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帝姬与恶犬在线阅读 - 帝姬与恶犬 第30节

帝姬与恶犬 第30节

    羽徽若高高立在石阶上,眉眼间盛气凌人,明黄色的衣角翩然飞起,融入金色的日?光里?。

    鹿鸣珂没回?话,径直下了台阶,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小径中?。

    羽徽若本想诱骗鹿鸣珂下些赌注,奈何这人不上当?,还跑得没影。她百无聊赖,穿花绕木,追着蝴蝶玩,与迎面而来的姜潮生撞了个正着。

    羽徽若心说不好,脚步一?挪,就要开溜,被姜潮生一?把抓住手腕,目光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一?遍:“你是谁?”

    七曜阁女?弟子不多,寥寥几个,他都认识。这黄衫少?女?明眸善睐,娇美无匹,眼生得紧。

    “你眼拙啊,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羽徽若鄙夷,“大葱成精。”

    姜潮生心头?惊起波澜,琥珀色的瞳孔里?露出异样:“是你!”

    他这几日?下山去了,刚回?来,还不知道明华剑尊新收的弟子里?,有一?个变作了女?儿身。

    “如?今我是明华剑尊亲自收的徒弟,你的师妹,有玉符为证,二师兄再像前几日?那般无礼,伤了我,师尊和?大师兄可是要为我出头?的,到时候被关了禁闭,可不要哭鼻子哦。”

    这两日?,羽徽若没少?打听七曜阁内部的事,二师兄姜潮生的名字,听到了不下百次。

    他是明华剑尊所有弟子里?最有天资的一?个,明华剑尊非常器重他,宗门内的不少?事务都交由他处理,即便他行事嚣张,作风狠辣,明华剑尊也未曾过于?苛责,弟子们纷纷推测,明华剑尊将来会把掌教之位传给?他,因此都以他马首是瞻。

    “伶牙俐齿,有些小聪明,以为我就收拾不了你了?”姜潮生扯着嘴角,阴森森地笑着,“打伤阿七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算了的。”

    “师尊,大师兄,你们快看,姜潮生又?在欺负我!”羽徽若鼓起双颊,向着他身后道。

    姜潮生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羽徽若趁机抽回?自己的手,飞快藏入花影中?,不忘回?敬一?句:“夯货。”

    第36章 [vip] 倔强

    比武这日, 明华剑尊亲自?坐镇,擂台设在七曜山的?主?峰,所有七曜阁的?内门弟子, 除却有事外出的?,几乎都前来围观了这场盛事。

    羽徽若擎着明玉刀, 足尖一点, 跃上演武台。

    对面的?鹿鸣珂握着他不离身的?铁剑,双目波澜不惊。

    “这一战本意是切磋,掉下演武台即为输家, 二位师出同门,理应点到为止。”方祈玉作为这场比武的?裁判, 站出来宣布了规则。

    站在看台上的?姜潮生不屑地冷哼一声?:“点到为止,有什么?意思?”

    “二师兄说的?有理,不过是小孩子间的?过家家,没什么?看头。”旁边的?弟子附和着。

    “你懂什么?。”姜潮生瞪了他一眼。

    弟子本想捧他的?臭脚,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方祈玉宣布完规则,看了羽徽若和鹿鸣珂二人一眼,掠下了高?台。

    台上瞬间只剩下羽徽若和鹿鸣珂, 底下的?弟子都在等着二人出手, 等了半天,谁都没有先出手, 倒是两?人目光交汇, 眼神缠绵了几个来回, 闹得是众人一头雾水。

    “还打不打啊, 不打别?浪费大家时间。”有耐不住性子的?,吼了一句。

    羽徽若试图用眼神碾压鹿鸣珂, 抢占先机,奈何鹿鸣珂这厮油盐不进,愣是不为所动,羽徽若只好打破沉默,肃然开口:“鹿鸣珂,我不会让你。”

    “彼此。”回应她?的?,是鹿鸣珂冷淡的?两?个字。

    “我是师姐。”羽徽若强调。

    “输赢尚未有定论。”

    羽徽若差点气晕过去,在跟她?抬杠这件事上,鹿鸣珂愈发得炉火纯青。她?怒道:“那么?,刀剑底下见真章吧。”

    便提刀攻了过去。

    换作对方是旁人,她?不是非做这个师姐不可,但?对方是鹿鸣珂,这个师姐她?非做不可了。

    原因很简单,鹿鸣珂曾是她?的?奴隶,与?她?有私仇,他想翻身,想做她?的?师兄,想踩在她?的?头上,门都没有。

    羽徽若都能想象得出来,放任他做了师兄,以后在七曜阁内,她?便处处低他一等,处处看他眼色,他还可以仗着师兄的?名头呼喝她?,欺压她?,羞辱她?。

    她?想过了,虽然鹿鸣珂进步神速,想打赢他,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鹿鸣珂一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鹿鸣珂最初的?拳脚功夫,还是她?手把手教的?。

    就算这一战必败无?疑,她?也要站着输,体面的?输,有尊严的?输,决不可叫这个曾经的?小奴隶看轻。

    羽徽若的?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身折射着日光,耀目至极。

    鹿鸣珂举剑,刀剑撞上,两?人同时各退一步。

    羽徽若使的?是羽族师父教的?刀法,最基本的?几个招式,鹿鸣珂也会。

    教他们刀法的?这位师父,最喜欢叫他们两?个切磋,刚开始他们还能打个平手,过了两?年?,这位师父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他们两?个被送入凌霄阁,学习更高?深的?功法。

