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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仆人[重生] 第32节

    一曲舞结束之后,他悄悄走到中场休息的安塞尔身边,鼓起勇气伸出手?。

    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安塞尔不着?痕迹地让了一下。维恩抓了个空,好?像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直接僵在?了原地,脸上还挂着?期盼又羞涩的笑容。

    安塞尔垂着?眼睛,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等安塞尔走了好?远,下一首曲子缓缓奏响,刚刚擦肩的力度才堪堪传到维恩身上,他晃了一下,握紧拳头,绿色的眼睛里是破碎一地的自尊与爱意?。

    当?天晚上,他就将?这份冷落与羞辱报复了回来。他冷着?脸,一声不吭,没?有?半分的柔情与怜爱,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在?完成既定的任务。

    安塞尔本?来就是那种钝感的人,若非特殊照顾,很少能觉得舒服。此时更?是紧皱眉头忍耐着?,时不时地从咬紧的唇缝里漏出几声痛苦的闷哼。维恩听见以往安静克制的恋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内心升起一种扭曲的成就感。

    感受到他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安塞尔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维恩的头发,维恩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行为,后背发凉地不敢再?动。

    他以为安塞尔会生气,可没?想到安塞尔半睁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便又松开?揪着?他头发的手?,虚搂住他的脖子,缓缓开?口,声音破碎嘶哑:

    “……抱抱我……”

    维恩的心一下化成了水,自责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了安塞尔所说的池塘边。

    这个池塘远看平平无奇,稍微走近些,就能听到哗啦的水声,岸边丛生的草木挡住了巨大的水管,整个区域的生活污水都?从这里排出,汇入地下河中。

    路不好?走,全是碎石,维恩担心安塞尔走不惯划破脚,所以每每看到对方满不在?乎地跳来跳去,就有?一种想把他背到背上的冲动。

    心惊胆战地爬到小山坡上,两人都?长出一口气。

    安塞尔没?有?像之前说的绕着?池塘走一圈,反而?手?搭凉棚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过头笑着?对维恩开?口:“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要将?雾都?的地下水和生活污水分开?处理吗?”

    周围水声很大,维恩听不清楚,安塞尔只能提高声音再?说一遍。

    维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最近他的生活都?乱成一团麻,哪还有?心思?去考虑这种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事。

    现在?安塞尔提起来了,他的心思?又活络了,眼睛亮亮的满是期盼:“难道,您给巴特爵士写信了吗?”

    安塞尔点点头:“写了。”  “那巴特爵士回信了吗?”维恩追问道。

    “还没?有?。”安塞尔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取下里面夹着?的迷你炭笔,勾画着?什么,语气笃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他用笔尖指指池塘左边的建筑群,又指指小山坡另一边的住宅区,眼神认真严谨:“这几天,我把附近的有?记载的聚集地都?跑了一遍,考察了共用水源,也就是水井与河流的分布,再?和档案里记录的霍乱感染情况一一进行对比,吻合度相当?之高。”

    维恩没?想到自己空口无凭说的话,安塞尔会这么认真地对待,一时绞着?双手?,情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维恩不说话,安塞尔却有?很多话要说:“我又托威廉帮我查了雾都?一些大学的意?见,才知道原来霍乱是水生传染病这个观点,几年?之前就有?人提出了,只不过改建整个雾都?下水道系统是个恐怖的大工程,耗资巨大,伤筋动骨,没?有?人愿意?接手?,才拖延至今。”

    维恩听明?白了,说到底,这些贵族才不在?乎底层的人们过得怎么样,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否被触及还有?责任是否落到自己的头上。

    安塞尔笑着?摇头,满眼不屑:“疫病面前,他们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们自以为拥有?独立水源,便可免去感染的风险,便不顾他人的死活,殊不知地下水都?是联通的。更?可笑的是,之前霍乱盛行的时候,泰晤士河臭不可闻,然而?那些贵族依旧坚持传统,举行了游船活动。活动结束之后,霍乱在?上流社会爆发,一半的庄园挂上黑纱,连亲王都?去世?了两位。”

    安塞尔很少露出这样讥讽的表情,哪怕是遇到如维恩这样大字不识的文盲,也只有?温和的包容与耐心的纠正,然而?当?面对那些接受过精英教育,却依旧自私自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们时,他向来是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厌恶的。

    他这种态度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他和托雷的矛盾也是因为这个。

    “我现在?还在?等巴特爵士的回信,”安塞尔轻轻开?口,眼神深远:“如果顺利的话,三月末正好?可以赶上议会第一次会议,会期五个月。资金已经开?始筹备了,应该能在?闭会之前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安塞尔露出维恩最熟悉的那种坚定自信的微笑,他一身水洗牛仔的休闲打扮,却掩不掉骨子里的矜贵,黑色贝雷帽下的脸庞年?轻干净。

    他往池塘走近一步,那些习惯巨大水声的鸟儿反而?被他细微的脚步声惊飞,仓皇地冲上雨后如洗的天空,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剪影。

    “既然谁都?不愿意?担责的话,那就我牵头吧。”

