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7章 王羲之笔

    夜未至，但因见识了神少白的强大，大千年宴上的满堂宾客竟无人敢应战，似乎今日的大宴便要提前结束了。

    贺峰从果盘中拿起一个长得最好看的石榴，破开果皮，将一粒粒果肉丢进嘴里，然后将果核吐在桌上。

    坐在他身旁的先生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石榴么？”

    贺峰目光微抬，道：“我不吃石榴是觉得吃石榴很麻烦，不过瘾，而且浪费时间，但对一个无聊的人来说时间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先生闻言微微一笑：“确实无聊，你不准备出手么？”

    贺峰闻言放下了石榴：“傻子都知道明日才是大千年宴的重头戏，何必急于一时？”

    先生点了点头：“那选择在这两日出手之人岂不都是傻子？”

    贺峰冷笑了一声：“都是傻子！”

    林孤和李旦在讨论着相同的问题，李旦也觉得那些出手之人有点缺心眼，为何不等到最后一天，最强者战至精疲力尽之时再出手收关呢？

    林孤闻言摇了摇头，沉声道：“修炼一途首在修心，道战若无法随心而起，转而投机取巧，只怕道心蒙尘，就算赢的了一时，也赢不了一世。”

    李旦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另一边，苦作舟目光环视学海弟子，最后落在了一名身着儒服，面容白净的书生身上。

    “王羲，战与不战，你自己决定。”

    苦作舟知道，此次代表学海出战的弟子，除了他便只有王羲才有可能胜神少白一筹了。

    王羲闻言，缓缓起身，随着他升起的还有满堂宾客的目光，学海无涯似乎不想让这样冷场的尴尬继续，终于再次派人迎战书院祖庙，而且出场的是少龙榜排名第六的神笔王羲。

    “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神少白看着出现在擂台之上的王羲，眼中闪过一道火焰。

    “我想你应该渴望与我一战，所以便来了！”王羲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神少白闻言默笑道：“当年败给你一招，我的确很想赢回来！”

    “我知道，所以我想再赢你一次！”

    “呵，那便开始吧，日头要落山了。”

    二人的对话说明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上次应该是王羲赢了。

    擂台上留下两人被夕阳拉长的影子，王羲抬手，虚空一握，一只笔出现在他手中，这只笔名为擎天，笔如其名，很大很大，王羲握着它就像握着一杆枪。

    擎天笔出，场下的气氛似乎又热闹了起来。

    北冥嫣然出言道：“王羲的字在书画坊标价千金，供不应求，月儿对此人可有了解？”

    北冥月目光微抬，道：“王羲师兄以书法入道，乃是儒门俊杰，月儿自然知晓。”

    北冥嫣然点了点头：“你父皇也很喜欢他的字！”

    北冥月嫣然一笑，没有接话，卫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神少白看着握笔如提枪的王羲，周身气势猛然攀升，老对手间，试探已是多余，所以神少白一出手便是三箭合一的杀招。

    三色箭矢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朝王羲袭来，王羲的应对很简单，他单手提笔，笔尖朝箭尖一笔点落。

    两道庞大的力量相撞，擂台之上平地起风，空间的震动就如水波一般朝四周荡漾开来。m.zwWX.ORg

    神少白见状，心念急转，蓝箭再次上手，弓弦发出清脆的颤音，蓝箭化为一道蓝芒朝王羲而去。

    王羲目光微凝，擎天笔元力一震，逼退三箭合一，随后提笔在虚空划过，犹如写字，这一笔是横。

    一道如墨般的元力，犹如剑芒，斩向来袭的蓝色箭矢，一声轻响，蓝箭被逼退，但却是以退为进，与其他三箭汇合，朝四方散开，又从四方朝王羲射来。

    王羲斜提擎天，落笔如电，擎天笔在他的周身留下一道道残影，破空之声与元力撞击之音此起彼伏，满堂宾客无不咋舌。

    相比慕子曰，王羲的确要强悍的多，神少白御四箭攻击，他依然面不改色。

    “这一局胜负难料啊。”杜琅琊横了南极鲸一眼，意思很明白，你推崇备至的神少白踢到铁板了。

    南极鲸也不看他，仔细注意着战局，开口道：“神少白还有后手。”

    杜琅琊啧啧道：“王羲还未开始写字呢。”

    如果不算“一”字的话，王羲的确还未开始写字，横竖撇捺点折勾，他一直在用最简单的笔画应对神少白的箭，这是他入门时修炼的笔法，名为永字八法。

    永字八法是最基本的一套笔法，入门极易，但要练至如王羲般出神入化，需要极强的毅力与对书法之道的深刻认知。

    “林孤，王羲用的是不是永字八法？”李旦问道。

    林孤扭头看了他一眼，讶异道：“你也练过书法？”

