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贾家改革二

    这天散了之后，贾敏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采纳了云清的建议，把她能想到的问题列举出来，寻了时间回到娘家，先去找贾母，跟贾母商量该怎么办，贾母听完沉默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说：“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积重难返，纵然有心，又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不说别的，你说要开源节流，这没错，可是该怎么做呢？先说开源，就你兄长们的德行，能守住祖产不缩水，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多的也指望不上；至于说节流，人情往来是不能省的，能缩减的也就家里的日常开销，家里上下这么多人，就算我愿意俭省，别人能没有意见？而且，家里的开销也算不上铺张奢侈，不过是维持国公府的体面罢了，太俭省也不像个样子……”贾母一项一项列举着家里的难处。

    贾敏听着，越听心里越堵得慌，她发现，母亲跟自己的认知有着很大的分歧。

    在贾母看来，贾家如今的吃穿用度并不算奢侈，大多数开销都是正常且必要的，因为贾家是国公府邸，就该有这样的牌面，也因为她前面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家里如今的权势是不如以前，但产业并没有缩减，所以完全没有降低生活水平的必要，又不是真穷的吃不上饭了，该有的体面排场都要有，否则不就真成破落户了？

    可是在贾敏看来，娘家的生活就是太铺张浪费，不管是吃的用的，主子们不知道心疼爱惜也就算了，底下的二主子三主子更是大手大脚，把不是自家的东西不心疼发挥的淋漓尽致，贾敏算过账，娘家一个月的日产开销，没有两千两打不住，这么些钱，真的都花到主子身上了吗？按照贾敏的观察，能有一半已经算多的，大头反而是用在了仆从们身上，这是正常的吗？

    贾敏是觉得不正常，奈何贾家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还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下人们就算贪一点，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太计较了有失体统……这论调这点没把贾敏气笑。

    总之贾敏出嫁二十多年，思想早跟贾家人不同了，于是跟贾母在许多事情上意见不同，母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贾母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贾敏，仍是听了她的，把贾赦夫妻、贾政夫妻、贾琏夫妻和贾宝玉都召集起来，并把贾敏列举的问题拿给他们一一传阅，不出所料，众人都不以为意，贾赦还说：“妹妹如今是越发小家子气了，整日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家里现在有哪里不好了吗？怎么被你说的跟明天就要上街要饭去了似的，不是我说，你有盯着娘家的闲工夫，不如多关心一下外甥外甥女……”

    贾赦还有许多牢骚要发，一眼看到贾敏涨红的脸，又把后半截话憋了回去，到底没忍心当着众人给贾敏难堪。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板着脸不吭声，邢夫人满脸写着“与我无关”，还带着点儿看热闹的跃跃欲试，贾母把脸一沉，借着贾赦做由头，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妹妹要不是心里想着娘家，凭你们怎么着，碍着她什么了？你们开销再大，花不着她一文半个，你们名声再臭，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何况，若是你们争气上进，娘家的事用得着她一个外嫁女来操心吗？她一心为你们好，你们便是不领情，也不该说三道四……”

    贾赦被训的低了头，随便冲贾敏拱拱手当做道歉，贾政沉吟着说：“我倒觉得妹妹考虑的很是，家里不比从前，每年进益跟以前一样，开销却日渐增加，是该有所改变才是……”

    贾家的这场会议，开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多是贾母、贾敏和贾政在说话，贾母自己不大认同贾敏，却见不得儿子儿媳们反对她，于是力挺贾敏，加上有贾政的支持，贾赦无可无不可，只要不影响他享乐，他也懒得反对，邢夫人和王夫人以及王熙凤、贾宝玉四个，也就是带了个耳朵，基本没有决定权，因此，贾敏的多数意见，最后都被采纳了。

    首先是有关贾家的欠款问题，贾家当年借了足足有四十三万两，好在贾代善又成算，早准备好了金银，都锁在库房，什么时候要账，都能立时拿出来还钱，贾敏再三强调，这笔钱一定不能动，贾赦等人本来有些不以为然，忽然想到她跟云清真人交情深厚，或许得了什么内幕消息，多少听进去些，都保证不会动它。

    其次是贾敏强调过多次的，对家里人严加管束，不许在外面胡作非为，不许仗势欺人，更要防着家中奴仆打着主子们的名号去作恶，这些没人反对，但也没人愿意揽事，都没人吭声，最后贾母一锤定音：“老二你平时多盯着些，有什么问题早早处置了，别真纵的底下人无法无天，谁敢打着主子的旗号欺负人，坏了府里的名声，我第一个不饶他！”

    贾琏和王熙凤夫妇也揽了一个差事，就是整顿府里的下人们，本来贾母等人对下人的贪污不以为意，认为他们顶多是贪点蝇头小利，但是贾敏给他们算了笔账，虽然她不清楚谁吃进去多少，却也明确指出，最少有一半被蒸发了，这笔账一出来，从贾赦到王熙凤都怒了，他们可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立时打定主意，要让那些人把吃了他们的给吐出来，让人知道，他们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贾敏又想到云清说的，小一辈们都该用起来，就问贾宝玉有没有什么意见，贾宝玉旁听这半天，虽然仍懵懵懂懂的，却也意识到，家里的情况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歌舞升平，有许多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和危机，又见贾敏郑重其事的征求他的意见，一下子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眼见着贾政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说自己没什么头绪，等回去仔细思考过了，再来跟姑母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