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知的约会
周六上午十点,尹童如约上了谢应知的车。 她没想到,谢应知是自己开车来的,并没有带司机。 看起来还算老练,也没怎么跟尹童说话,一直专注地驾驶。 车里安静的有些诡异,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安宁的共处。 尹童不适应,没话找话气他。 “你该不会半路发病,带我同归于尽吧?” 谢应知不怒反笑,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我考虑一下。” 反被将了一军,尹童默默骂了一句疯批。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吃饭。” “我是说,你找我什么事?” 谢应知顿了顿才说道:“一起吃个饭不行吗?” 语气比最初冷了一些,像是在责怪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这下尹童彻底晕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约开了四十多分钟,两人来到南郊著名的山林景区。 尹童莫名其妙,大中午带着她来爬山? 谢应知将车停在山麓停车场,就带着尹童一路顺着山路向上走。她爬到半山腰看到路标,才确定谢应知要去山顶的禅静寺。 她没吃早饭,跟在谢应知身后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为什么不能坐缆车?” 谢应知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才几步路,你还不如我这个病秧子吗?” 尹童吃瘪,只能逞能跑了几步追上谢应知。 “你真要带我吃斋啊?” “你才发现?” 尹童只是有点不确定,毕竟禅静寺的斋饭很出名。 每月对外开放的席位只有十个,并不是有钱就能预定。 谢应知能在节假日预定到这里,那起码一个月前就在计划了。 尹童忍不住调侃:“您这来佛门净地过耶稣诞生日也未免太另类了吧?” 谢应知笑了笑,他其实没想这么多。 只是今天刚好阴历十五,他母亲要来这边吃斋罢了。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尹童想也不想就答道:“不相信。” “这么笃定?” “难道你信?”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了答案。 如果他们相信这世上有神,就不会如此拼命的去争去抢。 “哎,说实话你是不是被颐思韵放鸽子了?” 尹童想了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才叫她来做替身。 “我们约了晚上。”谢应知想了想又说道,“我不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尹童匪夷所思:“难道我看起来像吃素的?” “当然不是。”谢应知瞥向她,“谁不知道你六根不净,色欲熏心?” 这语气酸到尹童都有些倒牙了,谢应知这是嫉妒她风流快活? “你最近的恋爱未免太高调了。”不等她细想,谢应知自己破了题,“上课中途带着人回宿舍白日宣淫,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欲求不满吗?” 尹童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和怒火,不解道:“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他们只是合作,在外人看来是毫不相关的人,彼此名声并不互相牵连。 谢应知不答反问:“你不是才跟温凌分了手?” 尹童有些莫名,谢应知是不想她跟许宣哲在一起?还是觉得她私生活太放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许宣哲的事。” 从许宣哲拄拐陪尹童去领奖到为了她不惜去请爷爷向谢家要人,谢应知就已经发现他对她的感情不一般。 可是他一直以为,这女孩只是像吊着沈城一样玩弄这些男人罢了。 直到她说她真的喜欢温凌,并劝他试着去喜欢一个人时,他以为她是有真心的。 也曾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尝试敞开心扉去爱人。 可她现在做法就像是给了他一巴掌,笑得蠢笑他傻,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哪有人上周还爱着一个人,这周就跟另外一个高调牵手的? 谢应知感到气愤。 明知不该为这件事浪费感情,却又难以控制的气愤。 他原本打算吃完饭再跟她谈这件事—— 应该说,他计划这一天的行程时,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快另结新欢。 他最初的目的,确实只是想带她一起吃顿饭而已。 只有你知道 “许宣哲的事情你自己好自为之。” 