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都市小说 - 二十六号宇宙在线阅读 - 一,邀约

一,邀约

    「早安——玛丽亚!」

    当玛丽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面前是一个有着凌乱黑发的少女,她眨了眨眼睛,从刚刚弟弟死去的恶梦中清醒过来,接着看向少女所在的位置。

    她环视周遭,她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几天,但一切还是有些不熟悉。在修道院的住宿区,双人上下舖就佔了一半的空间,地板是用石头铺成的,赤脚踩在上面让玛丽亚打了个冷颤。

    「玛丽亚玛丽亚,我在跟你讲话,你有在听吗?」少女提高音量,好像不这么做就会爆炸似的。

    「有。」玛丽亚抬起头:「椋小姐。」

    少女很兴奋的跳上跳下,玛丽亚很担心整栋楼会垮掉:「直接叫我椋!拜託你!我来这边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终于有个室友了!」

    「话说??『椋』是一种鸟类。」玛丽亚站起身,接着来到放置在床头柜的镜子前:「有深色,带有金属光泽的羽毛,在这片土地上本该不存在的,可是三百年前的战争改变气候,导致椋鸟变成了这里首都那常见的物种。」

    她看着对方听的一愣一愣的样子,而且玛丽亚有种衝动想要帮椋的修女服弄好衣领,她压下行动慾望,希望自己这样炫耀知识的行为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

    「玛丽亚好厉害啊!我应该早点和你开始聊天的!」椋的眼神看起来闪闪发亮:「那椋鸟是很漂亮的鸟吗?我遇过很多鸟类,可是每次都没办法好好观察。」

    「椋鸟很吵。」玛丽亚脱下睡衣,她找到自己的长袍——克雷顿修道院的衣服和她先前以为的不太一样,她将衬衣很连身裙套好,再系上腰带,她将裙带在背后绑紧,接着转过身,而椋还是看着自己。

    「你??还有什么事吗?」玛丽亚一边穿鞋一边抬起头挑眉。

    「我来带玛丽亚去逛逛吧!在晨祷前还有一段时间!」椋开心的说,一边伸出手:「这几天你都倒头就睡了,所以我还来不及自我介绍,我是来自米尔顿区的beta椋。」

    「华盛顿区的omega玛丽亚。」她轻声的说,然后握住对方的手。

    和对方交好的话,会影响修道院对自己的评价吗?玛丽亚默默心想,如果是的话,她必须割捨掉这个累赘才行。

    但现在时机未到,她需要表现自己,或许椋能够指点方向。

    椋带着她来到了外头的走廊,这栋楼也是以石头砌成,每个房间的间隔都不太大,隔音似乎也不是很好。而只要出到走廊就可以看到户外。玛丽亚看着脚底下踩的阶梯,她还是习惯穿长靴走路。

    「这里是个很棒的地方呢。」在出到中庭的时候,椋突然开口,现在外头的雪停了,而阳光照耀进来,整个修道院像是染上了神圣的金光:「有东西吃,也有温暖的床可以睡……不过姐姐大人们都很兇,如果偷偷溜出去,会被当作违反教义,不过我也不知道惩罚是什么……」

    「乖乖听话不会很难吧。」玛丽亚敷衍的回答对方,她仔细观察修道院的种种,这几天她忙于适应团体生活和集体工作,每天晚上都立刻睡去了。

    她突如其来的想到母亲,不晓得对方现在怎么样了。难受感开始变成了胃绞痛,而玛丽亚深吸一口气,将感觉驱散。

    在鐘塔的后方是主建筑,而左右两侧则是她们修女的住处,从观察来看应该是分为资深与新进人员。玛丽亚吞了口口水,主建筑看上去就是座高耸的城堡——是手握权力之人的宝座。

    修道院并不是个多么庞大的组织,但仍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能够在这里脱颖而出,就可以得到光明的未来,不仅仅是要活下去,而是要能活得抬头挺胸。