    第48章 维恩(四十八)

    有的时候维恩会想:安塞尔和他?真的很不一样。

    他?的世?界小?小?的, 像一颗被压缩得皱巴巴的坚果,心里?仅存的赖以生存的那点甘油,也随时会被生活中不经意的事点燃, 火焰疯长, 把?他?烧得狼狈不堪, 歇斯底里?。

    他?没有稳定?的情绪, 他?时刻都在那种逃命的慌乱之中, 上一世?就如?此了, 这?一世?在知道未来的种种灾难之后, 这?份惶恐不安更是愈演愈烈,终于在那个?夜晚,在熊熊火光之中, 到达了最高点。

    他?一直强待在庄园, 等到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回旋之后,才向管家华先生请了假, 回了家。

    梅林说害怕他?, 他?完全?能够理解,因为他?也害怕梅林。

    有的时候他?们很开心地和朋友说着话的时候, 突然擦肩对视, 一下?子就回到那个?着火的夜晚,内心升腾起无限的痛苦与罪恶感。

    虽然笃信对方不会?出卖自己, 可是?只要还能见到,便永远逃不出过去, 从此幸福安宁与他?们无缘, 身后总有凝视的眼睛, 头顶总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灵魂惶惑, 生活又谈何重新开始?

    他?们是?共犯,是?尘埃落定?之后唯一知晓彼此罪状与阴暗的朋友,又或者说,金死?后,他?们成了新的敌人。

    他?们尽量躲着对方,有时避不开了,就少说话,莱昂夹在他?们中间?有些不知所措。言珊婷

    雾都是?他?们长大的地方,可他?们中总要有一个?人选择离开,两个?人才能过得更?好。维恩是?不可能离开安塞尔的,哪怕庄园里?烧黑的仓库会?时刻提醒他?身上有洗不干净的血,他?也会?待着,直到安塞尔和他?说结束。

    所以只能梅林走,冬星的股份是?他?给的补偿。这?些都是?他?们那个?短短对话中,定?下?的。尽管是?这?个?时候,他?们仍有着可悲的默契。

    他?回到家,温馨的家庭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让他?平静下?来,上一世?他?从庄园回家之后的惨烈景象他?记忆犹新。

    他?看着姐夫宽阔的背影就会?恍惚觉得他?的袖子是?空的,他?看着姐姐苗条的身材就会?想到肿胀充水的腹部,他?看着三个?小?孩开心的笑脸,脑海不禁浮现他?们骨瘦嶙峋嘴唇黑紫的样子。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维恩突然泄气了,甚至在想,如?果是?安塞尔重新来过,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他?会?的吧。维恩想,事实?上,哪怕是?上一世?猝不及防地遭遇变故,安塞尔也处理得足够好了。

    只是?……到时候他?还愿意拉我一把?吗?拉上一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品格低劣的我一把?吗?

    还是?会?的。

    维恩看见那个?背对着他?问?路的挺拔身影时,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他?终于意识到,安塞尔的出现对他?来说有多么不寻常。他?好像在一片无边的大海上飞着,背后是?炙热的阳光,他?随时就会?力竭坠落。而安赛尔就是?突然出现的陆地。

    或许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太过温柔沉稳,维恩每次注视的时候,内心也会?被安宁充盈。就好像他?现在拉着安塞尔的手,对方的所有阅历,修养与爱都顺着掌心的温度,分出一半慢慢地抱紧他?焦躁不安,鲜血淋漓的灵魂。

    安塞尔的世?界那么宽广,他?有幸被爱,得以窥见一隅。

    看见维恩垂着眼睛若有所思不说话,安塞尔轻轻晃了晃拉着的手,“你听见了吗?”

    维恩条件反射地拉紧,有些慌张:“您,您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看见你们家沙发上摆着一件制服,上面的标志是?坎森集团。”

    “那应该是?姐夫换下?来的。”维恩随口?答道,安塞尔看着他?,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坎森集团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

    “不,不是?斯缇钢铁厂吗?”维恩迷茫道。

    “是?他?名下?的。”安塞尔点点头。

    维恩愣住了,这?个?坎森集团是?坎森公爵建立的。

    维恩只知道几年后,这?个?从利物浦来的公爵在雾都商界正式登场,一来就将目光投向了艾姆霍兹家族经营了半百年的香料产业。

    他?的手段很多,偷拿抢骗,阴谋阳谋,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一家独大,垄断市场的野心。对这?一点,维恩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毕竟安塞尔也没有在他?手上吃亏,反而漂亮地反击了回去。

    维恩和他?的仇,还在于后来的私下?接触。这?个?公爵身份显赫,却热衷于拉皮条。是?他?领着维恩以两英镑出卖了身体,多可笑,他?吃饭时随手泼掉的红酒就不止这?个?价钱,他?或许就是?想要通过羞辱维恩来报复一直砸压他?一头的安塞尔。维恩后来走投无路跟着他?,被忽悠着签了合同。他?为维恩提供结识贵族的机会?,相应地收入九成的费用。也是?因为这?样,哪怕维恩都已经出卖了所有,依旧没有凑到治病的费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家人随着最后一场雪消融在他?的生命里?。

