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乡音（一）
夜晚，地球，定边城。 罗大力正在打扫着自家的杂货…啊不，武馆。正打扫着自家的武馆，武馆的大门就被人“砰——”地一下推开了。 一个身穿白鹭书院校服的小姑娘闯了进来。 动作略显粗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门店已经打洋了，客人。” 罗大力停下手中的长柄扫帚，歪头看着这位青春靓丽但是却没什么好脸色的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你是要买东西还是想要学……”罗大力看了一眼她的校服以及胸口的校徽，再次歪歪头，双眼突然发起了亮，“嗯，学武？” 西周和东周虽本是一体，但毕竟都分裂了这么久，两国见不一样的地方也有很多。比如一个是科举制，另一个则是科举与举荐双轨制。而两国在制度上的不同，也同样导致了其国内贵族势力的强弱。 少女那从进来起就一直挂在她脸上的不悦神色，在罗大力向她问出“是否要学武？”这个问题之后发生了改变。变为了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的惊愕。 应该是在惊愕为什么眼前这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明明她身上还穿着白鹭书院的校服呢。 “额，只是呆一会儿，呆一会儿。”少女抬起两只手，略显慌乱地摇了摇。“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老板。” “好吧……”罗大力继续起他未完成的打扫，眼中的光亮消失，带着明显的失望低下头，继续扫起了地。 “那你随意吧，我这里也不仅仅只是个武馆，还是一间杂货铺。虽然已经打洋了，但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也还是可以照顾照顾我这位落魄武馆教头，啊不，落魄店老板的生意。” “好的，老板。”少女的眼中带着歉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贸然闯进来的少女虽然动作粗鲁且进来时还摆着一张臭脸，但她的为人倒还挺不错。 白鹭书院是衍州最富盛名的仙门，现在改叫“仙学院”了，或者修仙学院，前身是白鹭宗。如此富盛名的学院，生源自然也是最优秀的，皆为州内大族高门，以及寒门贵子。 不过，不仅仅是‘门’，书院也收‘民’，最普通的民。这是自白鹭宗时代便延续下来的优良传统。 少女在这间面积不大的小店里看着货架上的商品，而一个高大的男人则在她的身后打扫着卫生。店里很安静，只有男人扫地时扫帚与地面接触所产生的“沙、沙”声。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李鸢在这间店里看商品时也有观察一下店主。他的体型很符合他那武馆教…“先生”的身份。 身材高大壮硕，光头，小胡子，仅仅只是小臂估计就有自己的脖子粗。个头庞大但步履轻盈，他的步伐非常随意，可是脚与地面在接触时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这些信息已足以显示出他的武学造诣——那是相当之高的水准。 即便修仙者与武者之间的差距极为巨大，但李鸢还是会对这位武学造诣极深的武者抱以极大的敬…… “砰——” 又是一声响，打断了李鸢的思绪，也将她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引得活跃、躁动了起来。 “啊，你的同学们？”扫地的罗大力再次抬起头，将视线放到店门，看着那几位“来势汹汹”的白鹭书院，也叫白鹭学院的学生。 一女两男，女的一看就是领头人物，带着她的俩小跟班。这种类型的少女罗大力可见得多了，无非就是学校里班上，或者是年级，夸张点就是全校最靓、最“牌面”的女仔。 这种事情很常见，无非就是一个修仙世界里修仙学校中的“特色校园霸凌”，和老家那边的校园霸凌没啥区别，就是换了个背景板。 看着那位趾高气昂，面带傲色的“大姐头”，以及她身后那两位脸上表情截然不同的小弟，还有第一个闯进店里的那位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罗大力在脑海中已经补完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了。 修仙世界里也有校园暴力和霸凌的吗？这一点作为经常和某位修仙学院教导主任打交道的罗大力很清楚，自然是有的。和老家那边的校园霸凌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果然，哪怕是在两个不同的宇宙，两个宇宙内不同的文明之间，相似点也是有的。而且不一定少，也许还很多。zWWx.org 就比如罗大力穿越的这个世界。 “你们仨想干嘛呢？”