    「椋小姐。」玛丽亚开口:「在这里有什么时机能够和外界接触?」

    「玛丽亚为什么讲话都那么奇怪?」椋歪着头,她思索了会,说:「就是几个月一次的布施时间吧?修道院会开放给民眾进来,然后母亲大人们会发送食物和物资。」

    和自己知道的资讯一样。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群体,也不会让成员随便出去的。她是来接受庇护没错。玛丽亚吞了口口水,她不知道母亲说的「等风平浪静之后」是指什么样的时机。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或许是在修道院取得力量。

    「我们先去饭厅吧。」玛丽亚抬起头,开口。

    「咦?」椋说:「还没到晨祷和早饭的时间?」

    「早到等于准时,」玛丽亚瞇起眼睛:「而准时便是迟到。椋小姐,如果你不同意我,不跟上来也没关係。」

    椋呆愣了好几秒,接着点点头:「那,我们去吃早餐吧!」

    ——克雷顿修道院的早餐非常简单。一杯牛奶与白麵包,以及一碗浓汤。

    玛丽亚闻了下浓汤,似乎是非常新鲜的生乳还有淀粉製作而成,果然是靠这种重口味的饮料去盖过发情期抑制剂的味道。在早餐时间前是晨祷的时刻,她和其他人一起闭上眼睛,双手合掌。

    她在来到修道院以前就有听闻所谓教义——贞节,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处处都充满为了消除发情期而使用抑制剂味道的原因——有些刺鼻且令人感觉噁心。在现今普世价值,生育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将作为生育的慾望以药剂禁錮,这似乎也使得克雷顿修道院并不是太被所有人接受。

    而代表着每个人的费洛蒙,她还是能够依稀闻到。

    说到底玛丽亚并不信神,应该说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母亲曾说过所谓的信仰是旧时代的东西,而他们这一代的人,要依靠着本能活下去。

    在饭厅的餐桌上刻印了克雷顿修道院的符号。玛丽亚在吃东西时一直盯着那六芒星看。

    「啊!玛丽亚,你看那个人来了!」椋突然拍了她的肩膀,玛丽亚差点把早餐吐出来。

    那位昨晚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修女,玛丽亚已经知道对方叫做奇莱雅,只是平时都需称呼为母亲大人。

    她厌恶这点,这个很显然是位阶最高的修女似乎抢走了家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而现在奇莱雅的身旁站了迈可森——那晚的少年,同时也是首长之子,未来的统领者。在白日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却惨白无力。

    「首长继承人好棒啊。」椋说:「可以住在温暖的首都,而且还是alpha……根本就是人生胜利组……玛丽亚,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我不想。」她回应。

    但在这么说后,和奇莱雅对话完的迈可森便像是有点不安的小动物,缓步来到了玛丽亚对面的位置。她感觉到不安,像是omega的本能。她后悔昨日对迈可森所作的调戏了。

    玛丽亚立刻站起身,汤匙与碗发出敲击声。她低头行了礼:「昨晚是我失礼了,先生,我并不知道你是首长之子。」

    周围坐着的其他修女发出惊呼,但很快又捂住嘴巴。

    「不,玛丽亚小姐,没事的!」迈可森急忙说,他的声音很好听。玛丽亚心想,就算吃了抑制剂,也藏不住alpha与生俱来的气质,她动了动鼻子,对方的费洛蒙味道是铁锈味:「我只是想来打个招呼,还有……」

    在迈可森还来不及说什么之前,代表早饭时间结束的鐘声便敲响了。现在就是修道院的工作的时间。

    她将袖子捲起,又向迈可森点点头:「我得先离开了,很高兴认识您。」

    「啊……嗯,好的。」

    ——真是糟糕。

    当玛丽亚抱起稻草给隔壁修女的时候,她心想。

    她不知道被这样一个人关注是好是坏,但既然迈可森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那么她需要依附对方吗?