    现在突然听到安塞尔提这?个?名字,他?就都想起来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他?不知道原来在瞄向香料市场前,坎森竟然还在雾都经营着钢铁厂。

    “虽然我们赛道不同,但他?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似乎不应该说他?。”安塞尔拍拍维恩的手背,轻声道:“但据我所知,他?的工厂机器都是?收来的二手的,存在着一系列的安全?隐患。这?件事,法瓦尔之前已经上报过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姐夫的手就是?在钢铁厂绞掉的,工厂老?板恐吓他?造成延工,要他?赔钱,他?和姐姐也不懂,一商量,就赶紧一分钱没要,自己离职了。现在看来,这?个?出面的老?板很大可能就是?坎森。

    维恩深吸一口?气,新仇旧恨交织。但法瓦尔的家族错综复杂,遍布各个?领域,是?雾都的地头蛇,连他?说话的没用的话,到底还是?公爵给的利益更?大些。

    “我知道了,我回去让他?不干了。”维恩闷闷地说。

    “要不要来庄园……”安塞尔试探着问?。

    庄园的仆人都是?满编,除了刚刚空缺出来的马车夫的位置。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和维恩合不来的金刚死?,维恩的姐夫就顶替对方的位置难免会?让人说闲话,安塞尔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是?说,我看你们家门口?的植物都长的不错,正好我想再开一个?花圃,让姐夫来帮福伯怎么样?”

    “我不想欠您太多,”维恩摇摇头,指腹摩挲着安塞尔的指节,漂亮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用爱换爱,您不要再往上面加东西了。”

    我怕我会?分不清……

    安塞尔轻笑了一声,眼神专注天真:“可我总想给你更?多。”

    维恩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偏过头,冲安塞尔露出一个?明艳的笑脸。

    更?多地爱我,他?想,求您。

    时间?回到几天前的法国马赛。

    卡斯德伊伯爵夫人焦急地等在医生办公室里?,希金斯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没事的,母亲。”希金斯安慰道,可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从英国回来,老?伯爵特意请了一天假,待在家里?等着,就为了看见他?瘦了一圈时红着眼睛倔强地骂一句:“还知道回来吗?”

    希金斯一下?扑到他?的膝盖上,哭诉此次英国之行的遭遇。老?伯爵耐心听完,拳头都要捏碎了,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艾姆霍兹是?好人啊,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希金斯就等着这?句话,维恩和他?提过好几次,艾姆霍兹做的就是?海上生意,有的时候需要中转经过法国。他?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眼泪:“是?吗,那我们海关有没有卡他?们的货呀?”

    “你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胳膊肘子往外拐了。”老?伯爵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希金斯“哎呦”一声抱住脑袋,站起身跑到伯爵夫人身后。

    “这?次不一样嘛!”希金斯笑着反驳,眼神却带着深深的失落。

    罗科和他?在恋爱的时候,就一直在问?他?要钱。是?他?供着这?个?贫穷的留学生读了昂贵的大学,然而对方不仅不领情,还用他?的钱养着英国国内的未婚妻。

    希金斯知道这?件事后,恶心得不行,断了对方所有的生活费和联系方式,没想到罗科找到了他?常去的会?所,硬是?跪了几天,他?一心软,去见了。罗科哭着说不能离开他?,花言巧语骗他?一起回英国生活,并发誓回去之后会?解除婚约关系。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四年,希金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付了船费,办了手续,备了行李,带了钱财,只是?没想到罗科已经恨透了自己。

    想想也是?,这?个?自恃清高的知识分子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自然把?四年来委身于男人当作耻辱。

    至于到了英国之后的遭遇,希金斯一直都没有细说,但是?维恩听他?提过那天在船上他?们爆发了一场争吵,是?四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或许也是?从那个?时候,罗科坚定?了出卖他?的决心。

    希金斯摇摇脑袋,想把?这?些事都甩出去。他?的目光落到母亲手上端着的蜂蜜柠檬水。

    “爸爸不是?不爱喝吗?”希金斯一边上楼,一边疑惑开口?。

    “你爸他?可能上次宴会?吃多了,肚子胀,没胃口?,喝点这?个?消消食……”伯爵夫人伸手摸了摸老?伯爵心口?向下?两肋之间?的位置,希金斯一下?顿住脚步,好像想到了什么:“这?,这?是?胃呀!”

    “爸爸疼多久了,不想吃饭?”希金斯有些跌跌撞撞地下?楼,脑海里?全?是?维恩和他?说的那些话,一不留神,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伯爵与伯爵夫人都心疼地跑过去扶:“你慢点,摔疼了……”

    “疼多久了?”希金斯眼里?含泪看着父亲,心脏紧紧地收缩着。

    伯爵夫人想说“没多大事,也就一两天”,却发现丈夫沉默着不说话。

    “去医院。”希金斯一擦眼泪,爬起身来,语气坚定?。

    医生终于走了进来,伯爵夫人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