谢应知也懒得再给她什么惊喜,索性直接说明了。 “我今天带你来,只是因为我母亲很久没见过我的同学了,所以等会儿你就安安静静跟她吃一顿饭,吃完我就放你走。” 大概被谢应知算计多了,尹童对他总带着提防。 破天荒把她叫出来,只为吃一顿饭?她才不信有这么简单。 “一呼百应的学生会长竟然约不到除我以外的同学吗?” 谢应知咬了咬牙,努力平息着怒火。 “因为除了你,没有外人知道我母亲还活着。” “怎么可能?”尹童才不信他,“又不止我一个人去过你家。” “别人可不像你会在我家里乱跑。” 尹童见谢应知脸色发白,似乎是真被她气到了。 她仔细想了想,那天谢母没上桌,颐思韵却提都没提一句,确实不像是她识大体的作风。 温凌也跟她说过,沈黎是靠沈城上位,但从来没听他说过谢应知的母亲。 如果连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那谢应知说的极大可能是真的。 “他们该不会以为,是你母亲去世了,你爸才娶了沈黎吧。” 谢应知不愿再解释,转身继续向上走。 尹童忙追上他:“可你不可能永远瞒着颐思韵吧?”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谢应知被问烦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不止她不知道。” “可是颐思韵不一样啊,你们以后不是要结婚的吗?” “你搞错了重点,我是为了能跟她结婚才没有告诉她。” 他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尹童。 “你以为颐川和苏音看上我什么?看上我体弱多病,相貌平平?” 谢应知自嘲地笑了笑。 “我拥有的,不过是谢家大儿子的身份罢了。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母亲败了,而我可能随时被人代替,成为谢家的弃子……他们还会把宝贝女儿嫁给我吗?” “如果颐思韵足够喜欢你……” 尹童还没说完就被谢应知打断了。 “喜欢算什么?” 他不愿再多解释,一个人朝山上走去。 强撑着不宜剧烈运动的身体,一步步走的艰难又孤独。 尹童看着谢应知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不止不信神,他其实连自己也不相信。 支撑他走下去的,不过是一口不服输的气罢了。 也许是见了佛相,吃了素斋,尹童竟生出一丝本不该有的怜悯。 她为谢应知编好了各种谎言,用来解答他母亲可能发出的疑问。 比如她是谁,她跟谢应知是什么关系,而同学之间又是如何看待谢应知的……诸如此类,既顾全了谢应知的形象,又让他母亲安心。 可意外的是,谢应知的妈妈什么也没有问,他们真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明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总是叫着“小姑娘”,却始终缄口不提。 但尹童看得出来,谢母是开心的,即便不爱说话,还是主动给她夹了好几次菜。 饭后,谢母带他们去求了两支签。 两人分别去听大师解签,先出来的尹童就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等谢应知。 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女孩的背影镶嵌在古刹枯木之间,抬着手感受着冬日温暖的阳光。 温度凝固在她身上,看到他眼里时竟也变得暖洋洋的。 谢应知也抬头看向天空,任由日光倾泻入眼,明晃晃的好像灵魂升入了天堂。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在病危中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才是他正确的命运。 直到有人叫了他一声,将他从去往天堂的渡口唤了回来。 上上签 “是好签吗?” 谢应知低下头,看到五彩斑斓化作了女孩的模样。 强光照射的后遗症让他晃了一下神。 “你希望是好是坏?” 他们不信神,自然也不会相信卜卦算命。 谢应知只是想听听她怎么想他,但八成没什么好话。 “那就是好吧。” 谢应知笑了笑,意外她难得的好心。 “怎么变怂了?以你之前的风格,巴不得我抽到大凶吧。” 尹童走到谢应知身边,与他并排而站。 “就是忽然觉得,你其实也过得不容易。” 谢应知冷哼了一声。 “同情我?”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有什么立场同情你?”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谢应知不屑,“我可不像你这么蠢。” 尹童听他尖酸刻薄惯了,也不再气了。 “大概是真的有些蠢吧。”她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一心想着向上爬,带我奶奶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我恶心的叔叔,可是从没想过她为什么把房子白白送给他。” “现在忽然开窍了?”