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叛逆之子在线阅读 - 第二回:荒淫

第二回:荒淫

    「这把火是怎么搞的?」长相圆润宽厚的胜三郎嘟起了嘴,将手掌平举于眉毛处遮住阳光,看着远方烧在稻田上的大火问了一问。

    田上的大火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农民们放弃了抢救,开始在火势的外围处又点起一圈火,新火把旧火包围,浓烈火势足以让人窒息,也能阻止大火继续蔓延,然而农田遭殃的几十个农民恐怕无法度过今年的寒冬了。

    大火逐渐平息,农民们聚集在一块,有些人用手臂遮盖住眼眶,泣不成声,另一群人则出言安慰,承诺分出自己今年的收成。也许在左邻右舍的帮忙下,今年尚不至于闹出人命。

    弥七郎看着这群农民,心里想着若不是父母的变故、和吉哥的相遇,自己现在应该在那群人里面,或许是哭、或许是出手帮忙。而现在自己跟着吉哥,成天就是跟着这帮人在周遭几个镇间晃打转,偶尔跟其他帮派起起衝突闹闹事,再不然就是买买几壶酒,跑回在津岛的破宅邸饮酒作乐。

    我是不是在走上我父亲的老路呢?一想到此,弥七郎用力地摇摇头,把刚刚的想法甩开。那老鬼都死了还在纠缠我。

    吉法师一行与那群农民越走越近,待行到他们身旁时,吉法师出声问道:「这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吗?」

    农民们闻声回头一望,见到穿着虎皮豹纹裤、裸着上半身在阳光下留着臭汗的吉法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各个都露出诡异的神情,「不了,大人,您恐怕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一股好意碰了钉子的吉法师拉下了脸,鼻息哼了一声后策马加速离开。小平太等步行的不良少年也只得快步跟上,因为资浅而负责提酒的弥七郎亦然,他听到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人开始低声抱怨,心里只想着和背着一篮柴薪相比,这样的劳动简直不足一提,因此对这些人的抱怨大不以为然。

    吉法师一群人在津岛的据点是个看上去曾经富丽堂皇的宅邸,在里面曾经居住的大户搬出之后,到处结满了蛛网,屋内屋外都有破损,拉门上的糊纸也不知被戳穿了几百个洞。一行人直接从庭院踏上室外走廊,十几人的脚步引起木板嘎吱作响。

    从拉门被戳穿的洞中,弥七郎可以看见三、四个房间内已有些衣衫不整的男人和怀中的女人交缠在一块,一发现吉法师带人大张旗鼓的来此,就露出惊慌神色,将几贯钱丢下后抓起衣服夺门而出。随后更多男人从其他房间里陆陆续续地快步离开,宛如老巢被捣的鼠辈,从他们质料优良的服饰来看,应该都是些收入不俗的小商。

    透过拉门上的孔洞,弥七郎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一枚枚算着男客留下的铜钱,橘底繁花点缀的和服被褪到手腕,裸露出大半个洁白香肩,长发批掛在胸前遮盖住一对美景。那女人点到一半时注意到弥七郎吞嚥口水的目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后起身走到屏风后,再也不见踪影。无奈将目光从房内拉回面前的弥七郎才发现大家都已到主厅就座,赶紧快步跟上。

    主厅内,平时七零八落席地而坐的眾人如今规规矩矩地坐成左右两侧,正中间主位上,吉法师和一位女人併肩而坐。那女人身穿淡紫色和服,袖口和领侧以白底镶边,衣服上朵朵白色桔梗灿烂而开。一旁女侍收过弥七郎带来的浊酒,让他赶紧坐上末座。

    这时弥七郎才有空间仔细观察紫衣女人的容貌,那女人容貌艷丽,笑容可掬,紧贴肌肤的衣裁衬托出柔软而多產的身形,诱惑着男人抱着她度过一个燥热而多情的夜晚。然而那身和服儘管剪裁华丽,却仍能看出已经度过许多个春秋,淡紫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原本的深紫褪色而成,衣服边角有多处缝补痕跡,而和服膝盖附近甚至就有块顏色相近的补丁,可见衣服多么陈旧,穿着者的生活也并不宽裕。

    吉法师见眾人已经就座,于是拍手示意评议正式开始。阿紫闻言将坐位缓缓移向吉法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合手礼,「感谢少爷和诸位客官今晚又来此捧场,小女阿紫至今依然不忘吉法师大人慷慨资助之恩,是故今晚…」

