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玄幻小说 - 结束的开始在线阅读 - 番外(06)

番外(06)

    姜成瑄坐在车里,光是看着前方餐厅那明亮的招牌灯,她的胃就开始觉得不适。这已经是近半个月以来的第十场饭局了,对于一个平时不怎么吃饭的人来说,即使天天只吃上这么一餐,都算是暴饮暴食了。但为了接下前老丈人的招,姜成瑄只能豁出去了。

    在竞争激烈的演艺圈里,想接部好戏并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剧组发出试镜通知。通常在新戏开始筹备的时候,有经验的经纪人便会风涌而上,把自家艺人的照片送到导演或製作人的桌上。

    如果换作是平时,姜成瑄或许还会採取这样的方式。但这次,她想要比别人跑得更前面,说是偷跑也不为过。

    她不但要找一部还没开拍的戏,而且是还不确定会不会开拍的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保她家那还不成气候的演员可以佔到一个好位子。当然,这还得加上她对剧组的贡献度,才能保证不会在最后一刻被换角。

    想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製作人正在筹画一部全新的戏,导演才刚找好,姜成瑄再三确定傅安达的黑手伸不进这剧组。同时,为了赏那个甩了她家演员的导演一巴掌,她还必须抢到个档期,要不打对台要不就是先发制人。她找了两三个电视台主管吃饭,得到的消息却是排不上。但她就是嚥不下这口气,不死心地想找到机会见缝插针。

    又是一场徒劳的饭局,平白无故地被灌了好几杯的酒,姜成瑄开始对自己的计画產生怀疑。在这有关係就没关係的社会里,她一个半生不熟的经纪人,能对抗一个在这圈子里深耕数十年的大导演吗?在那错综复杂的关係网里头,有她能突围而出的缝隙吗?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姜成瑄去到一家咖啡馆。每当她想思考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咖啡因有助于安定她那过于活跃的大脑,可以把她那像纠结的毛线球般的脑筋给理顺了。

    走到咖啡馆的外头,透过玻璃窗,她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傅品珍面带微笑地坐在咖啡馆的一角,对面还坐了个人。她缓缓地移动着脚步,调整角度,终于看到坐在傅品珍对面的人,一个看起来颇为温柔的女人。让姜成瑄觉得更的刺眼的是,她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有没有搞错?才说要放手没多久,这就牵上别人的手了?姜成瑄握紧了拳头,下了个从来没想过的决定。

    最近,钱雍曼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某个平行宇宙,她的学妹们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但行为举止却是她很陌生的模式。

    姜成瑄开始在办公室里头和女职员们有说有笑,并且态度轻佻,要说是上司与下属的联络感情,更不如说是打情骂悄。而傅品珍三天两头地带着模特儿进工作室,时不时地从里头传出欢快的笑声,甚至有可疑的娇嗔声。

    两个人较劲似的行为,搞得钱雍曼几乎精神崩溃。但两人都没有因这脱序的行为而延误了工作,让钱雍曼找不到理由把两人叫来训斥一顿。

    比起姜成瑄那个闷葫芦,钱雍曼觉得傅品珍的直来直往更容易掌握。她约了傅品珍到酒吧去喝酒聊天,没想到傅品珍竟然带了个女人一同前往,还煞有其事地介绍那是她的女朋友。

    如果说这算是晴天霹靂,那姜成瑄的出场更是让钱雍曼的世界风云变色。

    「不用怀疑,这已经是这礼拜的第三个了。」傅品珍靠在钱雍曼肩上淡淡地说。

    「这礼拜?那上个礼拜……?」

    「大概四个或五个吧。我忘了。」傅品珍抿了下嘴,回头去勾着女朋友的肩膀,状似亲蜜。

    钱雍曼朝傅品珍勾勾手指,让她暂时离开那个温柔乡。

    「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自己呢?」

    傅品珍挑了下眉。「这个我就不知道,我没有数自己的部份。」

    「意思是说,如果我去问小瑄,就可以问到答案。」

    「搞不好。」傅品珍耸了下肩,又回到女友的身边。

    钱雍曼自知没有那么强壮的心脏可以承受姜成瑄给她的答案,所以并不打算去问。但她觉得简直快被气到吐血。她不是没见过傅品珍交女朋友,大学时代她就见识过了。但她一直以为傅品珍和姜成瑄在经过这么多次的分分合合之后,一辈子註定就只会这样和彼此纠缠下去,没想到连姜成瑄都变了心。难道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旁观者在死心塌地吗?

    她突然好想念已经移民到国外的赵佳萱。少了学姐的淡定,钱雍曼觉得在这两个魔人的影响之下,她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

    这样混乱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钱雍曼的情绪从气急败坏转为莫可奈何。她对傅品珍下了命令,不准携定带眷,只能单身赴会,这才争取到两人独处好好谈话的机会。

    走进餐厅,傅品珍一坐下便注意到钱雍曼的表情,左顾右盼的像还在等谁一样。

    「告诉我你没有约那傢伙。」傅品珍冷冷地说。

    钱雍曼波澜不惊地说,「我没有。」

    「你说谎。」傅品珍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着钱雍曼。

    「我是按照你的要求回答的。」

    钱雍曼耍赖的样子和姜成瑄有几分神似,让傅品珍莫名地怀念起来。她拿出化妆包,想去补个妆,顺便调适下心情。

    路经门口的时候,傅品珍正巧看见姜成瑄从一辆令人作呕的粉红色小车上头走下来。

    一个女孩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绕过来追上姜成瑄,挽着她的手依依不捨。

    傅品珍在心底暗唾,现代人玩什么十八相送?

