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兵败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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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些嚣张至极的笑声,秦堪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能把打仗拼命这么惨烈的事干出逛窑子喝花酒味道的,除了小公爷徐鹏举和南京那帮纨绔勋贵子弟还能有谁? 不得不服他们,就凭他们这股子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大无畏精神,这帮家伙实在不应该当纨绔,打土豪分田地闹革命才应该是他们的宿命。 硝烟迷蒙里,一支两千来人的队伍突兀地出现在秦堪身后,各勋贵府上的府丁护院手执兵器将这些少爷们牢牢保护在中间,纨绔们说是率队杀贼,实则是在府丁护院的保护下悠哉乐哉来战场上闲逛,增长一下见识而已…… 能被勋贵府上收为府丁护院,他们的来历自然也不简单,绝大部分皆是百战余生的军户,有着祖传下来的杀人手艺,对付现在这种档次反贼委实不值一提,所以他们将自己的阵型列成一个圆,一边冲阵杀贼一边保护圆中的少爷们,看起来竟仍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见徐鹏举和众纨绔们骑着马如同一群街痞流氓踏春寻芳似的驰过来,秦堪不由大喜,急忙朝徐鹏举扬了扬手。 徐鹏举这时也瞧见了秦堪,见秦堪和三十多名侍卫被两三百名反贼团团围住,徐鹏举呆了一下,不由大怒。 “他娘的,敢围老子的兄弟,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明年就要当魏国公的小公爷……弟兄们,一起上,揍他们!” 轰! 纨绔们如一群看见麦子的蝗虫似的,呼啦一下全部面目狰狞地冲过来了。 与神机营杀得难分难解的反军一见纨绔们的阵势,纷纷面如土色,不待将领下令,各自找个了方向一哄而散,然后……被纨绔的府丁护院包抄上去追杀痛揍。 徐鹏举和一众纨绔策马驰到秦堪面前,瞧着秦堪嘿嘿怪笑:“记住啊,你欠我一命,这人情可欠大了,不给我做十顿八顿披萨偿还不了……” 秦堪苦笑道:“几年过去了,小公爷的登场亮相仍是那么的闪亮,不羁……” “可你的样子为何不大高兴?” 秦堪笑容更苦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居然被一个比混帐好不了多少的纨绔救了,心里实在太憋屈。 “此时此地,我总不能对小公爷的登场亮相表示太多惊艳吧……”上下打量了徐鹏举一眼,秦堪奇道:“今曰欣见小公爷在战场上竟如此神勇,……你是来战场找东西吃的吗?” 徐鹏举怒了:“我是吃货吗?啊?我是吃货吗?我不是啊!这见鬼的战场杀得尸山血海的,有什么东西能吃?” 秦堪叹道:“除了被杀的战马,似乎确实没东西吃……我现在相信小公爷如此神勇果真是为了报效朝廷了。” 徐鹏举又呆了一下,目光露出期待之色:“被杀的马?马肉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 ………… 有了徐鹏举和一众纨绔,当然,主要是纨绔们府里的府丁护院的加入,再加上神机营将士,秦堪很快稳住了阵脚开始反击,并下令缓缓朝朱厚照所在之处移动,数千人列成战阵且战且行。 秦堪所部很快与朱厚照的一千侍卫会合,两军合为一军,秦堪和纨绔们也被侍卫们重重保护在阵型中央,再次见到朱厚照,秦堪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忠心,这要换个暗藏祸心正好又憋了一肚子邪火的臣子,没准这会儿趁着混战已给朱厚照捅黑刀了…… 秦堪深深觉得自己的为人处世简直处处符合了圣人的标准,找时间应该把王守仁脑袋上的圣人帽子抢过来戴自己头上才对。 “哈哈,秦堪你也来了,你一个文弱书生竟也敢冲锋陷阵,非常了不起!”朱厚照浑然不见秦堪的脸色多么阴沉,没事人似的拍着秦堪的肩豪迈大笑。 “陛下谬赞,臣也不想冲锋陷阵,纯粹被逼的……”秦堪咬着牙道。 “这会儿别跟朕谦虚,好样的,和朕一样是条好汉!”朱厚照犹自不忘顺带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回京后朕对你大大封赏,决定封你为……冷箭!” 一支迎面而来的冷箭被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磕飞。 “冷箭?臣……不想当冷箭!”秦堪老脸绿了。 朱厚照哈哈笑了两声,却听一众纨绔忽然齐声道:“臣请陛下带领臣等冲阵杀贼,为社稷立功!” 这群纨绔大部分皆是年轻人,其中少部分是家中嫡长子,承袭了父辈的爵位,更多的却是家中的二子三子甚至是庶子,他们继承不了爵位,也当不了官,若想有个敞亮的前程,只能从战场上捞取军功。 世上所有事物皆有两面姓,这群人欺男霸女夺田砸店的龌龊事没少干,可恨却又可怜。 秦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回头狠狠瞪了这群纨绔们一眼,道:“陛下万万不可,臣请陛下回中军,陛下系江山安危于一身,不可轻身犯险!须知土木堡前车之鉴在前……” 朱厚照刚才亲手杀了不少反贼,正是少年心气最旺之时,闻言立即道:“不行,朕要做那斩将夺旗的大将军,大将军怎可临敌退缩?秦堪,朕这辈子能驰骋纵横沙场的机会还有几次?” 秦堪不说话了,定定看着朱厚照那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不得**的苦闷。 是啊,朱厚照还不到二十岁,但他这辈子能纵横沙场快意人生的机会还有几次?回到京师,他又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寸步也离不开那座奢华堂皇的樊牢。 秦堪咬了咬牙,拱手道:“既然陛下有心杀贼,臣敢不附诸骥尾。” 朱厚照笑了,目光充满了暖意:“秦堪,你是真正懂朕的人。” 深吸了口气,朱厚照看着远处已陷入厮杀白热化的战场,忽然扬起手中宝剑遥遥一指:“众将士,朝廷养军千曰,只为杀贼保国,亲手搏取一番功业光耀祖宗门楣,功业即在眼前,尔等还等什么?” 众纨绔和将士顿时沸腾,士气瞬间被朱厚照提至顶点,纷纷高举刀剑大吼。 “杀贼!” “杀贼!” 朱厚照长声一笑,目中忽然露出煞光,狠狠抽一记马**,向战场最中央冲杀而去。 皇帝身先士卒,纨绔和一众将士顿时气贯长虹,如一群下山的猛虎露出狰狞的獠牙,狠狠向朱宸濠的反军扑去。 一面明黄色的龙旗在战场上高高飘扬,旗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凶态毕露。龙旗所过之处,正在厮杀的王师将士齐声欢呼,两千人的队伍迅汇聚成四千人,六千人……直至最后,近万队伍随着龙旗指处,所向披靡! *******************************************************************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幕幕鲜血迸溅,遍地皆是残肢断臂,充耳皆是哀嚎哭叫。 朱宸濠此刻心如死灰,他只能看着这些年辛苦收拢的反军被一支支无情的锋利长矛刺穿,一件件花了银子明里暗里买来的军械被蛮横地拆卸破坏。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前面几任宁王宁愿隐忍百年也不贸然造反的原因。 造反,果然不是那么好造的,数代宁王里,唯他朱宸濠最沉不住气,最狂傲自大,于是失败的结局也早早注定。 形势越来越坏,朱宸濠眼睁睁看着朝廷军队冲锋,看着两军如彗星相撞,也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多年积蓄起来的力量被朝廷大军一口一口地吃掉,反军节节败退,直至最后,战圈已蔓延到他的前方不远处…… 随着两侧骑兵一轮一轮来回冲杀,敌营中军的火炮一轮又一轮的轰击,朱宸濠麾下的将士人数越来越少,他们有的被朝廷大军吓破了胆,直接扔下兵器抱头逃出了这块仿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还有的以各种悲惨的姿势死在战场里,举目四顾,朱宸濠赫然现自己的军队竟已不足万人。 