    「行了,阿紫,」吉法师突然挥挥手打断了她,「你像平常一样讲话就好了,直接讲重点,不要那么多囉嗦的开场白。」

    「好啦,那这边就是本月的规费,献给我们帅气的吉法师大人!」阿紫从旁边女侍接过托盘,将盘中物献上,六串永乐通宝横躺在托盘上。阿狗曾跟弥七郎讲过,正式场合通常是一千文钱串成一贯,但吉法师觉得这边用不到那么大数量,因此约好以五十文钱为一串,因此这边约有六百文钱。

    「很好,这些钱你们就拿去花吧。」

    「谢谢大人!!」弥七郎注意到此时阿紫才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她道谢完后又让女侍将铜钱收回房里去。

    「好啦,各位!严肃的事情讲完了,大家开始开开心心的玩乐吧!!」阿紫话说完,大声地拍了拍手,连接隔壁房的拉门立刻就被打开,从中走出许多婀娜多姿的女郎,端着盛装好的酒和小菜来到眾人身旁。甚至连弥七郎这样刚加入的小人物都有女伴坐陪,在场含女伴在内三、四十人立刻就让场面热闹了起来。

    弥七郎的女伴是个略显丰满的女孩,名叫阿猪,看上去不比弥七郎大个几岁,相比弥七郎面对女性时的侷促寡言,阿猪倒是相当健谈,弥七郎手搂着她不用花什么心思搭话,不时和伙伴们敬酒,聊天谈笑,过得相当愉快。

    倒是身为主人的吉法师和阿紫,却一脸正经的窃窃私语。随着宴会的气氛逐渐酒酣耳热,男男女女们也开始衣衫不整了起来,此时衣着完整的吉法师和阿紫倒成了晚宴上的异类。

    弥七郎禁不住好奇拋下了怀中聒噪不绝的阿猪,悄悄地换到了靠近吉法师的座位,侧耳倾听了起来。儘管宴会相当吵闹,但也因此两人必须提高音量才能让彼此听见,让弥七郎能够听见断断续续的隻言片语。

    「…确定吗?」吉法师说。

    「这是我们家一个女孩说的,那伙人大清早才……结果下午的时候其中一些人就跑来我们这里摘野花,几杯酒下肚之后,什么吹嘘的话都讲了出来。他们说…织田…火…还说那蠢货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弥七郎非常想听清楚阿紫在说些什么,但她的声音时不时会被宴会喧闹的声音盖下去,无法明白全部的内容,只能猜测有些外地人来到尾张不知做了什么事情。弥七郎还想继续听下去时,一隻手用力地拍到他背上…

    一回头,那是脸颊已经微微泛红的阿狗,朝着他满嘴酒气的说话,「唉呀!我们弥七已经醉到恍神了是吧?你那么经得起打,却喝不了一点酒吗?来来来!再喝一点。」话说完,盛了满满一碗的烧酒就被塞到他脸上。

    弥七郎大口大口地喝下,却没想到这酒意外地烧喉,害他呛得把酒全吐了出来。周围一圈人回头注意到此景反而都笑了出来,壮硕的小平太也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女人坐进了圈子,其中一个女人正是阿猪。

    「嘿嘿!我看到你把这样一个美女拋下不要,就自告奋勇帮你照顾了。」小平太说完,阿狗立刻又接着说「弥七!看来今晚你的武士刀只能自己擦亮了!」眾人又笑了起来,被这样调侃的弥七郎也只能尷尬地搔搔头。

    此时吉法师和阿紫已全然没有刚刚正经交谈的模样了,阿紫襟口大开,双乳呼之欲出,而吉法师的手则在襟里肆无忌惮地探索,他们加入眾人的话题里,开着一个又一个淫秽的玩笑。

    「阿紫小姐,」小平太摆出一个夸张的正经表情,「上次我败在阿紫小姐的手下,最近刚好是我诞生日,希望阿紫小姐能在这黄道吉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的武士刀再次挑战阿紫小姐。」

