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春种一粒粟

    晨光熹微，衙门内乱糟糟的动静总算平息，下人们来回提桶，一遍遍冲刷着地面。

    主院内，韩尚书看望了一下受到极度惊吓卧床不起的曹大人，确认对方没有大碍之后匆匆走出。

    他根本没时间细想，转身便投入到善后的工作当中，把一项项命令吩咐下去。

    “大人，院中的箭矢是不是要留下？”

    一夜未眠的尚书大人微微抬头，想了一会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接着就来到已经成为神迹，被许多卫军团团围住的地方。

    “你们受了伤就抓紧休息，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被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呵斥，才经历过血战，见识了鲜血的一众官兵心里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劫后余生，身上也不再有随时能送命的罪责，他们已经看开了。

    “大人，我们来看看王爷昨日的英武，这就走，马上走。”

    一名吊着胳膊，头上也缠着厚布的汉子回了一嘴，说话间，眼神不断瞟向几乎全部没入地面的箭身，赞叹和惊恐的表情交替出现。

    也不只他一个人是这样，很多人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女王那么细的胳膊，能射出这种威力的箭矢。

    “好了，赶快去养伤吧，别等要用你们的时候，一个个起不来。”

    “是。”

    这句话效果太好，才一说完人就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受了点轻伤的江从虎和一众女王的亲卫。

    感受到卫军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面貌，以及那走路带风的样子，韩尚书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王爷的提议。

    一个正常的有志青年，变成混日子的兵油子，有自己劣性作祟的原因，更多还是受处境影响。

    境内越是太平，需要官军出动的次数越少，尤其是在富裕的地方，银子能解决很多问题，久而久之才造成了卫所如今的现状。

    如果把他们打散，分到各个县城驻守，那么面对衙役解决不了，又不至于出动军队的事情，这些人的作用就出来了。

    既能改变糜烂的风气，也能突出士兵的作用保一方平安，而频繁出击也有利于维持应有的战力和军纪，一举多得啊。

    “江队长，王爷呢？”

    “回尚书大人，大小姐应该在伤兵室。”

    “哦，本官还要多谢江队长昨晚拼死护卫，此案一了，本官定单独具折为各位请功。”

    “多谢大人好意，这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看着一板一眼，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的江从虎，韩大人猛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不在自己管辖范围。

    他又抬头看向女王带来的亲卫，以及即将成为亲卫的那些淮南卫，全部是平淡的表情，心里更为郁闷了。

    王爷的眼光太毒，自己被挖了墙角。

    “你们好生看护曹大人吧，本王自行去找王爷。”

    “是。”

    可还没等完全走出院子，有点堵得慌的韩大人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头，昨晚我砍死两个，是不是不用再考核了？”

    “嗯，大小姐看起来铁面无私，其实很好说话。你们只要用心办事，哪怕能力差一点，她也会给机会，重要的是拿出态度，懂吗？”

    “我们懂了，头，你放心，我们以后绝不偷懒耍滑，给大小姐丢脸。”

    “知道就好，干活吧，等接替的人来了，都抓紧时间睡一觉，随时待命。记住了，只要大小姐不撵你们走，你们脸皮厚一点，多学多看多做事，总能得到机会。”

    “诶，我知道了，头。”

    “头个屁，老子现在是江从虎，大小姐亲自取的名，是她老人家麾下亲卫大队长之一，以后喊我江队长。”

    “是，江队长。”

    疯虎江川，哦，现在是江从虎，脸上洋洋得意，老远便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他把自己从小混迹市井讨生活，以及在卫所摸爬滚打十数年的经验，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在场的人。

    也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高兴，自发地安利起了一个赏罚分明，值得所有人追随的王者。大小姐的好，要让更多人知道才行。