    鹿鸣珂拿到的?剑谱被人动了手脚,两?人就此拉开差距。

    被埋没在羽族的?经年?,鹿鸣珂无?数次败在这把刀下。

    他败给的?不是这把刀,而是帝姬这个身份。

    鹿鸣珂长剑一挑,羽徽若被迫收回明玉刀。鹿鸣珂掌风轻拂,将羽徽若击得摔飞出去,跌落至演武台的?边缘。

    她?单手抓住铁铸的?栏杆,稍一用力,将自?己甩上演武台:“再?来。”

    鹿鸣珂双目黝黑,黄金面具在日光的?照耀下灿然生光,这次,他主?动出了剑。

    轰然一声?。

    羽徽若再?次跌至演武台边缘,她?奋力滚动,身子一扭,原地转了个方向,爬了起来,一瘸一拐,重新走到鹿鸣珂身前:“请赐教。”

    鹿鸣珂目光凉薄,腕底翻转,挽了个剑花。剑光化作一条蛟龙,呼啸着袭向羽徽若。

    羽徽若抬起手肘,明玉刀迎向他的?剑。

    剑气将她?逼退数步。

    “好功夫,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尽管使出来。”羽徽若一双乌黑的?眼里光芒炙人。

    鹿鸣珂薄唇微抿,绷出一道凝重的?弧度。

    又是一剑,山呼海啸。

    羽徽若倒栽着飞出,在地上打了个滚,迟迟没有爬起来。

    “羽师妹,再?不站起来,你就输了。”看台上飘来姜潮生讥讽的?声?音。

    “谁说我站不起来的?!”羽徽若唇畔滑出一缕鲜红,明黄色的?裙角被剑气割裂,撕开出一道口子。

    她?擦掉唇角的?血,摇摇晃晃站到鹿鸣珂跟前,扬起明媚的?侧脸。

    那张脸留下了他的?剑痕。

    他尊重他的?对手,没有留情。

    ……

    ……

    羽徽若第?十一次摔飞出去。

    这回连姜潮生都收了声?,没再?出言冷嘲热讽。

    鹿鸣珂垂下右臂,擎着长剑的?手收紧了些?力道,终于?敛起目中毫不掩饰的?轻视。

    看似娇贵的?女?孩儿,骨子里有着和他一样不服输的?韧劲,哪怕遍体鳞伤,也不肯低头。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她?折服。

    鹿鸣珂挥起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度,剑气带起强大的?气流,将围着高?台的?铁栏杆连根拔起。

    羽徽若脸颊的?伤口血已凝固,她?站在演武台中心,横刀在胸前,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漫天细碎的?剑气罩下,宛若落了场纷飞的?大雪,鹿鸣珂的?目光隔着刀光剑影,追逐着他的?对手。

    羽徽若的?身体像只翩然跃起的?蝴蝶,逐渐飞离鹿鸣珂的?视线,待那漫天剑意都敛了个干净,台子上已不见羽徽若的?踪影。

    鹿鸣珂还剑入鞘,走到高?台边缘,目光垂落。

    一只手紧紧抓着高?台的?边缘,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泛出惨白的?颜色。

    羽徽若挂在半空中,身体摇摇欲坠,仰起头来,迎向鹿鸣珂的?视线,另一只手向上伸出,扒住演武台。

    鹿鸣珂目中隐有震动,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不掺杂丝毫情绪,面无?表情宣布她?的?败局:“你输了。”

    “我没有输。”羽徽若全身的?力道都由两?条胳膊支撑,撕裂般的?痛楚贯彻周身,每吐出一个字,都似要用尽所有力气,“脚不沾地,就不算输。”

    鹿鸣珂向前迈了一步,脚尖与?她?的?手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只要他一脚踩下去,羽徽若就会吃痛,彻底摔下去。

    鹿鸣珂失了和她?周旋下去的?耐心,只想结束掉这场不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羽徽若,认输。”

    “不,我不认输。”羽徽若咬紧牙关,满目狰狞。

    她?惨白的?面颊覆满剑气留下的?细碎伤痕,哪里还有帝姬昔日半分尊贵的?模样。

    “我不认输!”

    羽徽若接受自?己是个灵府破裂的?废物前,曾握着双剑彻夜挥舞,粗粝的?剑柄在她?的?掌心磨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她?便手握着伤口,一剑又一剑,是她?的?不甘心、不妥协。

    直到痛入骨髓,血肉腐烂,始终无?长进后,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再?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次。

    羽徽若所有的?力道都贯入双手,足尖抵着墙面,一寸寸向上攀爬着:“鹿鸣珂,你想赢,总得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鹿鸣珂直直望尽她?眼底,半晌,半蹲下来,朝她?伸出援助的?左手,说:“如你所愿。”

    羽徽若拍开他的?手,一声?清喝,有如神助,飞身而起,直接扑向鹿鸣珂。

    鹿鸣珂摔倒在地,手中的?剑跌了出去。羽徽若缠住他的?四肢,将他压在地上。

    她?的?明玉刀掉到了台下,只能用最基础的?拳脚功夫。她?的?拳头不是最硬的?拳头,也曾将鹿鸣珂这个小奴隶揍得满头包。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鹿鸣珂。”

    “鹿,是我骑的?这只鹿吗?”

    “不,鹿是祥瑞,取自?‘高?官厚禄’之意。”

    “胡说,就是我骑的?这只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