    「唉呦~得了吧,上次你那么快败下阵来,害得我剩下的晚上都在找男人。」阿紫嘴上完全不饶人。

    「喔喔~你是说那个仅三次呼吸就落败的传奇吗?这我也有耳闻」吉法师加入调侃的行列,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小平太完全不介意吉法师和阿紫的调侃,「没错,上次我深深引以为耻,因此之后每夜都在辛勤锻鍊,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这次决不会让阿紫小姐失望。」

    「恩~~」阿紫把食指放在唇上思考着,敞开的和服轻轻滑下,露出半个香肩,「我当然不会那么小气啦,只是我真的怕小平太赢不了,阿狗你要不要来帮他呀?」

    「嘿嘿,阿紫小姐既然指名我了,我当然绝对奉陪啦!这次我绝对会让阿紫小姐跪地求饶,大叫救命!」

    「哈哈哈哈哈哈!」阿紫闻言放声大笑,说道:「就算你们两个一起上,恐怕离让我求饶还有很大段距离呢!」

    「喔~~?」吉法师说话了,「阿紫你口气还真不小啊,我看我也加入好了,这样你要是还是不求饶,我就让你跟我姓。」

    「咦?」这番话让阿紫流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但那欣喜之下似乎真有三分惧色,「我还怕少爷嫌我老呢,只要少爷开口,阿紫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还容请少爷接受阿紫的挑战。」

    之后又过了三巡酒,吉法师和阿紫等四人便一声不响地离席去了隔壁房。眾人也心领神会,男男女女成对一一离开。

    隔壁房,尚未全关的拉门内,只见烛光将赤身裸体的四人照得一身橘红。双手遮着跨部的小平太和阿狗在房内反而显得相当侷促难安,与眾人面前的豪放大相逕庭,唯有吉法师依旧泰然自若,他抬手示意让手下们先行,阿紫笑咪咪地敞开双腿迎接小平太的造访。

    吉法师转头望向门外,冷峻的目光正好和弥七郎四目相对,让弥七郎意识到自己的冒犯,赶紧把视线移开,再回头时,只见拉门被缓缓闔上。正当弥七郎若有所思时,一隻手被悄悄引导到两团软肉之间。

    回过头,弥七郎右手已被阿猪放进她胸口里,顿时满脸通红。此时早已四下无人,只有他们还留在杯盘狼藉的主厅里,「你若是想踏入那个世界,就不该在这边默默发楞喔~~!」她起身牵起他的手,引导着弥七郎往其他厢房缓缓走去,四下淫声此起彼落,弥七郎只觉得飘飘欲仙,再也无法思考……

    淡蓝色的晨光穿过薄雾从门缝中透了进来,将弥七郎从睡梦中叫醒,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宿醉。他放开怀中的阿猪,从床舖中爬起来四处寻找清水,但怎么找都只有空酒瓶和喝剩的浊酒。最有可能有清水的地方恐怕只剩厨房了,他拉开拉门,冰冷的空气立刻扑上胸膛,不禁打了个哆嗦。

    弥七郎摇摇晃晃地走在破烂的走廊上,看着阴暗的天色估量着此时寅时应该已经过半,正是准备进入卯时的时刻,同时脚底踩在廊上又不断製造吱吱嘎嘎的声响。一阵女人的行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弥七郎踏下长廊,躡手躡脚地踩在泥巴地上,小心翼翼地接近声音的来源。终于在走廊尽头的转角,远远望见围墙边站着一对男女紧密贴合。

    女人和服的上半身被往下褪到腰部,下半身则是往上掀开拉到腰上,那件淡紫色底上带白色花纹的和服彷彿是要狡辩一样地围在女人腰上,假装自己的主人并不是赤身露体的在室外行淫。女人双手伏在墙上,男人则在她身后大力地驰骋,宛如策马在荒野中全力奔驰一样疯狂。

    弥七郎原本有意现身加入战局,或至少在他们旁边排队等着男人结束后接替他的位置。但是弥七郎稍后就从背影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吉法师,当下就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乖乖地退到墙后准备转身离去。

    「既然来了干嘛走?」吉法师突然大声说道,不论是女人或是弥七郎都被吓了一跳,于是弥七郎又从准备遁身的墙后站了出来。

    吉法师在最后的几个衝刺之后,将整个臀部狠狠地贴在女人身上,然后才将对方放开。女人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湍湍白液从股间流到地面上。