谢应知随口问了一句。 尹童点了点头:“叔叔再坏,也是她的儿子,是她最珍视的家人。” 谢应知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让人意外的理由。” “大概就是当局者迷吧。”尹童看向他,“以为她过得不好,所以想给她最好。但也许那个‘最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谢应知沉默了一阵,转头与她的目光对上。 “你在暗示我太自私?” 表面说的是她和她奶奶,实际上暗指他和他母亲。 “尹同学,交浅言深君子所戒啊。” 尹童笑了笑,承认自己多管闲事。 她相信谢应知这么聪明,也一定能懂—— 如果他母亲真的在乎谢家的名和利,应该像沈黎那样,质问谢应知他身边的女孩为什么不是颐思韵。 可她什么也没问。 从始至终,她在乎的不过是他冷不冷,累不累,和开不开心罢了。 “谢学长,我是真心希望你抽到上上签——” 如果一个美好的愿景,可以让人放下苦涩的不甘。 如果来自神明的箴言,可以让不敢发问的人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那就请给这世上所有不幸的人一个上上签吧。 “这样世上幸福的人可以多一些。” 谢应知哑然失笑,笑得有些怅然,他有多久没听到过“幸福”这个词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意他的幸福吗? 他竟然意外觉得这感觉还不错。 暖洋洋的,连冬日的寒意都被融化。 谢应知看向温暖的源头,有些好奇:“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本来是的。”尹童故作无奈,“可你这不是请我吃饭当赔罪了吗?” 谢应知笑了笑:“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倒也不用谢,反正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让沈城揍你。” 尹童半句上风也没给谢应知占,最后还把沈城搬出来气他。不过这一次却没他气到,反而让他开怀大笑。 “我好像确实喜欢欺负你。” 他对别人温文尔雅,偏偏对她恶劣又卑鄙。 “你可以求我,让我对你好一些。” 尹童冷笑了一声:“那我求求你了。” 她说的没点真心,可谢应知笑着却认下了。 “只要你乖,我就宠着你。” 尹童打了个寒颤,恶心的搓了搓手臂。 “那麻烦你赶快带我下山吧,再待下去太阳要落山了。” 谢应知也有这个打算。 如今入了冬,白日缩短,昼夜温差变大,山里更是寒冷。 他受不了风寒,待久了容易出事。 谢母要留在寺里过夜,两人与她告别后就出了禅静寺。 尹童是个路痴,认命地跟在谢应知后面走。 走了一段才发现,这不是上来时的那条山路。 “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我们从南边上来的,这是北边下山的路。” “为什么要换一条路?” 谢应知回头看她,眼中盛着盈盈笑意。 “你不是想坐缆车吗?” 尹童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记得。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吧。” 谢应知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满意她这个反应。 “那你往回走吧,从南边下去。” 说罢转身继续朝前走,还特意加快了步速。 “哎!” 这人怎么这样呢?尹童忙追了上去。 “我错了,我想坐还不行吗?” 谢应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这还差不多。” 饮鸩止渴 景区南北两线距离很远,游客通常情况下会二择一。 除非是登山爱好者,很少有人会从南线穿越到北线。 手机的导航无法完全覆盖山里所有的路,他们只能按照大概的方向寻找索道平台。 当尹童跟着谢应知走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看到缆车的影子时,她隐约意识到谢应知可能也迷路了,只是这个人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甚至身体不舒服也不说,明明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最后尹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扶住他,让他坐到一边歇一会儿。 “不需要。” 谢应知这个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唯独在承认自己体弱这件事上有种幼稚的执拗。 尹童一开始还跟他客气,后来也被他的嘴硬气到了,懒得再好言相劝。 “那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慢慢走吧。” 