    李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在圣堂的时候被大殿主逼着练了一段时间。”

    林孤哑然失笑。

    李旦疑惑道：“这永字八法不是最基本的入门笔法么，怎么在王羲的手中这么厉害？”

    林孤闻言笑容微敛：“有时候，越基本的东西其实越难精通，而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武诀或功法的高深，而是修行者对这些入门东西的不屑，他们觉得与其花时间去修炼那些三岁小孩都能练好的东西，还不如去寻找威力更强，但稍微难一点的功法和武诀。”

    李旦挠了挠头，问道：“难道不对么？”

    林孤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最基本的东西往往最接近道的本源，就算是最复杂的功法或者武诀都是脱生于最原始的一招一式，对道的本源理解越深，越能看清修行路上的障碍，也更容易避过，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是太多人静不下心来。”

    林孤想到了他曾经修炼了无数遍的那一式呆剑，那便是他剑道的本源。

    李旦闻言面色一正，若有所思。

    地坤阁主李沧眯了眯眼，道：“谢院监的这名弟子着实了不得！”

    谢贤闻言眼神微动：“没想到李阁主这么关心我天行院的弟子。”

    李沧闻言摇了摇头：“我不关心天行院，我只关心他。”

    谢贤道：“他不是我的弟子，因为我没资格做他的师父。”

    李沧闻言笑容微敛：“我知道，他的师父是陈祭酒。”

    谢贤闻言一笑：“或许陈羽也不一定有资格。”

    李沧面色微沉，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杜琅琊见气氛有些不对，皱眉道：“你们说的是谁？”

    林淑月似乎猜到了些什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年轻男子身上。

    只有南极鲸，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直盯着擂台上的战局。

    林孤与李旦的对话并未刻意避着他人，有心人只要以神念感知，便能听见，比如李沧谢贤，比如北冥月。

    林孤再次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目光中带着赞叹，林孤扭头看着北冥月，点了点头。

    北冥月见林孤朝她望来，没来由的心中一慌，不知是因为觉得自己刻意偷听的不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林孤见北冥月躲开了他的眼神，心头微动，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都是这场大千年宴下的暗流，其中的心思或者秘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擂台上僵持不下的神少白与王羲似乎也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神少白拉开长弓，朝苍穹射出了青箭和紫箭。

    王羲见状，目光微沉，擎天笔在虚空之中划过玄妙轨迹，墨色的元力犹如真正的墨汁，在空间中晕染开来，他终于开始写字了。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王羲笔锋落下五字，一股磅礴的气息在墨色褪去后卷向了神少白的四箭。

    如流光般的四箭被这股力量缠绕后，仿佛掉入了泥潭，不复方才流光错影的急速。

    “他写的是什么？”李旦问道。

    王羲写的是狂草，所以李旦看不懂。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林孤闻言微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李旦皱了皱眉。

    林孤看着他道：“这是王羲所作正气歌的头两句，他以书入道，其武诀更像是一种枪法。”

    困住四箭，王羲转过身躯，面色肃然的望着苍穹，那里有两道光影跳动，每一次落点都让人捉摸不透，两点之间的空间仿佛不存在，你永远不知道这两箭会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刺入你的胸膛。

    被王羲斜提的擎天笔锋缠绕着墨色的元力，他的神念散出，随时准备捕捉青紫双箭。

    林孤顺着王羲的目光，看着夕阳下不断闪现的箭影，皱了了眉头。

    “这便是彩虹光阴箭么？”李旦也看见了天空中的诡异画面。

    林孤点了点头：“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彩虹光阴箭。”

    彩虹代表色彩，光阴代表时间，而与时间对应的是空间。

    王羲突然闭上了眼睛，斜提的擎天笔朝脚下一扫，就像扫起秋天的落叶。

    一支青色箭矢被他扫到了一边，但他却猛然睁开了双眼，因为他只扫中了青箭，紫箭不知去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他的心中生起，随后只见擎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其周身布下了一个护身气罩，同一时间，紫箭猛然撞上气罩，一声裂瓷之声过后，护身气罩轰然破碎。

    王羲面色不变，这个气罩本就不是为了挡住紫箭，而是为了争取一瞬的光阴。

    横笔胸前，紫箭击碎护身气罩之后，又猛然撞上了擎天笔的笔杆，王羲险而又险的挡下了这一技杀招。

    神少白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沉声道：“这样都赢不了你？”

    王羲目光微抬，道：“差了一点点。”

    神少白心念一动，红橙绿青蓝紫六箭环绕在其周身，王羲放下擎天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众人只见擂台之上出现一道缥缈的磨痕，一个个草书大字不断闪现。

    “王羲开始反击了。”张三巅的世子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