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本源

    勇者已经死了。

    此时面前这位藤妖小姐当着勇者的面说出了这句话，换来的不是愤怒或质疑，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仅仅是周离，阿塔罗娜也同样如此。艾露玛则是因为和周离日月相处，因此也稍稍明白些藤妖说的话语有多么惊世骇俗，而托蕾亚的沉默则是因为她平日里就沉默，啥也不懂也沉默。

    不说话就完事了。

    周离没有言语，或者说，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简单就破解了东方三庭的隐秘。现在对于他而言，东方三庭发生的一切已经很明朗了，明朗的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这里之所以会出现一个名曰上仙，一个被称为勇者的两个不同的周离，理由其实很简单。

    东方三庭，缺少了“两次”重启。

    周离的重生并非是单纯的穿越回到过去，根据他目前得到的那些情报汇聚起来所展现出的真相，所谓的重生其实是整个世界的“重启”。虽然周离无法理解为什么神明似乎可以让世界重启，但无法阻止世界的毁灭，但他知道的是，自己在这个不断重启的世界中唯一独特的就是他能拥有重启前的记忆。

    除了自己之外，每一个人在重启中都会丢失自己的记忆，或者说，重启本身就是一个把未来拉回过去的动作，人也是变成过去的人，过去的人怎么会有未来的记忆呢？

    在这个重启的过程中，无论是自然的花草树木，亦或是王城村落，都会在无形的伟力下复原到重启的时间点里。就像是塔里克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毁灭，但在重启后，塔里克回溯到还没有被魔王摧毁的时间点，故塔里克依然存在。

    但是，东方三庭是个例外。

    如果周离猜的没错的话，东方三庭躲过了两次重启。第一次，应该是自己的前前世，也就是自己还没有获得【重启钥匙】，还无法在重启中保留记忆的那一世。

    在英南，艾露玛因为福音书的阴谋，负面情绪被放大了无数倍。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艾露玛那颗纯粹的心灵中唯一称得上是负面情绪的，便只有她的前世们对周离的思念。

    不，那不应该叫做负面情绪，只能说这些情绪是独立于艾露玛之外的，因此在巧合之下被激发了出来。周离在某种意义上其实要感谢福音书，毕竟如果不是它将沉睡在艾露玛体内的灵魂唤醒，他甚至都无法得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重生的。

    最开始重生的，其实是艾露玛。艾露玛经历了四次重启，保留了四世的记忆，也被杀死过四次。在最后一次，也就是艾露玛成为黑皇帝的那一世，黑皇帝艾露玛和前世们的灵魂聚集在了一起，她们看透了神明的阴谋，也同样明白，自己的力量中夹杂了太多神明的元素，根本无法以自己的力量忤逆神明，无论重启多少次，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因此，四位艾露玛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决定。她们选择将自己的存在作为祭品，将一半的灵魂取出，随后将能够重启世界的钥匙交给周离。最后，世界重启，前四代艾露玛全部消散，只留下最后一世的些许执念在拥有崭新灵魂的艾露玛心间。

    而如果周离所料不错的话，所谓的上仙，就是在艾露玛成为黑皇帝的那次重启中的自己。根据当时黑皇帝艾露玛的描述，当时的自己是一个法师，职责是辅佐艾露玛，后因魔王的陷阱受了重伤，濒临死亡。虽然最后东方三庭救下了自己，但当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艾露玛因为过于独裁的决策被群起攻之，最后在孤独与痛苦中死去。

    那么，自己呢？

    其实直到这里，周离还并没有完全明白东方三庭的运作规律。但直到面前的藤妖告诉自己，光辉骑士已经死去后，周离便明白了一切。

    举个例子，除了东方三庭外的世界，遭遇重启后会回到重启的时间点。比如在上一世，1900年的塔里克已经被毁灭。在重启到1895年后，塔里克就会重新出现，因为他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点。

    但东方三庭不一样，它的时间线就像是1895年-1896年-1897年-1898年-1899年，然后重启在1900年开始，就在其他世界都恢复到1895年的时候，东方三庭依旧是1900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变动。

    因此，当时黑皇帝艾露玛时间线上的自己留在了东方三庭，这就是那位上仙。而在此之后，外界的一切重启，光辉骑士周离开始对抗起魔王托蕾亚，但东方三庭里却没有任何变动，上仙周离依旧存在。

    随后，光辉骑士周离就完全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运行，从一开始和魔王之间默契的相互练级，到那场骇人听闻的德尔塔小镇大屠杀，然后便是塔里克的陷落和周离的逃亡之旅。在逃亡中，周离受了重伤，为了能够获得对抗魔王的力量，周离选择孤身前往东方三庭。

    光辉骑士来到了东方三庭，而与外界时间并不同步的东方三庭中也得知了对方的到来。人、仙、妖三位庭主和当时的光辉骑士交谈了许久，最后，他们选择将东方三庭的本源之力交给对方，让他能够获得击败魔王的力量。

    光辉骑士在获得了东方三庭的本源之力后便离开了东方三庭，开始发动起对魔王的反攻。而因为本源被剥夺，东方三庭顿时陷入混乱之中，一种无形的怪物【熵灵】开始疯狂杀戮东方三庭中的所有生灵，东方三庭原有的三庭秩序彻底崩溃，整个大陆陷入了灾难之中，而勇者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一切一样，再也没有关注这片土地。