谢应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你要是敢抛下我走,我就杀了你。” 尹童不信更不屑。 “就凭你这副要死的样子?” “你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是真的有病。”尹童骂道,骨子里的灵魂就是个变态。 谢应知嗤笑了一声,坦然接受自己的扭曲。 “我死了,谢家是沈城的了,我总要夺走他一样宝贵的东西才公平。” “沈城又不想要谢家,哪里算的上公平?” 尹童想了想,又笑了一下。 “你也不想要我,这样做最多算‘鱼死网破’。” 谢应知看向她,涣散的目光忽然在她身上聚焦。 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看得尹童一阵发寒。 “你还算有趣。” 谢应知别开脸,给了尹童一句莫名其妙的评价。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真的这么死在这里,让尹童永远记住他,并且愧疚一辈子……似乎也还不错。 至少比作为弃子,被抛弃在病房里要有意义得多。 成为她心里不可磨灭的人,让他那个便宜弟弟活着比死了更膈应。 他这么想着,紧绷的精神忽然松弛下来,也不再固执死撑,顺应身体本能坐了下来。 尹童以为他是真的“不行了”才不得不坐下,反而比刚刚更焦急了。 “你要不要吃点药?”她摸出手机,“或者叫救护车?” 谢应知见她态度软了下来,像是在真的关心他。虽然身体还是不舒服,但心里却愉悦了许多。 他冲着尹童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让我靠靠。” 尹童抱着对将死之人的同情坐了过去,谢应知就顺势歪头依在了她肩上。 一开始做这个动作时还有些僵硬,他很少跟包括他母亲内的异性做这种亲密的姿势。 他不与人交心,不依赖别人,更排斥被同情和帮助。 于是第一次尝试时尴尬再所难免,但相比同时得到的安全感,那股生涩的味道根本微不足道。 他扯了扯尹童的袖子,说道:“我冷。” 尹童还以为他要自己脱衣服给他穿,只能认命地拉开外套的拉锁。 谢应知知道她误会了,但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她敞开外套。 她里面穿了一件不太厚的衬衫,紧紧地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肢和微隆的胸部。 正当尹童准备脱下来给他时,谢应知却拉住了她的手,直接伸手钻进了她外套里搂住了她的腰。 “你干什么!” 尹童要推他,却被他瞪了一眼。 “我冷。” 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警告——因为我冷,所以你必须让我抱。 尹童十分怀疑,谢应知根本就是在借着装病欺负她。 “这么待着不是办法,我打120吧。” “不用。”谢应知闭着眼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会有人来找我们。” 他不喜欢随身带药,更不愿让他母亲看到他还在吃药。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死是死不了,但随时有进ICU的可能,所以早安排好了一套完备的急救备案。 “他知道这儿是哪儿吗?”尹童担忧。 毕竟他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告知对方?还是说谢应知身上带着实时定位? “从高处找,总能找到我们的。” “高处?” 尹童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脉冲噪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就看到一架直升机如飞鸟一般在空中悬停。 旋翼搅动起巨大的气流,卷着枯枝落叶环旋,连伸向低空的树枝也被狂风压弯了腰。 山路狭窄,直升机无法降落,只落下绳索让飞机上的人下来。 尹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直升机,扑面而来的轰鸣和气流直接把她弄懵了。直到有人来到她身前,帮她捆绑安全绳索时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他不舒服。” 尹童还以为这是救援队,忙请对方先照看谢应知。 直升机的噪音太大,他们彼此都听不清对方说什么,尹童只能用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你们先救他!” 这一次谢应知也听到了,神情复杂地看向尹童。 其实他也清楚,这个女孩这么说只是出于善良的本能,但还是忍不住遐想,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像保护温凌那样保护他的话—— 谢应知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那是亟待的渴望,以及骤然疼痛的代价。 