罗大力用两只手杵着他的长柄扫帚，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前面，脸贴在扫帚柄旁，一副看戏的样子。 他现在脸上的那副表情，再搭配上那和陈北同款的小山羊胡，让他整个人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的贱，放进剧里一看就知道活不过第一集。 当然，也可能活到最后一集还不死。两种可能性都是百分之五十吧。 “我们只是来找我的鸢妹妹，老板，很抱歉打扰了你。”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但这位“大姐头”说话倒是意外地有礼貌。 她彬彬有礼，和罗大力说话时一点儿没有修仙者应有的架子，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傲慢。而且，根据罗大力那看女人时一向很准的直觉，这位女修仙者对于他这样的“凡人”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傲气，没有隐藏，完全发自真心。 “嚯！”看到这样的一个人，罗大力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此女将来必成大器。”如果放小说里肯定还会多上这么一句话。 “可我看小姑娘你进来的时候一点来势汹汹啊？”感叹归感叹，但这小姑娘和那位小姑娘之间的不知名矛盾，罗大力觉得他还是应该插手一下的。 既然不了解究竟是谁对谁错，那就让了解的人来吧。罗大力抱着这样的想法，掏出了他的弦月牌手机。 这是五星联邦今年最驰名的手机品牌，五星联邦是罗大力的老家。 他是身穿，带了不少老家的装备。 “校园暴力可不好哩？学生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友爱。”罗大力一边念叨着，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了，罗大力看了一眼三人组，又看了一眼已战斗防备姿态的少女，打开了免提。 “喂？你这王八蛋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是不是又想找我……”罗大力直接盖住扩音器，十分及时地关闭了免提，并开启了私密通话模式。效果已经达到了。 他把手机贴到耳边，双眼注视着众人，脸上挂着笑，七分得意，三分奸诈。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那声“喂”，杀伤力极为巨大，一瞬间就让三人组和少女，共计四人绷直了身子。 “先打住这个话题，找你是别的事，我开免提了。” 这是罗大力的第一句话，在说完这句话后，罗大力结束了私密通话模式，并再次开启了免提：“箫长老，我店里来了四位你们学校的学生，似乎涉及到了一些学生之间的小小矛盾，麻烦你来……嗯，处理一下？” 随后，罗大力拿下手机，将扩音器对准四人所在的方向，她们本来想偷偷摸摸离开的，正在那儿施术呢，但是在这个房间里，不仅仅是某些法术，甚至是神通似乎都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们想打开门逃跑，但手机那头的咆孝已经在不算大的房间里响起，那声音震耳欲聋。 此时此刻，罗大力觉得，若是他将手机的声音再开大一点儿，估计店里的玻璃窗户就会被这巨大的声波给震碎掉了。 “小王八羔子们，你们敢跑一下试试！给老…呸，给我等着，我这就过来！” 声音沉寂了下去，但并没有沉积多久，在四人身体还在发颤的时候，那恐怖的声音又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等死吧你们！” 现在这个时间并不算晚，只不过慕容富贵习惯早睡。若是在过去，这时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段嘞。 ……………… 没花多少时间，教导主任箫罗生就来到了罗大力的店外，他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仙家手段。 定边城距离陈北所在的灰风山寨并不遥远，直线距离大概两百五十公里。定边城人口众多，防御及其坚实，而且地处要道，被誉为衍州第一坚城。 现在，则是这片地区人数最多的人类避难所。 箫教导主任，或者说箫长老是一个身高比罗大力还要高一个头的男人。 罗大力身高两米，箫主任身高高过两米，他的身材比罗大力还要壮硕，一圈络腮胡子，长相十分硬派，属于硬派勐男。 因为长得很高，再加上四周头发十分浓密，以及向后束的刘海的覆盖，所以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位威震白鹭学院的男人其实是个地中海。 好吧，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大多数知道的人会装作不知道。 