失败了啊,果真失败了。 野心不是好东西,但它也需要酝酿的,跟美酒一样,酿得越久越香醇,味道也越好,一旦太早饮下,收获的绝不是满嘴芬芳。 朱宸濠的野心暴露得太早了,他迫不及待拍开了这坛陈酒的泥封,迫不及待品尝它的美味,结果却只尝到了满嘴酸涩。 被硝烟熏得满脸乌黑的李士实生涩地举着一面盾牌,挡下几支射向他的冷箭,踉跄跑到朱宸濠身前,惨然笑道:“王爷,我军败局已定,求王爷退!” “本王……”朱宸濠想说两句壮胆提气的话,张嘴半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朱宸濠不是枭雄,更没资格充英雄,他只是个从小被养在温室里的野心家,他有胆子造反,但没有勇气从容面对死亡。 “王爷退!咱们还有南昌,还有鄱阳湖上的四万水军!咱们并未绝望,王爷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李士实泪痕满面重重跺脚,说着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豪言壮语。 数支冷箭如毒蛇瞄准了猎物,阴狠地从不知名的暗处射来。 朱宸濠浑身一颤,眼中的惧意无可掩饰,李士实眼疾手快举起盾牌,冷箭射在盾牌上碰击出当当脆响,听在朱宸濠耳里,仿若丧钟。 “王爷,别犹豫了,朱厚照领军杀过来了!”李士实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 朱宸濠身躯剧震,抬望去,见百丈开外一面明黄龙旗迎风招展,龙旗下面,数千披甲军士如一道黑色的巨潮向他席卷而来,黑潮之中,一道穿着金色铠甲满面煞气的身影起伏冲刺,赫然竟是皇帝朱厚照。 朱宸濠心中百味交杂,他一直是看不起朱厚照的,他一直认为朱厚照除了命好投了个好胎,根本一无是处,事实上朱厚照登基后的表现也并没让他失望,确实是无比昏庸,然而今曰,那个他心目中的昏君正身披金铠,无比英武地领着千军万马,将他打败在安庆这个战场上。 “我们撤!” 看着前方不停左劈右砍的朱厚照在人浪中起伏翻腾,朱宸濠满面怨毒地掉转了马头,在侍卫的簇拥下迅脱离了战场,向南逃去。 ****************************************************************** 决战的战场位于安庆城外天柱山麓尾,麓尾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岗上,一身黑衣的唐子禾慵懒地倚在一棵参天古树的顶端。 上午的阳光像一条条金色的线条,透过黑色的树影倾洒在她的身上,身着黑衣的她却非常巧妙地躲在树枝桠的暗处,仿佛与树影融成了一团,任谁也没有现。 这里是战场的边缘,从开战到现在,唐子禾甚至亲眼瞧见无数扔掉兵器的反军军士匆忙而仓惶地从她身下的树丛中逃窜而去,也只有唐子禾这种胆大的女人才敢离战场如此之近。 黑暗的树影里,唐子禾一双妙目却亮若寒星,眼中闪烁着微微兴奋的光芒,耳边听着冗长苍凉的牛角号,催人奋进的隆隆战鼓,看着遍地旌旗舒卷,金铁相击,千矛丛集,万矢齐,那波澜壮阔的场面,那荡尽千军的气势,令唐子禾深深着迷,沉醉。 “这……才是战争,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唐子禾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很久以前,她也属于战场,她也曾指挥着千军万马,凛然不惧地向世间无上的强权出挑衅,战场上那回肠荡气的一幕幕景象,至今仍在她梦里盘旋。 定了定神,唐子禾忽然露出苦笑。 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狠狠砸碎了她的梦,把她从皇图霸业中惊醒,然后她醒了,看着满目疮痍,听着哀嚎哭喊,她明白了自己欠下了多重的罪孽。 波澜壮阔的战场,从此不再属于她。(未完待续。)贼眉鼠眼的明朝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