他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却不像以往那般懊恼烦躁。 如果真的可以得到,试一下也未尝不可。毕竟他本就病入膏肓,又何惧饮鸩止渴。 睡在一张床上的可能 直升机直接将谢应知送去了医院,尹童作为他的“随身物品”也被载了过去。 第一次坐直升机的新鲜感,在接到许宣哲电话的那刻消散殆尽。 两人约了五点学校见,可如今许宣哲到了,尹童却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医院。 她没有受伤,只有谢应知需要接受检查,按道理打声招呼就可以走了。 可这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将她当成了谢应知的“家属”,一定要她等谢应知检查无碍后再离开。 谢应知有爹有妈,再不济还有个未婚妻,她算哪门子家属? “可我不想让我妈担心。” 谢应知吃准了尹童的个性,知道这女孩虽然脾气硬但也容易心软。 大概是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的缘故,尹童尤其会对家人的羁绊产生共情,所以谢应知这么说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你陪我一会儿,颐思韵晚点会过来。” 他话是这么说,但私底下早把他跟颐思韵的约会推掉了。所以“晚点”是几点,全凭他一个人说了算。 尹童还以为颐思韵真的在路上,只能跟许宣哲解释说自己晚点到。许宣哲明天就要走了,知道她一定不会刻意怠慢今晚的送别,所以应该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尹童不好提谢应知,毕竟两人会去寺庙一起吃饭,就是一件很难解释清楚的事。 “有个朋友病了,我代为照看一下。” 病床上的谢应知听到,悄悄笑了一下。 “朋友?” 尹童瞪了他一眼,暗示他闭嘴。 谢应知偏不,故意按响了呼叫按钮,将护士叫了过来。 许宣哲那边听到声音,愣了一下。 “男的?” 他说罢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没关系,你忙完联系我吧。” 电话挂断,尹童却没能松一口气。 即便她努力宠着许宣哲,但他还是没办法建立信心。 过去他不希望任何男人靠近尹童,可如今答应了她不做唯一,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其他与她暧昧的异性。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尹童,就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只能等着尹童给他答案。 尹童想了想,又给许宣哲打了回去。 “是谢应知。” 她将自己跟谢应知在山里迷路,最后被救援队送去医院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她不想让许宣哲失望,但也不想让他担心,所以还是瞒下了她和谢应知私下合作的事。 “他又威胁你了?” 谢应知不止一次绑架尹童,许宣哲不必问就已经自行脑补。 尹童看了一眼谢应知,选择了默认。 “你放心,我跟谢应知绝对没有那种可能。” 谢应知冷笑了一声,明知故问:“哪种可能?” 尹童没有理他,给许宣哲发了医院地址,才笑着回敬了一句。 “当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可能。” 谢应知拉住尹童的手腕用力扯了一把,尹童一个踉跄扑倒在他身上。 “你干什么?” 她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竟然力气还挺大。 尹童狼狈的撑起身,又被谢应知按倒。 “现在不就在一张床上了?” 这个人真的是有病,尹童暗骂。 “谢学长,您要是没事了,我们就不要再浪费彼此时间了可以吗?” 谢应知捏住她的脸,像是在吓唬一个小孩子。 “我都没嫌浪费,你也不许抱怨。” 尹童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是他在舍命陪君子似的。 她打开他的手,撤身脱离桎梏,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听谢应知急促地喘息起来。 尹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捂着心口,似乎是不太舒服。 “你还好吧?” 谢应知埋着头,像是在强忍痛楚。 “你走吧。” 想起他刚刚叫了医生,尹童又同情心作祟,想着等医生来了再走也不迟。 “你还是躺下吧。” 她走过来,帮谢应知降下床头,又坐回来一旁的椅子上。 谢应知躺了下来,神情自若,完全没有病痛折磨的痕迹。 尹童有些恍惚,难不成谢应知刚才是在装病? 后者也不介意被拆穿,甚至还有些得意。 “其实你如果可以放下成见,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谢应知侧头看向她,目光专注,像是要捕捉她的灵魂。 尹童笑了笑,并没有让他得逞。 “什么可能?” 谢应知不放弃,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当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可能。” 我对你没性趣 尹童的第一直觉是,谢应知在开玩笑。 可这个人演技太好,她竟无法从他眼中看出戏谑。 但是她了解这个人,只认利益,就连对颐思韵也算不上真心喜欢,更不可能忽然对自己忽然产生爱欲。 毕竟之前他可是嫌弃她到了骨子里。 “是因为沈城吗?” 除了用自己针对沈城,尹童想不到这件事对谢应知来说还有什么利益可言。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尹童脱开他的手,“沈城是我的人,我不可能帮着你欺负他。” 谢应知没想到,他的话说得这么直白,她竟然还会理解偏到这个程度。 “我不能单纯作为一个男人向你提出邀请吗?” 尹童想起谢应知说过“泄欲不分娼妓良妇”的话,又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作为男人总是会被白玫瑰和红玫瑰的诱惑。 哪怕这红玫瑰看起来像是墙上的蚊子血。 “不怕我告诉颐思韵吗?” 谢应知原本以为今日一聚,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善,但好像只有他改变了想法。 对于尹童来说,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始终带着戏弄和恶意。 “那你便去说吧。” 无论尹童说什么,他都有办法哄好颐思韵。 但他也知道她不会说——自身难保的假公主,绝不会在达成目的前与真公主为敌。 这也是尹童最让他欣赏的地方,她比颐思韵更加识时务知进退。 尹童猜到谢应知看透了她,也不逞强跟他对抗,默认自己不会多嘴。 “谢学长,无论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答应。” 谢应知不意外尹童的拒绝,但他握着她的把柄,还有着不亚于沈城、温凌等人的优势,并不觉得这会是她最后的答案。 “你可以慢慢考虑,也许日后你会对我有所改观。” 尹童摇了摇头。 “这跟我对你的成见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做沈黎,也不希望看到你成为谢景仁,让颐思韵做第二个孤守青灯的人。” 谢应知没想到尹童考虑的竟然是这一点。 他不愿承认尹童的类比,但又无法否认他的确是在“出轨”。 “你在暗示我跟颐思韵分手?” 颐思韵的确是满足他对配偶所有要求的最佳对象。 但远谈不上喜欢。 最初保持朋友的距离时,他还算得上欣赏,毕竟她容貌姣好举止优雅。 但自从他们两人确定恋人关系后,颐思韵表现出的幼稚虚荣,以及遇事冲动情绪化,都越来越让他心生反感。 如果不是贪图颐家的势力,他根本不会装到这个时候。 “也不是不可以。” 尹童愣了愣,不懂谢应知又在搞什么阴谋。 沈城、温凌和许宣哲也许会为了她跟利益相关的未婚妻分手,但谢应知绝对不会。颐思韵是他争夺谢家的重要筹码,他放弃了颐思韵,就等于放弃了谢家。 所以为一个假公主放弃一个真公主,这赔本买卖对谢应知来说到底有什么潜藏价值? 唯一的可能就是,真公主不受控,不如扶植一个假公主为己所用。 那么谢应知帮她造假,却只求“同盟”这一点也说得通了。 但是—— “谢学长,我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傀儡。” 虽然她当初曾为了自保向沈城出卖自己的身体,但前提是她本来就对沈城有那种心思。 “更重要的是,我对你没性趣。” 她咬住最后两字的重音,暗示再明显不过。 “所以你还是好好跟颐思韵在一起吧。” 谢应知的脸色有些难看,尹童刚好戳中他最忌讳的点。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世家圈子里,他都不乏异性追求。 所谓“没有兴趣”,无非是嫌他有病在身,误以为他那方面不行。 可此刻若是嘴上辩解,只会显得幼稚可笑。 他气归气,但也知道放长线钓大鱼,并不急于这一时。 “你说的对。” 谢应知的脸上重新挂上熟悉的温文尔雅。 “我是该用心对待颐思韵。” 他认同的太轻易,反而让尹童感觉古怪。 不等她细想,就又听谢应知话锋一转。 “所以为了我们的日后性福,我跟你取取经不为过吧。” “取什么经?” “当然是,”谢应知笑了笑,“你最了解的那方面。” 尹童翻了个白眼。 “您是不会上网吗?” “远程指导哪比得上实地教学。” “我给你介绍唐慈。” “女人才更了解女人,不是吗?” 谢应知的碰瓷式拜师把尹童的招全拆了。 “你放心,我又不会找你实践,你跟我讲讲你的实践感受就好。” 尹童炸了,实践感受不就是性爱日记吗? “你有病吧!” 谢应知故意顺着她的话咳了两声。 既然嫌他有病,他总不能让她失望。 “我帮你瞒着周家,你帮我排疑解惑,足够公平吧?” 