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卖盐小课堂

    小河边的插曲，给处在秋寒当中的人们带了丝丝暖意。

    白芨摘下头套，带领一众看热闹吃瓜人士往回走，把巡查营的哨所当成临时会议室，就地开起了小会。

    “麟虎帮以后就是村里的合作势力，从海州运过来的盐将经由他们的手发往各地。”

    她上来就明确了会议主旨，给各位与会人员定下了基调，下面的内容都围绕这点展开。

    第一次看到大小姐玩闹的林先生，表示开眼的同时，心里有浓浓的疑惑，不明白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尽管他已经从张良才口中知道了缘由，却不是很能理解，这个法子有用吗？

    价钱卖得再便宜，量在那摆着呢。远的不说，这些个精盐，出不了淮宁就能被消化了，真能撼动每月交易量至少几百万石的盐市？

    这不仅是林先生的疑问，回过神的白明理等人也心有顾虑，对大小姐的信任是一回事，可不能盲目。

    随着时间推移，盐政变化带来的风波开始显现，他们已经慢慢窥测到了盐市这个庞然大物的全貌，以及背后的大恐怖。

    各大粮商联合，都能在丰年时期把城里的米价抬高，说明在利益的驱动下，商人有的是办法捞钱。

    盐和粮食不一样，在大兴，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是粮食的生产者，就这样粮价还是能被操控，盐只会更容易操作，也更难去撼动那张利益大网。

    面对一双双带有疑惑的眼神，白芨露出满意的表情，并点头表示肯定。

    她让人竖起一块木板，手执干枯的芦苇杆，就着不算明亮的烛火，正式开始了反垄断小课堂。

    “看来你们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也注意到了盐市的上升趋势，下面我们就来探讨一下如何去遏制这种势头。”

    行业垄断的形成，通常都是因为准入门槛，原材料、资本、技术、设备、销售渠道等等，都可以成为诱因。

    盐市相当庞大，原材料和技术也不存在门槛，在自然情况下是不可能成为垄断行业的。

    然而，政治因素让这一行被朝廷把持了几千年，现在重新回归市场，按照经济学规律，最终一定会成为寡头行业。

    通俗来说，就是每个靠海的地方最有势力的几个家族把控当地盐市，相互之间保持和平一起发财，一致对外。

    然后，他们又同外省的家族形成默契，把出货价控制在同等水平，进而掌控整个大兴的盐市。

    没有官方的介入，资本逐利的天性彻底得到释放，推动着想在盐市分一杯羹的参与者，自发接受行业默认的定价规则，并为了维持这种局面，贡献自己的力量。

    时间越久，这种团体就越稳固。

    “打破垄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更多的人去参与，普通百姓没有资格制盐，没关系咱们有。”

    简单解释了一下盐市的正常走向，白芨用芦苇杆敲了敲木板上被画了圈的私盐两个字，把自己的目的露了出来。

    她就是要把合法的盐全部变成私盐，拉低行业的准入门槛，最好有想法的都来卖个一两袋。

    小屋内的众人沉默了一会，许先生放下手中的笔记，问道：“王爷的意思我懂了，但只凭我们一家，产量实在有限。且海州孤悬海外，距宁水路途远不如其他盐场近，这个代价？”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贩盐赚钱一个靠价格，二一个靠走量，积少成多。可能一船盐撑死也就值百来两银子，可若是每天都有上百船，一年下来便是恐怖的数字。wap..OrG

    孤岛一样的海州，显然不具备产出大量食盐的条件，要运进内陆花费的也比普通盐场更多，时间一长谁都受不了。

    “先生言之有理，这也正是本王忧虑所在。因此，海州盐场只卖精盐，粗盐由麟虎帮去卖。”

    这话多数人没听懂，眼神随着大小姐手里的棍子，在粗盐和精盐之间来回跳动。

    现场变得更为安静了，许不言闭目沉思良久，突然眼冒精光，想通了王爷话语中的关键。

    “您打算用手上的精盐去和别的家族换取粗盐，再让麟虎帮发往大兴各地？”

    什么？

    老先生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大小姐要把盐卖那么便宜，这是在钓鱼。

    等他们消化了一会，白芨才接上话，“对，我的目标始终是底层市场，只要保证普通人能吃得起盐就可以。至于有钱人家，三十文一升的普通精盐，变成八十文一升的高档盐，没差别。”

    “所以您给了麟虎帮提示，精盐还可以变成漱口盐，是想让他们把这话传出去？”许先生揪着胡子，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原本他并不看好王爷能稳住盐市，觉得朝廷这是在强人所难，逆势而为。却没想到王爷独辟蹊径，抛出高端行市的利益，以此来稳住底层盐价。

    同样是卖一石盐，精盐和漱口盐得利是粗盐的数倍之多，花费的心力和人力要少不说，售卖的货物越高档在外越体面，说出去好听。

    这样一个条件摆在沿海那些家族面前，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大小姐，您这是不是借鸡生蛋？”林先生看老友胡子都快揪秃了，窃笑之余，不知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嘴。

    他一说，在座的各位顿时觉得形象了，之前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现在全搞明白了。

    可不就是借鸡生蛋嘛，有精盐吊着，那些人还不得拼了命去晒粗盐？

    白芨闻声看了过去，怎么都想不通倍有范的老爷子，到了村子半年能变得这么接地气，借鸡生蛋这种话张嘴便来。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么别的话不用多说。明理，老吴、老周他们肯定会参与，你问问自己岳家有没有兴趣，还有韩总督的岳家也别落下了，其他的势力你们商量着办吧。”

    “是，大小姐。”白明理大声应和，立刻在随身的小本本上记下，全身上下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他觉得大小姐是在做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任由盐价涨下去，后果谁都不敢去想。

    上了年纪的老人感触尤为深，也意识到了这里面所代表的东西，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

    看到众人的神态，白芨及时泼了盆冷水，“你们不用高兴得太早，盐价是不可能落回去的，而我们也不能太过分，一点利都不给盐商去留，那样只会让村子成为众矢之的。”

    “明白。”

    “嗯，那就散了吧，明日开始各自去忙。”

    “是。”

    不算简短的会议就此散场，三三两两的人员在踏出营房的那一刻开始了热烈讨论。

    许先生微微晃了晃脑袋，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这又是怎么了？”眼看盐市平稳有望，林先生浑身轻松，不明白老友这声感慨从何而来。

    对于老伙计的疑问，许不言没有回答，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还在把玩芦苇杆的身影。

    “没什么，回吧。”

    王爷是绝无仅有的王者，受限于身份，能得到她庇佑的百姓并不多，可惜啊。阳台菜王的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