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一品布衣在线阅读 - 第七十八章 与东家同饮

第七十八章 与东家同饮

    汤江城里,急雨未歇。

    庄子外头的土墙,已经雨水淋脱了一层泥皮。

    “有无消息。”坐在湿漉漉的庄子里,徐牧凝住脸色。

    “东家,卢家那边并无动作,只知道卢子钟割腹受伤后,在家中静养。”周遵闪入庄子,语气沉沉。

    “官坊那边,也似是有点生气,让我等把刀剑的公证,拿去官府再检查一遍。”

    官商勾结,原本就不是什么新套路,武器公证的事情,徐牧也不担心,左右都是白纸黑字,谅官坊也不敢使坏。

    最担心都是,以卢子钟那种阴邪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牧哥儿,黑夫来了。”蹲在庄子前的司虎,突然开口急喊。

    黑夫,即是东坊小渡口一带的棍夫头子。先前就和徐牧达成了交易,每卖出一坛醉天仙,分半钱银子。

    作为回报,黑夫要带着堂口的棍夫,帮着撑徐家庄的场子。

    “小东家,有点不好。”

    “怎的?”

    “西坊那边的几个堂口,发疯了一般,都来渡口这边捞食。人太多,我等实在打不过。”

    曾经也是棍夫,徐牧明白,过界捞食的事情,实则很少,基本上每个棍夫堂口,都会有一处相应的地盘。

    几个堂口一起过界,那就更古怪了。

    徐牧冷冷一笑,隐隐猜得到,是那位卢公子的小手段,为的,便是要闹他的酒坊庄子。

    “司虎,找一套麻面遮脸,去帮黑夫打几轮。”

    司虎怔了怔,瞬间面露喜色,匆匆站起了身。

    “周遵,你也同去,看住这个憨货。”

    “东家放心。”

    徐牧揉了揉额头,“黑夫,我还是那句话,哥几个现在是虎口夺食。若是成了,日后在汤江城里,哥几个也是有屋有地的良人,无需再看那些富贵老爷的脸色。”

    黑夫脸色上,隐隐变得欢喜,抱了个拳,领着司虎和周遵,三人遮了麻面,披上蓑衣闯入雨幕,匆匆又往前走去。

    庄子里,徐牧缓缓起了身,踱着脚步,走到庄门前。这天气不放晴,粮食便回不到汤江。

    无粮食,如何酿酒。

    再有十日,便到了酒市开启的时间。

    徐牧心事重重,不仅人事不顺,连着天公也不作美。

    哐啷。

    这时,庄子里一声巨响,一下子把徐牧惊住。待回头一看,才发现是莲嫂突然失力,手里的一口陶缸,摔成了几瓣。

    连着陶缸里,原本要熬煮的一些肉坨,洒得哪里都是。

    “东家,我这就拾起来。”莲嫂脸色惭愧,急忙要弯下腰,把摔烂的陶缸,一块块捡起来。

    “东家,摔烂的……便从我月俸里扣。”

    “不用。”徐牧摇了摇头,心底里,他早已经把这些庄里人,当成了家人一般。

    “莲嫂,留着一片大的。”

    徐牧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这止不住的雨,天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无粮,便无法酿酒,庄子里的人,都快要坐困了。

    “东家要作甚。”

    “撸个串……”

    徐牧脸色有些无奈,整个庄子,由于先前司虎被逼杀的事情,莫名地陷入一种微微惶恐的气氛之中。

    若非是边关的那几轮厮杀,把胆气养了起来。估计这种祸事,真要吓住不少人。

    “东家,啥叫撸串?”莲嫂顿了顿,好奇地瞪着眼睛。

    “简单地说,就是喝酒吃肉。”徐牧艰难解释了句,“莲嫂,去把庄人都聚过来,今日本东家亲自下手,让你们饱饱口福。”

    庄子外,大雨倾盆而落。

    庄子里,不多时已经响起了阵阵吸凉气的声音。

    徐牧翻着木夹棍,以半块陶缸作为煎锅,入了一罐油,炸得肉香四溢。

    莲嫂看得泪流满面。

    “东家,这费油膏,如今西坊那边的油膏,涨到三十个铜板一罐了。”

    “东家,我等闻一下就行,不馋的。”说话的庄人,迅速抹了两把嘴角。

    姜采薇并没有劝,在一边帮着打下手。

    她何尝不明白徐牧的意思,庄里的人受了一轮惊吓,该好好抚慰一番。

    “拿些串子。”徐牧笑了一声。

    早有吞着口水的孩童,匆匆把木签拿来。也因此,得了第一串烤肉,只两口,馋得快把木签都咬了。

    “前辈。”徐牧回了头,喊了句。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老秀才嗷嗷拨开人群,一下子抢过徐牧手里的肉串,便重新跑回墙角,一口肉一口酒,舒服得吃喝起来。

    “东家,我不馋的。”

    “东家,我就闻一下。”

    徐牧脸色好笑,并没有厚此薄彼,把肉串逐一发了下去。

    “列位,就着酒吃,在这落雨的天气,别有一番味道。”

    “东家,同饮一杯。”

    徐牧举高手里的酒碗,仰头一口饮尽。

    “采薇。”

    转过身,徐牧刚夹起一片煎肉,试着吃了半口,想让姜采薇再取些油膏过来。

    “徐郎,怎了?”

    似是习惯性的动作,姜采薇突然把头凑过来,张了樱桃小嘴,把肉吃到了嘴巴里。

    这一下,不仅徐牧懵了,连姜采薇自个也懵了。

    肉还在嘴里,嚼巴嚼巴发出声音。

    “徐、徐郎,奴家以为,你让着我吃的。”姜采薇仰着头,一张脸变得红通通的。

    没有逃难之时,她便喜欢和夏霜玩这种游戏,一个剥花生捻在手里,一个张嘴去咬。

    不曾想,一个习惯,直接就社死了。

    “徐郎……好吃的。”姜采薇觉得自己声音都发颤。

    徐牧微微一笑,直接又挑了一块大的,递到姜采薇面前。但这一轮,姜采薇却紧紧闭着嘴巴,不敢再去咬了。

    “不吃,为夫就生气。”

    姜采薇只得仰起头,再度小心地凑过头,慢慢咬了下去。

    在场的庄人,即便连最小的孩童,都被塞了一嘴狗脸,跑到娘亲身边,喊着“娘亲喂喂”。

    “不知何时,小东家给我等,再生一个小小东家。”莲嫂大笑起来。

    旁边的庄人也跟着群起大笑。

    徐牧乐得如此,也懒得去争,举起了手里的酒碗。

    “列位,再饮。”

    “与东家同饮。”

    欢乐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外头的涟涟雨幕。

    ……

    “哪儿在杀狗烧肉?”狭长的深巷里,司虎皱了皱鼻子。

    “虎哥儿,莫要分神,狗日的西坊棍夫,要冲过来了。”周遵站在一边,冷冷提醒了句。

    在他们的面前,约有三四十个披着蓑衣的人影,各自手持哨棍,布履踏过泊泊的积水,怒吼冲来。

    “听过诗文没?老秀才给我的。”司虎咧嘴一笑,脸上无任何惧色。

    “司虎大兄,啥诗文?你不似个文雅人。”黑夫在旁,看着前方冲来的人群,急忙颤声开口。

    “提刀夜行八堂口,无人知是猛虎来。”

    “我司虎,是望州的老虎!”

    遮了麻面,司虎侧下右边肩膀,往前冲撞而去。

    咚咚咚。

    雨幕中,三四个首当其冲的西坊棍夫,一下子被撞得崩飞出去。李破山的一品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