    对于军人来说，只要用心做事就不会被淘汰，这一点实在太重要了，远远胜过任何言语上的安抚。

    自打江从虎在‘前辈’口中得知了大小姐对军属和退伍士兵的打算，且已经有人享受到了这种待遇之后，心中不时升起强烈的念头，很想现在就去村子看一看。

    古往今来，当兵的哪个不是靠气力吃饭，凭运气和蛮力养活一家老小，最终都逃不过年纪一大，被人灰溜溜地赶出军营，落魄回乡的下场。

    解决后半辈子的生计？

    戏文都不敢写。

    一人当兵养全家，这种事江从虎不敢说，也好言相劝前辈不要对外透露，大小姐有一个赏罚分明的优点就够了，还能筛掉那些只看到好处的人。

    于是，疯虎和一帮有意思的亲卫，主动帮白芨物色可造之材，但绝口不说那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待遇，颇有一种自己上了岸，就立刻把船凿沉的无耻行径。

    没办法，他们也怕，这么好的大小姐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江从虎和一众亲卫默契的小眼神，被驻足在院门口的韩尚书看得一清二楚。

    他望着眉开目明，对未来充满无数期待的藩王亲卫、准亲卫，除了佩服，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王爷，您，还是去休息吧，这里下官照应就可以了。”

    正在和大夫讨论伤口缝合可能性的白芨，被这种满是颓丧的语气吓一跳，还以为曹大人不好了，呸呸呸。

    “韩大人，外边出事了？”

    “哦，没有，您这是？”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韩尚书急忙转移话题。

    “那就好。”

    白芨也没怀疑，转头继续叮嘱两名经验丰富的医者，“这个法子在西洋存在了几千年，咱老祖宗也用过，应该是有用的。

    本王知道的就这些，你们尽快尝试制作羊肠线，如果有人等不及，直接用丝线缝制吧，总比活活流血而亡要好。”

    “是，小人拜谢王爷赐教之恩，若能成，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的性命，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不用多礼，医者行当应该收到了风声吧，你们不久后也是要吃官家饭的，咱们都不算外人。”

    “王爷，大恩不言谢，不打扰您和尚书大人谈事了，我等这就回去准备。”

    两位胡子都白了的老大夫，此刻迸发出无限的精力，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老腰，再三行礼。

    医者行当近一年来不断被朝廷重视，已经传出统一管理的风声，这使得日后地方上的许多大夫都能端上金饭碗。

    而随消息传来的是，此举正是出自女王的建议，新皇力排众议压下朝中一切反对之声，选了江淮试行，不日将组建医者行会。

    现在她老人家又提出了伤口直接缝合的可能，把在海边得知的情况毫不藏私地讲了出来，甚至做线的材料都有。

    缝合伤口其实很早就出现了，但由于多数情况下伤者还是会死，使得进行手术的医者大大怀疑自己的医术和这个方法，敢动手的大夫也变得越来越少。

    烈酒消毒、手术环境和线材等概念的提出，对于两位医者仁心的老人而言，确实是大恩大德。

    用言语不能感谢，他们只能记在心里，期盼自己日后能有帮上贵人的时候。

    “大小姐，伤口缝合又是什么？”看着两位老人矫健的背影，韩大人愣愣地问了一句。

    “哦，就是遇到无法用布和药止血的情况……”

    简单解释了一下伤口缝合手术，白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毅然去了一趟海边。

    大海，相当于玄幻小说中提供修士历练的秘境，而她就是成功从秘境中出来的人。

    这可以让许多知识和物件的出现变得合理，只要是符合这个时空的东西，什么都可以推给那些外国人。

    想到已经成功怀上崽的白猪，用不了多久大兴就能实现猪肉自由，女王不经意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此时，目瞪口呆的韩大人回过神，才明白王爷又做了什么惊天大事。

    “下官韩大柱，代大兴百万将士，叩谢王爷天恩。”

    白芨被‘砰砰砰’地动静惊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阻止对方。

    “韩大人，起来吧，就当欠了本王一个人情。”

    “不。于公，此举足以减少三成因伤死亡的将士；于私，下官的仕途再无阻碍。当前，下官不敢应诺什么，日后必有所报。”

    双眼通红的韩尚书，额头紧贴地面，脑海中接连浮现出几个小不点的身影，根本不敢抬头。

    白芨自然能听懂里面的含义，只平静地回了一声，“好。”阳台菜王的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