    「晚点我来接你,今天晚上去你家。」女孩说。

    姜成瑄面有难色地说,「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太舒适,不好带你回去。」

    女孩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回答。「你又不是没钱,干嘛不住好一点的地方?」

    姜成瑄笑了笑没有回答。她不想透露太多私人讯息给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交往的人知道。

    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称不上舒服,每天除非累到不行想睡觉,或是洁癖发作想洗澡之外,她一点都不想回那里去。她不是没想过把钱拿回来,好好地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

    表面上看来,她和傅品珍都已各奔前程,但她却私心地想维持最后一丝联系。如果把房子卖掉,钱分一分,两个人就真的分得一乾二净了。

    于是,她只能一再地自我催眠。搬家那么麻烦的事,她会先杀了她,然后再把钱烧给她。用恐惧加强她刻苦耐劳的意志。

    两人的离情依依肉麻得让傅品珍看不下去,甚至连补妆都忘了,直接走回钱雍曼那里。

    「学姐,你问她现在住哪了吗?」

    钱雍曼摇摇头说,「没问。怎么?想起要关心她了?」

    「并没有。」傅品珍把脸转向另一边。

    「比起这个。我觉得有件事让我更担心。」

    傅品珍把脸转回来,「什么事?」

    「听她说最近手头似乎很紧,连垫交际费的钱都没有,还让我挪点给她用。」

    傅品珍不知不觉地皱起眉头。

    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让她闭上了嘴巴。

    「学姐,我以为你只约了我一个人。」姜成瑄软软地抱了个怨。

    钱雍曼乾笑几声没有接话。

    倒是傅品珍沉不住气。「我可以马上走人。」

    「停。」钱雍曼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一手拉住一个人,「你们两个都给我坐下。」

    两人分坐在钱雍曼的左右两边,面对着面却谁也不看谁。

    「你们还想要闹多久?」钱雍曼语气无奈地说。

    「我们没有闹。」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钱雍曼苦笑了下。「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在玩什么呢?」

    「我们已经分手了,各自交往新对象,是再正常不过了。」傅品珍说。

    姜成瑄点头附和。

    「你们有认真交往吗?你们以为这座城市有多少女人可以给你们挥霍?」

    姜成瑄笑着说,「两百五十万人口除以二,老幼人口算二分之一,有六十二万五千人。」

    「现在是高龄化再加少子化,恐怕剩下的不到总人口的四分之一了。」傅品珍放了一记冷箭。

    「我可以扩大狩猎范围。」姜成瑄无所谓地说。

    「哼!人尽可妻的傢伙。」

    看着傅品珍气呼呼的脸,钱雍曼无奈地对姜成瑄说,「现在是算数学的时候吗?」

    「数学是我们的老本行啊。」姜成瑄不以为意地说。

    面对姜成瑄的厚顏,傅品珍以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屑。她拿出手机拨给现在的女友,让她到酒吧等她。

    「晚餐都还没吃,你就要去喝酒了?」钱雍曼拉住傅品珍说。

    「我已经饱了。」傅品珍挣脱钱雍曼的手扬长而去。

    钱雍曼担忧地望着傅品珍离去的方向。「她这样真的没事吗?」

    丝毫未受影响的姜成瑄翻开菜单,气定神间地说,「学姐,我们点菜吧。」

    钱雍曼觉得自己受够了这种替皇帝着急的太监的滋味,决定把学妹什么的都拋到脑后去。

    「你现在住哪?」

    翻着菜单的手停滞了一下,姜成瑄揉了下鼻子,「公司附近的一个社区里头。」

    「公司附近?那里好像没什么住宅大楼。」

    「嗯。是间老房子。因为离公司近,也没太挑剔,上班方便就好。」

    这话一听就觉得是敷衍,身为姜成瑄的老闆,钱雍曼怎会不知道姜成瑄根本就不需要准时上班,甚至一连好几天不进公司都无所谓。

    「如果住得不习惯,我还有一间小套房,房客上个月刚搬走,你可以过去住。」

    「不用了。我在那里住得挺好的。」

    「那生活呢?你现在的女朋友把你照顾得很好吗?」

    「女朋友?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目前暂时不想定下来。」

    「以前都是小珍在照顾你,你一个人住真的可以吗?」钱雍曼想起有时姜成瑄为了个企划,可以在家想破脑袋地几天几夜不出门,全靠傅品珍带食物回去餵她。有时傅品珍出远门去工作,姜成瑄也能两天两夜的窝在家里,冰箱空了都不出门补货。

    「两个人过日子,其实不外乎是把一个人该做的事分给两个人做。我现在不过就是把原来自己该做的事又拿回来一个人做,没什么好担心的。」

    钱雍曼瞟了姜成瑄一眼,「你这么说,我就更担心了。」

    没有比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更有资格成为闯祸精的人了。

    姜成瑄微笑了下,没有再就这话题发挥下去。一个人生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根本不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