他现在就在罗大力店门外，虽然没来的时候在电话那头语气暴烈，好似要将这几人生吞活剥。但到了四人面前之后，却也和那位“来势汹汹”的“学校大姐大”一样，表现截然不同。 语气和蔼，语重心长。那可不是一般的语重心长，就连在旁边原本打算看戏的罗大力都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回到了店里。 透过店里的窗户看向外面，观察着挨训的几人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他们是侧对着罗大力的，所以罗大力刚好可以看到四人脸上的表情。她们的右边是罗大力的武馆，左边是一头在店里完全看不清全貌的庞大生物，在店里的窗户后面，罗大力只能看到它那充满金属质感的庞大身躯的一角。 那实际上是一头龙，不是东方的传统龙，而是和老家那边的西方奇幻故事里的传统巨龙差不多的“龙”。 是的，这个仙侠世界的仙侠学院的教导主任，他的坐骑，准确地说应该是伙伴，其实是一头西方巨龙。 四足、双翼，充满金属光泽的皮肤，头部前端不知为何是红色的。一头母龙，气质高贵。 谈话最终以箫主任满目泪光地一遍一遍拍着四人的肩膀结束，每个人的肩膀上拍那么计下，很明显，他又被自己那发自肺腑的言论自我感动了。 随后，带上后进店的三人组，带着他们坐上这头奇幻魔法世界画风的巨龙。教导主任和三位问题学生腾空而起，离开了罗大力的武馆门口。 “怎么样？”罗大力又来到了店…武馆门外，依旧杵着他的长柄扫帚。 李鸢，罗大力在箫主任口中知道了这位第一个进入他家武馆的姑娘的名字， “箫主任的话是不是非常有力，震撼人心？” 一脸解脱，紧闭双眼靠在罗大力店外玻璃窗户上的李鸢又睁开了眼，微微侧过头，看向罗大力。 她的嘴巴动了动，本来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她咽了回去。这之后又过了会儿，她才正式开了口： “我要买一盒龙须酥，陈老板。” “五钱一盒。” 罗大力走回店里，拿了一盒龙须酥出来，递给她，“我老家的特产，你在别地方可买不到。” “我吃过。”李鸢接过盒子，递过钱，“您的龙须酥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但很难买到。原来是出自您的店里，而且这么便宜。” “在学校很贵吗？”罗大力接过钱，找了五块给她。他将扫帚靠在墙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纸包打开，香喷喷的气味瞬间飘散出去，弥漫在这条人行道上。 “学校里是一盒十钱呢。”李鸢抽了抽鼻子，打开龙须酥的包装盒，从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就这么一小盒，十钱。” “这一大盒里有着十小盒呢。”罗大力咬了一大口煎饼，嚼了几下，腮帮子里发出闷闷又脆脆的声响。“居然，‘咕噜——’居然卖这么贵？” “您这吃的是……” “煎饼，嗝——”罗大力的第二次下口就直接将这块份量足足有一斤的煎饼吃了个干净。吃完后打了个饱嗝。 “想吃吗？但这是我的武馆特供，你都得成为我武馆的学员我才会给你做这种煎饼吃。” 老实说，李鸢有那么一点心动了。虽然学武对于她们这些修仙者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也完全没有害处啊。而且也不是一丁点儿作用没有。 不少修仙者其实都是会那么一点儿“武技”的，大都是些女性修仙者。而在普通武者里，女性武者的数量也要远远高于男性武者。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修仙的资质，但绝对都有学武的资质。学武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美容养颜。 虽不及修仙者突破一个大境界就能够返老还童，还能够随喜好任意调节外貌年龄段。但也要考虑到修仙和修武的资质要求。 修仙能够返老还童，让生命形态得到进一步的进化。但在修仙之外多修一份武又有什么影响呢？是不是？技多不压身嘛。 “我……” 虽然李鸢十分心动，但煎饼的诱惑还不足以让她产生加入罗大力武馆的念头。 就在她正准备开口婉拒这位虽然之前的笑容很贱，但实际上人相当不错的店老板时，又一次的突发情况打断了她的话语。 这次倒不是和她有关了，而是和这位店老板。 “呀，这不是陈老板吗？” “干嘛啊？”罗大力看到这几位出现在他家店门口，身穿武馆道服的精壮小伙儿。他这地方可不常有武者来。 可能是注意有一个修仙者站在这儿，所以那几个精壮小伙儿脸上之前还挂着的吊儿郎当的神情在此刻已消失不见。语气也变得没那么张扬、刺人了。 “来踢馆的？” 罗大力看着四人，已经猜出了他们的目的。这是定边城，乃至全衍州及全国的规矩，潜规则。武者有武者的世界，武者的规则。 既然要在这个地方开武馆，被人踢馆那自然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除非你事先就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但很显然，罗大力没有。 “这都嘛时候了，这时候来踢馆？” 李鸢本想帮帮这位店主，但也想起了武者们的规矩。出于尊重，对武者们的尊重。虽然他们弱小，但弱小不意味着不需要被尊重。 而且李鸢也不认为这位陈老板会输，他可不是这几个只比普通人强一点儿的小伙能对付得了的。 “只是打个招呼。”见修仙者后退，四人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于是，为首的小伙站了出来，站到罗大力面前，朝他行了个抱拳礼，然后摆出架势，“明天才是呢，陈老板。” “嗯。”罗大力表情平澹，看不出喜怒哀乐，也没有行礼，因为他不会，做不标准，也没兴趣去了解这种繁文缛节。 他只是抬起手，伸出食指，然后把手翻转，食指尖对向天空。 “那你可看好咯。” 能量开始在罗大力的指尖聚集，这个过程是千分之一秒，然后以气功波的形式冲向天空，爆开。 闪光、巨响，以及街道中突然刮起的强风。一张远处飞来的纸贴在了为首青年的脸上，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旁边的修仙者李鸢倒是没这么夸张的表情，这种程度的威势还不足以让她在脸上生出什么“惊讶”之类的表情。 这说明罗大力是一个顶级武者，虽然很罕见，且比大多数普通初境修仙者还要强大。但这便是武道一途的极限了，而且是极限中的极限，被称之为“武仙”。 “裂地开山，武道真仙。” 攻击强度足以在地上撕开裂痕，贯穿一座小山。这就是武道真仙了，的确很强大，相对于普通人来说。 “超凡入圣方为始，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这是所谓的“仙”。 虽然说从慕容富贵店铺里出来的圣境武学已经传开，但似乎并没有传到定边城这边。 “打招呼属实不必，你这个弟子过来那不过是自取其辱，真要打的话，让你老板明天亲自来吧。” 罗大力走上前，将贴在青年脸上的报纸揭下，然后，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那是附近一个罗大力常光临的勾栏的宣传单，定边城还是很发达的，各种小广告卡片甚至比他的前世花样都多。 “明，明白了……” 出了一身冷汗的青年声音颤抖，身体也在抖。 “去吧。” “是……是……” 罗大力，五星联邦人。五星联邦，陈北的第一老家。 但很显然，从罗大力手上的手机来看，那肯定不是陈北离家一千多年后的那个五星联邦。这款弦月手机是陈北穿越那会儿的最新款，他也有一台。 平行宇宙，没错儿，这是陈北第一老家的平行宇宙。虽然第二老家也是第一老家的平行宇宙，但明显罗大力的这个比银河帝国要更平行得多。 “没想到先生居然是一位武仙。” “武仙？” 李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罗大力回过头，“虽然没啥必要不过我得说一下，我不是什么武仙。” “在我的家乡，我这个境界的名字是煮海。” 在给武道境界起名字这方面，银河帝国反而是要比陈北的第一老家文雅得多。 在第一老家的时候，武者的境界名称其实就是他们威力的简单描述，最高境界是碎星，又称陨星。 煮海境界之上为焚天，焚天之上为斩陆，斩陆之上为凌霄，而凌霄再往上，那就是碎星了。 “如果对比实力的话，我差不多就相当于你们这边的大圣吧。” “额…” 陈北击碎了人脸，让大地的夜晚变得没那么寒冷，也没那么怪异。虽然在城里也感觉不出来，上古大能设下的禁制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至少天空没那么令人不适了。 在有禁制结界的地方，就算人脸没碎，抬头看天也不会像朱允文那样，但还是会让人很不舒服的。 “额…我建议…” 罗大力是地面上少数能察觉天空不对劲的人，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大圣，但他有这个世界的修仙者们没有的技能。 正准备出言提醒，但在他的余光看向天空的时候，罗大力突然发现： 天，又变得正常了。 那张令人感到极度厌恶和不适的脸，已然消失不见。 李鸢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抬头仰望天空。虽然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了？罗先生？” 教人练武的人一般被唤作“教头”，但到了罗大力这个水平，就是“先生”了。 “没什么，你继续。” “额，那，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告辞了。” “嗯，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别乱跑，现在这世道不安全。” “谢谢先生。” “………”狗脂鲤的呵呵，主角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