    行动前得先想清楚。自己的弟弟已经被害死,现在母亲也可能,不,答案应该是肯定会被以反抗名义被抓走。

    对人们来说,进入修道院等于洗净自己过去的罪恶,再出来的时候会是纯洁如雪,乾乾净净的一个人。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玛丽亚姊妹。」

    一个清脆的女音打断了自己的思考。玛丽亚抬起头,在空间狭小的牛舍里,那位昨晚替自己检查的修女正露出微笑,而身边所有人都退开了一步,背景只剩下牛的声音。

    玛丽亚瞥见对方的袖口上绣着两条横槓,那代表着位阶。

    完蛋了。

    玛丽亚吞了口口水,说:「姐姐大人。」

    「嘿,不用叫我姐姐大人。」蓄着一头黑短发的女性说,玛丽亚闻得出对方也是omega,:「我是阿曼达。」

    「疏忽工作真是非常抱歉!」玛丽亚开口:「我会好好努力的。」

    「嘿,嘿不用这么紧张,你不是才刚来第一天而已吗。」阿曼达稍微半蹲,接着凑到了她的耳边,用气音开口:「玛丽亚姊妹,晚祷结束后来鐘塔下找我行吗?」

    她讶异的眨眨眼,接着以旁人看不到的动作点头。

    在修道院的生活很简单,早晨的例行工作结束后,中午会有人带午餐过来,和早上一样的食物,只不过饮料会换成稀释过的葡萄酒,抑制剂加上葡萄酒的效果会更好。

    她想起以前住在家里时,也是每天会啜饮从镇上买来的葡萄酒,大量的抑制剂会伤身,但同时也能让人保持理智。

    下午继续进行工作,在昨夜的雪过后,今天的阳光温暖了她们这群修女。

    所谓的工作有绝大部分是清扫,她会去储藏室搬出刷具给准备攀向高处清理玻璃的人。在空档时,她在大厅里停下脚步,在那片彩色玻璃上,刻画的是克雷顿修道院的主教,一位穿着白袍的男子。背后则是巨大的六芒星。

    不知为何,男子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他们也会进行养殖以及畜牧活动,就像玛丽亚今天来到了山坡上的牛舍,等到夏天时他们会将牛放养。

    她思索着到春天来临时,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修道院的戒律其中一条是清贫,食物都要自给自足,玛丽亚在工作结束后有看见巨大的温室矗立在修道院主建筑后的深处,周围被树林给环绕。

    跟据每天在大厅公佈栏的轮值表,一些从贫民窟来的文盲修女会有所谓的习字时间,而受过教育的其他人则是能够在图书馆唸书。

    这似乎是唯一能期待的好事了。

    晚祷结束后将会是修女们的洁净时间,那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会前往位于修道院地底下的浴池,她在刚来的时候,也曾被带到那将身体洗净,象徵着以纯洁无瑕的模样进入修道院。而现在,玛丽亚遵守了和阿曼达的约定,来到了鐘塔下。

    当然也推下了室友椋想要跟过来的要求。

    她从远处就看见阿曼达的身影,但旁边还有一个令玛丽亚感到不安的存在。

    「晚上好,玛丽亚姊妹。」阿曼达举起手。

    「晚上好,姐姐大人,还有迈可森先生。」她稍稍鞠躬,接着抬起头。

    「那么,请装作我们三个人恰巧遇见,正在愉快的聊天吧?」阿曼达露出微笑,玛丽亚瞥见她提着灯,夜幕降临得很快,那么应该使来巡逻的了。阿曼达接着说:「玛丽亚,你才刚来到这里没多久,我们就有事要请你帮忙实在很过意不去。」

    我们。事情看来不太对劲。

    「姐姐大人的吩咐我一定会照办。」她轻声的说,一边用视线馀光瞥向迈可森。

    「这个吗,首长之子……他似乎不能待在修道院里。」阿曼达依然微笑着开口。

    「我希望你能帮忙让他逃出去。」

    ——这可真糟糕啊。这似乎是今天第二次这样心想了。她跟随阿曼达接下来的指示,与对方还有迈可森在长廊上开始行进。

    阿曼达的提灯摇摇晃晃,拖曳出一闪即逝的轨跡。

    「真不好意思啊玛丽亚,」阿曼达开口:「情况就让首长之子和你说明吧。」

    「那个,玛丽亚小姐。」迈可森开口,眼神盯着前方:「我先说明我的情况……你知道,在最近几年,似乎有什么组织盯上了首都王室,我的兄姐们陆续遇害所以我才进来这里。」

    「是的。」她皱起眉头,她早就与母亲一起共享过这些消息了。不过,玛丽亚没有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表情。