    随后，一直在东方三庭中的上仙周离出手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上仙周离用不知从何得来的本源之力制造出庇护一方的界碑，开始在东方三庭的各处设立戒备，防止熵灵袭击。后来，上仙周离的追随者建立了一个组织，名为九重天，但最后因上仙的突然消失而逐渐消亡，最后名存实亡。

    那么，现在东方三庭的时间线就是【艾露玛黑皇帝线·上仙周离进入东方三庭】→【世界重启】→【光辉骑士线·勇者周离遭到重创进入东方三庭】→【光辉骑士线·勇者周离获得本源之力】→【光辉骑士线·本源离去，东方三庭陷入崩溃】→【光辉骑士线·上仙周离出手相助，创立九重天，设立界碑】→世界重启→【周离来到东方三庭】

    这个时候，两个疑点重重的问题就出现了。

    第一，当时的韩度是在九重天解散后成为了巴山城城主，自那以后，他便开始豢养精怪，想要让城中人被熵灵吞噬。问题就在于，韩度之前是追随上仙周离的，上仙周离明显是在对抗熵灵，帮助人们摆脱熵灵。可韩度又说，勇者周离告诉他们回归熵灵的怀抱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问题就在于，根据藤妖熙桥的描述，光辉骑士周离在得到本源之力后便一去不复返，最后死在了外界，本源之力也没有回归。可韩度却又说让他选择让熵灵吞噬人们的，就是已经死去的光辉骑士周离。

    这根本就对不上，因为在上仙周离失踪后，那位光辉骑士应该已经死了，世界再度重启，现在的周离才是真正的周离。

    那么，那个自称为勇者的周离究竟是谁呢？

    这个问题周离压在了心间，实际上，第二个问题才是他最不解的。

    自己，不，应该说整个世界的记忆中，东方三庭一直都是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从未发生过任何灾难或动乱。这不仅仅是周离或是马格南三世的记忆，就连神职人员，教宗，甚至是众神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当周离进入东方三庭后，别说是风调雨顺无病无灾，这个地方的险恶程度已经和民风淳朴浣熊市差不多了。无论是到处杀戮的谪仙人，亦或是虎视眈眈的怪厄，无处不在的熵灵，还有韩度这种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把人类扔给熵灵的“回归者”，都无疑是一种又一重危难。

    那么，在其他国家中的那些东方三庭的人，还有人们记忆中多次出访外界的三庭庭主们，都是谁？那些被东方三庭“召唤”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东方三庭，究竟是什么存在？

    越细想，周离便越觉得这东方三庭水面下的阴影越来越令人恐惧。他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聚集了空间、时间两种不同维度的异象，而且这种异象绝对不是个例或小范围，而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广袤领域。

    免疫时间上的重启，空间上诡谲连神明都无法破解，这样的地方，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概破解了时间线的周离并没有因此而通透，相反，时间线的破解却出现了更多的疑问，这些疑问让周离更难以东方三庭发生的这一切。半晌，他抬起头，率先打破了沉寂。

    “熙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在听到周离的询问后，身着长裙的藤妖少女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您请讲。”

    “你们知道外界的变动吗？”

    这一次，周离知道自己无需隐瞒自己一直视为最重要的秘密了，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世界经历过重启吗？”

    在听到周离的询问后，熙桥愣住了，姣好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她看着周离，有些不解地问道：“您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周离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反应。其实不只是他们，一旁的艾露玛、托蕾亚、阿塔罗娜和那个小孩子桃夭在听到二人的谈话后，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的惊讶神色。

    艾露玛惊讶于周离会这么简单就说出这个秘密，而托蕾亚则是没有想到世界经历过重启。阿塔罗娜惊讶的地方在于，周离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是重启而非重生。至于桃夭···

    傻孩子不懂事，笨着玩的。

    “我换一种问法。”

    在短暂的惊愕后，周离迅速调整心态，开口问道：“你知道塔里克吗？”

    “当然知道。”

    点了点头后，熙桥理所当然地说道：“世界四大国度之一，好像是拥有一种名为光辉水晶的科技。但是我们这里消息并不算流通，与外界的交流一般都是靠仙庭的传递，在本源大崩溃后我们对外界的了解通道也就彻底没了。”

    怪不得···

    周离顿时明白了，是自己下意识做出了惯性的错误判断，也就是东方三庭里的人很容易察觉到外界经历过重启。从熙桥的反应上来看，她根本不知道塔里克曾经经历过一次毁灭，世界经历过一次重启，因为对她而言，这片小小的领土就是她的一切，在仙庭陷落后，她们便失去了一切对外认知的通道。

    就像韩度一样，他知道十二刻的存在，也知道阿塔罗娜，但他却没有认出被世界各国人民认知的勇者周离。这就能证明他确实是比那些凡人了解外界，至少他知道有十二刻的存在，但是，韩度也是愚昧的，他并不知道十二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阿塔罗娜被周离弄的有多狼狈。

    本源被毁···

    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本源被毁这四个字上。可以说，无论是上仙周离亦或是勇者周离，他们的转折点都在本源这两个字上。上仙周离因本源之力被救活，勇者周离依靠本源之力战胜了魔王，而东方三庭也因本源缺失而崩溃。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贯穿了一切的本源，究竟是什么？

    在周离的记忆里，他从未听说过任何一个地方有一种名为本源的物品，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这样一个能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东西。他记得很清楚，上一世从东方三庭出来的自己的力量强大到连十二刻都为之忌惮，可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本源这种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