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坏消息一堆

    林如海是朝廷官员，看到黑暗和不平更多，早不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了，他叹口气，说：“宗族抱团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哪怕朝廷律法规定了，有不法之事必须上报衙门，却也拦不住他们私自处理。”

    “有些家族势力强盛的地方，族规往往大于国法，朝廷对此也甚为不满。我还记得有个县城，当地有一豪族，族中子弟犯事被收监，一族人竟敢集结起来强闯县衙抢人，最后也只抓了为首的几个，跟从者教育一顿了事，毕竟法不责众，总不能将那一两百青壮都抓了砍头。”

    云清很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那些人不知畏惧，抓几个典型重罚，保管能震慑住大部分人，杀鸡儆猴什么时候都有用，可惜她也知道，以现在的社会秩序，整体是要求稳的，如今又不是以法治国，她想要的，远不到能实现的时候。

    略感叹几句，云清看林如海夫妇情绪都不太高，心想自己这次登门，真是来给他们添堵来了，但又不能不说，于是问道：“我这次进京，听到些消息，跟夫人的娘家有关，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贾敏一怔，她冰雪聪明，马上就意识到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坏事她就不听了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示意云清有话直说，云清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听说四王八公几代互相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有金陵城‘护官符’上的四大家族，应天府官员到任，不先去这几家拜会，只怕是寸步难行，得罪了他们，不但官职，连性命都保不住。贵府这等威名，夫人你知不知道？”

    贾敏顿了顿，她当然知道，可是豪门大族不都是这样吗？想要在朝堂上立足，谁家还能单打独斗？不都是姻亲故旧遍布，大家互相帮衬扶持，这不挺正常的吗？为什么要特意提及？包括林如海，也是这张关系网上的一员，有什么不对？

    贾敏不解，林如海却露出了然的目光，替云清解释道：“上面那位不会喜欢底下人结党营私的，集结的人越多、越有权势，就越让人忌惮。岳父家势力已然不小，又有四王八公关系紧密，再加上史、王、薛三家，已经把文臣武将聚齐了，还有薛家的财力支持……”

    贾敏悚然一惊，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说起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可放到自己身上，不免会一叶障目，只看到今日荣华，却看不到背后隐忧。

    想到此处，不禁瞪了林如海一眼，嗔怪道：“老爷既然知道，怎么也不说提醒我呢？”

    林如海苦笑：“我也曾向两位内兄暗示过，大内兄回信劝我不必杞人忧天，二内兄干脆当没看见，我又能说什么呢？”

    贾敏也无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大事确实不会听他们夫妻的，老爷纵然看出再多问题，也只能委婉劝说，兄长们不听，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此处，云清也意识到自己又想岔了，她本来以为，林如海和贾敏对贾家的情况不太了解，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隐忧和危机，不知道他们有违法乱纪的行为，所以才从未过问，

    此时才知道，贾敏可能确实不太了解，但林如海心里门清，只是管不了而已。贾敏是出嫁女，没有话语权，而林如海是外姓人，不好插手岳家事。

    也就是说，云清原本考虑的，让林如海夫妇去约束贾家人的盘算，彻底打不响了。

    云清有些失望，但是提都提了，也不能只说一半，继续道：“结党是一方面，还有卖官鬻爵、左右官司、包揽诉讼的事，就是金陵那边无官无爵的族人们，也能仗势欺人强卖良田，连强抢民女都发生过，有人追究下来，件件都是罪名。”

    贾敏面色泛白，林如海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知道贾家不会太清白，却没料到会有这么多问题，当即暗下决定，回头就写信规劝，即便会惹人厌烦，也不能继续坐视不理了。

    可能是嫌他们受的刺激还不够大，云清又问：“宁国府去年新娶的大奶奶秦氏，是先义忠亲王遗孤，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林如海刚好喝了口茶，当即呛了一下，贾敏捂着胸口，一副呼吸不顺的模样，好半晌，林如海才艰难的说：“还有多少坏消息，你一次说完，再这么下去，我们心脏受不了……”

    云清眨眨眼，无辜的说：“没别的了呀，我就在京城一个半月，能听到多少？那可是你们的亲戚和家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怎么反倒要问我？”

    贾敏恍惚道：“你刚才说，蓉哥儿媳妇是义忠亲王遗孤，是真的吗？”云清肯定的点点头，贾敏又气又急，眼泪都下来了，哭道：“敬大哥和珍哥儿是怎么想的？当年吃的亏还不够吗？怎么还敢往这些事里掺和？”

    可算是找着个能解惑的人了，云清忙细问究竟，贾敏情绪不稳，就由林如海解说。

    当今是第三任皇帝，他十九岁登基，同年嫡长子出生，次年就被封为太子，这位太子可谓积万千宠爱于一身，结果就被宠坏了，肆意妄为，暴戾残忍，冷酷无情又好色荒淫，这些都是先太子被废时的罪名。

    据说稍有不顺心，他就鞭打身边近侍，直接抽死的就有十数人，伤重不治的更多；他能因御史参奏东宫，就在大朝时当面辱骂，也会因皇帝夸奖称赞他的弟弟们，而一脚把人从台阶上踹下去，据说二皇子就被他踹断了腿。

    更夸张的是，他看上了皇帝某个小嫔妃，就敢直接强迫人家，给他的皇帝亲爹戴一顶绿帽子，后来小嫔妃不堪受辱自尽了，留下血书指控他，当他被皇帝责问时，非但不认错，反而轻蔑的说是那小嫔妃不识抬举，差点没把他爹气的当场归西。

    这些，还不是那位神人最厉害的操作。

    因为他的种种狂悖行为，皇帝忍痛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暂时给圈禁了，这位神人不接受失败，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不肯憋屈窝囊的活，硬是拉了一批人马来了场逼宫，结果敌不过身为老姜的老爹，没成功，他最后的疯狂是，亲手将东宫所有女眷和子女都给砍了，然后自戕而亡，誓死不给皇帝老爹处置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