这是哪门子公平,根本是在威胁她! “行。”尹童懒得再跟他周旋,“你不就是想听小黄文吗?” “是以你为主角的小黄文。”谢应知纠正道。 她懂,不就是想用这个方式羞辱她吗? 可惜谢应知还是不够了解她。 她什么都想要,但就是不要脸。 “可以啊,不如我现在就给你讲讲。” 沈城来了 谢应知的确低估了尹童,她与颐思韵完全不一样。 颐思韵说起接吻都会脸红,而尹童聊起男女之事极尽露骨粗俗。 最重要的是,她很清楚怎么气他。 明明有过那么多男人,却偏偏用沈城举例。什么体力好,又大又持久,无不戳着谢应知的死穴。 尹童也低估了谢应知,她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不要脸。 谢应知面不改色地听,甚至还询问她细节,诸如她高潮了几次,什么姿势最舒服等等。 说到最后尹童都有点尴尬了,她的描述那么香艳,谢应知竟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想当初她才给许宣哲讲了几句,处男同学就已经受不了了。 难不成谢应知脸上都是装的,下面其实早就…… 她悄悄朝他身下扫了一眼,可惜盖着被子看不出名堂。 谢应知笑了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知道就亲手感受一下。” 先前那些话还能算是捉弄,可这一句调情的意味太过明显了。 谢应知已经在引导她去碰触他了。 尹童忽然觉得有些过了,再继续他们的关系就真要变味了。 “谢学长,玩笑就到这里吧。”她起身与谢应知拉开距离,“我不是给钱就能做的妓女,凡是发生过关系的人,一定是我喜欢他,或者他足够喜欢我。” 谢应知的笑容淡了下去,却没有急着反驳。 “你怎么判断对方是否足够喜欢你?” “至少要对我有生理冲动吧。” 谢应知嗤了一声:“你确定那不是流氓?” 很多人判断爱情依靠直觉,但直觉往往会欺骗自己。 所以对于尹童和谢应知这样极度理性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太难了。 “也许吧,前提是这个‘流氓’让我心动。” 当初她跟温凌不就是这么开始的吗? 只是因为他在孤寂的深夜,给了她温暖的关怀。 想到温凌,尹童又有些失落,不愿再聊这个话题。 “以后你如果真的有疑问,我们信息联系就好,见面就不必了。” 她向谢应知颔首告辞,后者这一次却没有施计拦她。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欣赏她的睿智果敢,也需要她的身份为自己服务。 但对她,也仅仅算得上有兴趣罢了,远不到她要求的“足够喜欢”。 他们都是自私的人,不愿轻易去爱,但又想要获得对方的爱。 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不过越是有难度的挑战,他越是想要尝试。 破题的关键,无非是一个人先沦陷罢了。而他相信,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那么—— 谢应知哑然失笑,抬眼看向尹童。 只需要让她爱上自己就可以了。 另一边,尹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打开门,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嚷。 “你不可以进去!” “再硬闯我就报警了啊!” 两个保安和几个护士一起拉扯着中央的人。 这边开了门,才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也让尹童看清了被围攻的人的脸。 “沈城?” 谢应知早就收到了信息,故意让人将沈城拦在门外。 不过既然想要赢得尹童的好感,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扮演恶人。 “放开他。” 保安一松手,沈城就冲了过来。 “没事吧?” 尹童摇了摇头。 “你怎么在这儿?” 沈城没有解释,只说道:“许宣哲在来的路上。” 不言而喻,是许宣哲通知他来这里的。 大概是许宣哲怕尹童出事,才叫了距离更近的沈城先来。 确定尹童没有受伤,沈城径直走进病房,将谢应知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警告过你不许再动她!” 谢应知没有辩解,故作虚弱地瞥了尹童一眼。 明知是苦肉计,但尹童还是上前拉住了沈城。 “只是个意外而已。” 沈城却没有放手,紧盯着谢应知。 “这个人绝不会用自己冒险。” 所谓的“意外”都是他计谋的一部分罢了。 尹童其实也猜到了。 谢应知吃了药后,情况就好转了许多,根本不需要躺在这里。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但他确确实实没有伤害到她。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跟他浪费时间。” 尹童挽住沈城的手臂,扳过他的脸看向自己。 “我很久没见你了。” 虽然知道她在息事宁人,但沈城还是忍不住听话。 