样的。 谁受主子青眼,谁有权势,谁就会受到最多的恭贺。 试想想,从早到晚,无数人跑到门口,给下跪磕,恭恭敬敬,亲亲热热,整个人难道不飘然欲仙吗? 吉秋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耳热心热,与有荣焉。 但程姑姑的应对却这么平淡。 明明年,她是宫的一份。王掌籍看似风光,陛下、贵妃屡次赏赐,交口称赞,但恩宠和尊荣不一样。 恩宠是贵人加恩,尊荣却是踏踏实实的地位。 程姑姑呢?内安乐堂,握着大家的命,司宝女官……吉秋还不知道这个位置的要紧之处,但不妨碍她明白,子近臣四个字,比什么都重要。 “姑姑,吃点栗子。”吉秋笑盈盈地递过烤栗子,又为她添杯茶。 程丹若强打起精神,继续扮演吉祥物。 烟花一夜不歇,直至明,她终于换身衣服,向人拜年。 作为“司”一级的女官,她首需要拜访的是尚食和尚服两位直系上司。她们的屋子可比程丹若的有年气氛多。 门边桃符,室内钟馗,床帐是黄『色』丝线编成的蝙蝠结,院中焚烧松柏,案上的大红漆盒满是花生瓜子类的点心,瓶中『插』着红梅,好不热闹喜庆。 她们见到程丹若来,都很客气,但不多留。大家都有差事,此时不过歇口气,回主子们起来,还得近前伺候。 程丹若拜完她们,又洪尚宫处拜年。 是最热闹的地方,内廷大大小小的女官都得来,品阶低的屋子都进不,门前磕就算拜过。 程丹若算晚辈,得磕请安,换来一个红封。 “我这忙,回歇着吧。”即是自家人,洪尚宫不多寒暄,直接打发她。 程丹若释重负,终于能回补觉。 醒过来已过中午,继续等人串门。 “真搞不懂。”这不,王咏絮就来,酒醒,话多,“一年到,宫就这两规矩松,怎不出走走?” 程丹若实话实说:“累,歇会儿。” 王咏絮叹气,承认道:“说得是,兼着两门差事。”静一静,,“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程丹若:“想家?” 王咏絮惆怅:“离家知在家好。” 她笑:“至少还有家。” 王咏絮骤然噤声。 “在意。”外花炮声不绝,程丹若淡淡道,“我已经习惯。” 王咏絮不好接这话,岔开话题:“晚上就在这儿吃吧,今日吃扁食?” “是。” “瞧瞧咱们谁的运气好。” 扁食就是饺子,时下已有在包钱来卜策的习俗,能吃到铜钱的,下一年必定升官发财云云。 王咏絮兴致勃勃地吃十八个,最后吃出六个,六六大吉。 程丹若却胃口不佳,吃十个,结果却有九个铜钱。 “司膳的人还是真是客气啊。”她好笑。 运气是不存在的,饺子都有暗记,想让中几个就能中几个。 王咏絮笑说:“毕竟是个好意,看来这一年必要再度高升。” 程丹若:“这话可叫人听见。” 她要再升,六尚就得下来一个,不是触人家霉么。 “六尚就五品。”王咏絮拆开百事大吉盒,面是柿饼、荔枝、圆眼、栗子和熟枣。她挑个结满糖霜的柿饼,玩笑道:“回嫁个意郎君,做一品诰命夫人好。” 程丹若:“……” 大年初一,没必要这么咒她吧? * 登州。 谢玄英看着碗的饺子,再看看外鞭炮响彻的空,心想,明年今日,我要和丹娘一道守岁。 。青青绿萝裙的我妻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