    「首长……就是我父亲,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避免我遭到暗杀,可是我……」迈可森吞了口口水:「我虽然是alpha,却是我们家族中最弱小的那一个。」

    玛丽亚抬起头,她正在思索各种情况的可能性。她瞥向着对方的眼睛,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跡:「怎么说?」

    「年纪太轻,而且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过。」他说:「力气也很小……所以可能才没有成为目标。可是我现在来到这里……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

    玛丽亚没有回答。

    「对了,你有见过修道院的主教吗?」迈可森突然提问。

    阿曼达转过头开口说明:「玛丽亚姊妹可能不知道,主教只有在重要节日的时候才会出现,譬如说快要到来的陨石节。大部分的时候主教都会在修道院的地底下活动。」

    「主教不是穿着实验袍,就好像旧时代的人类一样吗?」夜幕降临,迈可森举起手笔画:「这个吗……玛丽亚小姐,其实我在昨天回房时,和那个人碰面了。」

    她点点头。

    「他就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迈可森打了个冷颤,接着把斗篷裹的更紧些:「那时候没有任何人,他朝着我露出毛骨悚然的微笑,说『请小心点,你虽然是狼,但也是踏入虎口的狼』。」

    看来赤裸裸的威胁呢。她心想。狼是双关语吗?毕竟首长家族的姓氏便是「白狼」。

    玛丽亚顿了顿。如果迈可森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主教的话或许可以理解成迈可森的存在铁定能够为其带来某些效益,因此才出声点醒了对方不要忘记立场。

    修道院不受首都管辖,那是因为这个地方并没有威胁性,以济贫为主要的行动方针甚至有利于首长的统治。但掌握了首长之子,他们的权力关係或许会有所变化——

    玛丽亚抬起头,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说:「您想逃出去?去哪?」

    迈可森点点头:「我想穿越北方边境,去更远的蛮荒之地去避风头。我想只要我在国内,肯定任何地方都不会安全。」

    「请问为什么找我还有姐姐大人?」玛丽亚说。

    「那是因为……」迈可森脸又红了:「你们是我刚进来修道院遇见的几个人。我想要找熟人,而且我觉得你很聪明,和其他omega并不一样。」

    玛丽亚想要开口说他们根本不能算是熟人。但迈可森倒是有一点说对了。

    「哈哈哈你不用那么拘谨啦,这里的大家人都很好,但我们必须低调行事。」阿曼达微笑着说,她在住宿区前停了下来:「那玛丽亚姊妹,你先回去休息吧,可以明天再给我们答覆,就算不愿意也没关係……不过请帮我们保密,等到迈可森成为首长后,说不定就可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迈可森也温和的点点头。

    「好的,明天见了。」

    玛丽亚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在确认到那两人看不见自己后,她提起裙摆,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答案很明显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向路过的修女询问了奇莱雅修女的所在位置,接着便整理好仪容。她敲了敲对方的房门,这里的设施比起其他地方更加现代化,这扇门似乎是以钢而不是铁製成的。

    「请进。」

    玛丽亚拉开房门,她行了个礼,抬起头说:「有事发生了,母亲大人。」

    「说来听听吧,玛丽亚姊妹。」

    她看着奇莱雅将手中的文件放进塑胶夹里,真稀奇,这里竟然还有塑胶的存在。玛丽亚吞了口口水,她露出自己最人畜无害的微笑。

    「阿曼达姐姐大人,恐怕正在谋划反叛之举。」

    自己与omega不一样。没错,迈可森说对了。他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omega并不只是不会思考的行走子宫。

    而是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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