    吉法师转过身来,已经出鞘的武士刀毫不介意地在弥七郎面前晃盪,「你想上?」他用拇指指指身后的女人。

    「您让她求饶了吗?」弥七郎问道,吉法师只是咧嘴嗤嗤一笑。

    「小少爷,」背后穿紫色和服的女人正是阿紫,她依然瘫坐在地上,握上了吉法师的手,脸靠着他的腿说道:「阿紫我投降,你骑了我整整一个晚上,现在我脚也软了、腰也瘫了,而且天亮了,麻烦你饶我一命,让我进屋里睡个一觉。等我醒后,你想让我跟谁睡我都听你。」

    「哼哼,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也不枉费我一整晚的功夫。」吉法师笑道,然后一手伸进阿紫腋下,另一手伸至膝下,双臂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舒服吗?」吉法师边抱边在嘴上补了阿紫一枪。

    「坏蛋!」阿紫粉拳轻捶,跟着吉法师一起消失在屋里。

    从屋里出来后,吉法师已穿上了衣服,至少有把他的裤子穿上,「你看起来不会太吵,陪我骑一段马吧。」他这样对弥七郎说道,喊着要他跟上。

    马就系在墙外,两人解下其中两匹的韁绳,朝着镇外,穿过一条又一条田间小径,漫无目的地奔驰。跟着吉哥鬼混已有个把月,弥七郎和这帮人一起过日子除了打架闹事,就是偶尔学学骑马、使用长枪的手法等,到此时弥七朗虽自认对骑马已经小有心得了,刚开始还能够勉强跟上吉哥的速度,不至于被拋下,但随着时间拉长,终究还是逐渐落后。到最后吉哥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后,弥七郎只能凭着目前已经走过的大半路程,猜测着吉哥可能的目的地,他一边猜一边尽力赶上,终于在一座他们常瞭望远景的小山丘上找到吉法师,人和马都在喘着气。

    吉哥骑马和骑女人一样狂暴无情,但下马后总是会展现出温柔呵护的一面,吉哥在驰骋完后总是细心地给他的爱马刷毛,同时轻拍着马的身体,甚至出声安抚牠。弥七郎在旁默不出声的观察,同时也生疏地给自己骑过来的马作整理。

    把马安顿好后,他们肩倂着肩坐在可以瞭望平原的山丘上,附近几座城主大人们的城堡尽收眼底。弥七郎对于那些城叫什么名,城主是谁,城主又侍奉那些更尊贵的大人毫无概念,吉法师却对这些事情聊若指掌,平日在弟兄面前冷酷而少语的吉哥此时却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弥七郎只能不断点头称是。

    「…那边最远的那座就是那古野城,统治此地的信秀大人所在的居城,」吉法师指向视线所及最远的一座城堡,那城两面环水,城墙沿水层层保护着正中心的天守,「弥七,你可知道信秀大人又服侍谁吗?」

    「自然是『当今圣上』。」其实弥七郎对于「当今圣上」这四个字毫无概念,只知道遇到类似问题,如此回答决不会出错。

    「哈哈哈,你这样答倒也不算错。」吉法师笑了笑,继续说道:「事实上,能够服侍天皇的人除了京都的公卿外就只有将军一人,像我们这些武家都是透过服侍将军来服侍天皇,在尾张,直接服侍将军的人是此地守护斯波义统,在他底下是织田信友和织田信安两位守护代,织田信友底下才是信秀大人。」

    弥七郎懵懵懂懂地没听懂多少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觉得天外有天,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大人之上还有更多更高的大人,世界真是无比广大。

    「往那边过去,就脱离织田家的势力范围了,你看到最远的那座叫做大滨城,累代侍奉松平家的吉良一族就住在那边。」吉法师边说边用手指比划,彷彿是在他看到的景色上画线一样,弥七郎则对于这座相比那古野城逊色不少的小城砦并没有多少兴趣,倒是吉法师似乎费尽心思的观察,嘴里不时念念有词说着过去和离开的小路云云。

    太阳已升起好一段时间,吉法师才终于看够了本,喊着弥七郎策马回府。回程时他们一路缓慢前行。但行不了几里就看见一名身着马乘袴的武士迎面而来,那武士远远见到吉法师,就立刻加紧了速度。

    待能认清武士面貌时,吉法师对着尚在远方的来者大喊道:「准人正!!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令堂来到津岛了,正在找大人呢!请大人快回府迎接!」准人正大声说道,而吉法师的脸变得相当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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