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父慈子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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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夏秋挖自己客户的行为,放贷人丝毫没有意见,或者说因为姜飞鸿打过招呼,不方便有什么意见。 拿了名单,夏秋简单挑选,找上门去。 他本以为,交易会和第一次一样顺利,事实证明他的思想不够接地气。 “一年寿命换五十万?我一下子卖十年,能优惠多少?” “卖不卖运气?运气怎么能卖哦,我还靠它赢打牌呢!话说我能用寿命换点儿运气吗?” “高中知识?好啊好啊,你都拿走好了。……诶?你说我身上没有知识,啊,我忘了我根本没上过高中。” 夏秋感觉自己进了菜市场,斤斤计较的大叔大妈挑挑拣拣,这个不新鲜,那个不划算,买得多要优惠价,买得少求送边角料。 那些赌徒更离谱,不卖运气就算了,还想反过来从他这里收购运气。 还有两个自命不凡,有被害妄想症的,这个问问,那个问问,却什么也不交易,一副“我要货比三家”,“你一定是想赚我差价”的模样。 晚上九点,夏秋决定再做一笔交易就收工。他已经给对方打了电话,约在对方的楼下见面。 根据放贷人提供的信息,对方名叫王向文,四十五岁的年纪。 天很暗,并不明亮的路灯照下昏暗的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的影子投在柏油路面,在冷风里徘徊。 夏秋走近。 “王向文?” 中年男人停下步子,警惕地看夏秋,他的面容憔悴,胡子拉碴。 他没有说话,等夏秋开口。 “之前我们通过电话。”夏秋说。 “你可以借钱给我?”王向文的声音和他的精神一样疲惫。 “不错。” “能抵押的东西我都已经抵押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房子车子。” “那你要什么?” 夏秋看看左右,路上有零星的行人。 “去我家说吧。”王向文领夏秋上楼。 踏入他家大门,客厅空荡荡,厨房空荡荡,连灯都不齐全,客厅顶上一个洞,餐桌顶上三个洞。 之前夏秋不能想象家徒四壁的模样,现在有了参考。 王向文打开玄关的灯:“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桌椅破旧不好卖,不然怕是连坐的地方也没有。 “王先生为什么缺钱?”夏秋疑惑,王向文虽然憔悴,但是气质和举止都不像沾了那些肮脏项目。 “儿子酒驾,撞死,撞伤了人。给钱多点,受害人家就答应写谅解书。”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向文的五官麻木,眼神没有波动。 夏秋点点头,原来是儿子坑爹。 他进入正题:“看过《第八号当铺》吗?” “买卖器官?” “看过就好。在此之前,请王先生先与我做一项协议。” “你说。” 虽然误以为夏秋做的是器官买卖,但王向文没有半点儿畏缩。 夏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一元硬币,压在桌上:“我用这一枚硬币,交换王先生脑海里关于我的记忆。” “什么?” 王向文的额角上提,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待大脑将夏秋的话重放一边,又怀疑夏秋的脑子出了问题。 交换记忆?那是什么天方夜谭! 他想要送客,站起来走了一步就愣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面前空空的椅子,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呢? 他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对方,对方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是他这些天太愁、太累,大脑出了问题? 不,那一元硬币还放在桌子上! “这个协议是我们交易的基础。” 声音从背后传来,王向文一激灵,忙转身看阳台。 刚刚在椅子上的夏秋,现在站在窗子边。 王向文一眨眼,窗子边的人影又消散了,他瞪大干涩的眼,盯着空空的阳台。 “不用慌张,我的存在比较淡薄,所以你一不留神,就会失去我的踪影。” 王向文再次转身,夏秋又回到了椅子上。 存在淡薄? 王向文这半生的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家庭与工作中去,他听不懂这新潮的词汇。但他发现,不管他怎么仔细看夏秋的脸,都记不住对方的样貌。 妖?鬼?神?魔? 他的心提了起来,如同烧开的水壶,蒸汽直顶壶盖。 猛地,壶盖被掀开,蒸汽散出,气势不再。 不管对方是什么,他现在没得选。 “我同意。”他的声音沙哑。 “很好,那么进入真正的典当环节。寿命一年份可以换取50万元,好运半人份可以换取100万元,知识……你的样子不像有。” 夏秋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王向文。 对方大概是太惊讶,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 “我还有多久的寿命?”王向文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没有精力东问西问,身疲力竭,心思全在被扣押的儿子身上。 “二十一年份。”夏秋可以看出人体每个概念的多寡。 “好运没了会怎么样?” “卖半人份不会有问题,只是买福袋永远是基本物品,抽卡永远是保底,开箱子永远不出货,不至于死神来了、天煞孤星。不然价格不会这么便宜。” “那把我的好运拿走吧,再当五年、不……”想到牢里儿子的脸,王向文的脸一抽,“当十年份的寿命。” “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钱已到账。” 王向文掏出手机,他留给放贷方的那张银行卡里,多出了六百万。 这些钱,应该够平息那几家的怒火了。 夏秋起身,朝王向文伸出右手。 三个光团从王向文身上冒出,飘到夏秋手心。分别是记忆、寿命和好运。 王向文的眼睛滞了一秒,再睁开,手上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蹲下身去捡,王向文感到困惑,他不是在卧室里愁钱的事情吗?怎么就站在餐桌旁了? 按一下手机电源键,检查屏幕有无损坏,不想被手机银行里的数字晃了眼。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他立即把手机抱在怀里,紧张地往左右看,如同在路上捡到了钱。 绕着客厅踱步三圈半,他的内心化作一片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终于禁不住内心的熬煎,拨通银行客服,问是不是他们出了问题。 得到消息,是未知人的赠予,没有弄错卡号,并且已经上了税后,他给在乡下的妻打去电话,告诉她不用再与亲戚借。 他高兴地往卧室走,路过妻的穿衣镜,瞥到镜子里花白的头发。 他怔住。 这些天已经愁成了这样了吗?好像老了十岁一样。 食指顺着一道皱纹划过,从鼻翼到耳后呢,手慢慢放下。 多补偿一些受害者家庭,儿子少判几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