只要她给他一点点温柔,他就无法抗拒,哪怕软弱无力的出拳并不是他的风格。 “我会看着你的。” 他留下一句就甩开了谢应知,拉着尹童转身离开。 尹童回头看了谢应知一眼,发现他又撑在床边急喘。 是装的,她告诫自己。 这一次她没有再上当,跟着沈城离开了病房。 3p的觉悟 沈城其实也只比许宣哲早到了一刻钟。 他和尹童在医院大厅联系许宣哲时,后者已经打车到了医院门口。 外来车辆进不来大门,许宣哲是一路跑到大厅的。 见到尹童跟沈城时,才堪堪松下一口气。 “受伤了吗?” 尹童摇了摇头。 这是许宣哲跟尹童在一起之后,三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只是他和沈城都提防着谢应知,才让这次聚首少了一些微妙的尴尬。 可尹童还没做好准备,她还记得当初让许宣哲和沈城一起到她床上来的荒唐要求。 当然,她现在非常希望两个人忘了这件事。 好在许宣哲一门心思都在这次意外上。他来的路上才意识到,尹童其实没有跟他说实话。 “谢应知真的没绑架你?”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景区?” 他不觉得尹童会在约定的时间前一个人去爬山。 一旁的沈城一直没有说话,只有在许宣哲质问尹童的时候,才看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再问。 许宣哲很不满意他这副正宫的态度。 他之所叫他来,就是希望他能解决好自己的“家庭问题”,不要再把尹童牵扯进去。 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做好,凭什么来指导他? “你哥哥已经绑架尹童三次了。” 即便这一次尹童说不是,但许宣哲已经把罪名安在了谢应知头上。 “他不是我哥哥。”沈城只说了一句,没有再辩驳。 尹童有些莫名,沈城是许宣哲叫来的,她还以为他们私底下关系变好了,怎么才见面就呛起来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她打着圆场,“既然目的都是好的,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我是想和和气气。”许宣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但是他这副不负责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许宣哲所有措辞都戳着沈城的怒点。 他一把拽住许宣哲的领子:“她是你一个人的吗,你说交给谁就交给谁?” 许宣哲自知打不过沈城,也没有挣扎,只是紧盯着他,气势上不肯认输。 “我还是不去北京了。” 说好的一再变卦,三言两语就能动手,尹童觉得这两个人真的能气死她。 难道他们就不能彼此叫一声“好哥哥”和睦相处吗? “既然两位的觉悟都不够,那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尹童说罢拨开两人,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许宣哲最怕“觉悟不够”这句评价,他谨记着自己还没有通过最后的“考核”。 虽然嘴上承诺会接受沈城,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有时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童童。” 许宣哲忙追上尹童。 “我刚才说的是气话。” 他看了一眼沈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真的做好觉悟了,要不就今天吧。” 尹童愣了愣:“什么今天?” “就是十次之后我就跟沈城一起……” 许宣哲没说完,尹童已经炸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还没跟沈城商量呢。”她干笑了两下,看向沈城,“总要问问他的……” “可以。” 沈城以为尹童也在考验他的觉悟,果断的答应了。 尹童被喉头的话哽住,呛得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 许宣哲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外面太冷了,我们换个地方吧。” 沈城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尹童披上,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两人同时问尹童。 尹童想说周家,却被许宣哲打断了。 “要不去我家?” 他原本就打算把尹童带回自己家过节的。 “还是别了吧。” 许宣哲会错了意,以为她是顾及沈城。 “那还是去你宿舍吧,对我们都公平。” 啊不是,她是想回周家啊。 尹童见沈城点了点头,欲哭无泪,感觉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