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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第42节

    连着几日,王书淮都在府上养伤,谢云初也不曾去书房探望,国公府危机解除,她和王书淮又该回到各自的轨道,随着王书淮这次救驾,她在王家地位水涨船高,连着姜氏对她都客客气气,她乐得过轻松惬意的日子。

    倒是王书淮独自一人躺在书房内室,看着浩瀚的月色洒遍空落的书房,心底起了异样,这才几日光景,他竟然不适应与她分床。

    第30章

    六月十五,正是三伏天,王府世家豪门,乐善好施,在这一日便广开门堂,舍药膳,药饵之物于平民百姓,王国公府声望隆重,百姓取药饵者络绎不绝。

    天热,丫鬟小厮又在侧门和后门设凉棚,备一些凉粉凉茶一类。

    珂姐儿爱热闹,谢云初便吩咐乳娘抱着她在凉棚玩耍,小丫头额尖点了一抹朱砂,浓眉大眼,跟年画里的福娃似的,好奇地看着人来人往,百姓路过,均夸她是善财童子,一脸福气相,秋绥听着高兴,又额外抓了一些瓜果给那些老妪们。

    不一会日头大了,秋绥与乳娘带着孩子回春景堂,冬宁坐在廊庑下给珂姐儿编了个八角灯笼,谢云初画了一幅绢面画,主仆二人剪裁好给糊在那灯笼上,随后又用滑溜溜的玉柄子套在那竹篾上,给珂姐儿拧着玩。

    小丫头力气大,坐在秋绥怀里,拧着那灯笼使劲抖,底下的花穗被抖得上下晃,惹得珂姐儿咯咯大笑。

    秋绥笑,“等夜里抓一些萤火虫搁在里面,便是一盏萤火灯了。”

    大家都说好。

    林嬷嬷见丫鬟们在陪着姐儿玩,进来探头瞥了一眼谢云初,年轻貌美的少奶奶正坐在窗下的炕床上打络子,炕床后挂着一幅岁寒三友图,正是谢云初亲笔,妍丽秀致如同她这个人,林嬷嬷悄悄进来,笑眯眯望着她,

    “我的好姑娘,今夜十五,是不是得预备着些。”

    谢云初一怔,旋即面上躁红,“嬷嬷,二爷受了伤呢,您也不必急成这样吧。”

    林嬷嬷快一肚子苦水,“我的祖宗诶,您不在这段时日,那太太遣人唤奴婢抱着姐儿去上房玩,那四少奶奶不是正怀着吗,婆媳俩话里话外便是在催咱们房里,您不为自个儿着想,也为嬷嬷着想些吧,嬷嬷带大您,一辈子的指望都在您身上,您就上些心,让我安生安生吧。”

    谢云初最受不得林嬷嬷说这些话,她自小没娘,可不是林嬷嬷一手带大的嘛,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下了床来,拉着林嬷嬷宽慰,“好啦好啦,只是今日不同以往,他伤着呢,指不定不高兴来,您且别急,左不过等他好了,补一日也成。”

    林嬷嬷却知道这不过是宽慰她的话,这数月她冷眼瞧着,姑娘对姑爷歇了心思,甚至对孩子也是无可无不可,初一十五多一日不成,若是少一日却是无碍的,林嬷嬷也是苦口婆心,想着从谢云初这无计可施,还不如去瞅瞅姑爷。

    当下定了主意,也不催谢云初,“成,您忙吧,老奴去灶上看看。”

    林嬷嬷存了些心思,吩咐人备了那方面的参汤,不就是一点伤嘛,有什么打紧的,她家那口子年轻时什么混账事没干过,这么一想,老脸一红,摇着竹扇去了一趟小厨房,待妥当了,又悄悄折去前头,唤来明贵,

    “二爷伤势如何了?”

    那明贵比林嬷嬷心里更苦,见着老人家,再也顾不上体面,几乎是哭出嗓音,“嬷嬷,奶奶这段时日很忙吗,咱们爷受了伤,外头热不敢出门,怎么也不见奶奶去探望。”

    林嬷嬷抓住症结,问道,“这是二爷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明贵沉默了,挠挠头想起那二爷的模样,一张脸如同玉面神仙,瞧不出半点端倪,每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尤其这回立了功,探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公务也送来府上,几乎没个停歇。

    林嬷嬷瞅他这模样,便知底细,也不多问,就道,“二爷伤势怎么样?”

    明贵这回答得痛快,“哎呀,能有多大事,这几日屋子里镇着冰,又都是最好的膏药,伤口早已愈合。”

    林嬷嬷也看出明贵急,从遇刺到今日不过五日光景,多好是不可能的,林嬷嬷叹息,“无论如何,今夜催着爷过来看看姐儿吧,其余的看造化。”

    明贵应了。

    王书淮负伤在身,虽不能习武,胳膊已能自由活动,昨夜国公爷来探望过他,听着宫里意思,长公主打算重用他,让他与户部侍郎刘琦亮搭班子,负责鱼鳞图册一事,刘琦亮官职大,声望重,压的住人,而他则以副贰的身份实际操盘此事,国公爷还透露,皇帝有意赐他尚方宝剑,如此一来,行事更加便利。

    看样子,最迟七月初他便要离京了。

    只剩半月…

    王书淮提笔写好一封书信,松乏了下左胳膊,身子往后靠在圈椅里,这时,明贵进来给他奉了一杯清火的莲子汤,顺道便开了口,“二爷,今个儿十五,您是不是得去后院瞧一瞧小姐。”

    回来这两日,他已瞧过孩子,去的时候每每谢云初都不在,明贵这么问,自然不是因为孩子。

    王书淮感觉到自回京妻子对他的冷待,难不成因他搏命一事而生气了,这是能理解的,若他出了事,她们娘俩就没了依靠,王书淮心中愧疚,“你去后院禀一声,就说我过去用午膳。”

    明贵喜得跟什么似的,立即送了消息去,林嬷嬷高兴了,紧锣密鼓准备。

    再过一段时日便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谢云初打算做一个绣球,便拿出宣纸设计出一个样式来,林嬷嬷看她忙,便没打搅她。

    午时到,王书淮也换了一件月白的直裰,准备出门,临走时忽然想起谢云初对那鬼工球有兴趣,便开了匣子,将那象牙球操在手里来到了春景堂。

    踏上廊庑,夏安正带着珂姐儿玩,珂姐儿抱着圆圆的柱子憨憨地望着爹爹笑,夏安一眼看到那个鬼工球,吓得嘟哝了下口水,连忙朝王书淮施礼。

    王书淮看到女儿便挪不开眼,将鬼工球交给夏安,把珂姐儿给抱了起来,谢云初听得外头有动静,跨出门槛,看到女儿在王书淮身上扑腾,皱了下眉,“二爷身上带着伤,何必抱她,她手脚没个轻重,伤着了怎生是好。”

    这还是妻子头一回疾言厉色与他说话,王书淮不觉得唐突,反而认定妻子这是关心他,遂将孩子又交还给她,谢云初接过来,目光平平无奇从鬼工球上掠过,脸色没有半分变化,“外头热,进屋吧。”

    屋子里镇着冰,林嬷嬷晓得谢云初怕凉,将冰盆刻意搁在王书淮脚边,王书淮坐在桌旁喝茶,珂姐儿越发重了,谢云初将她扔在罗汉床上,离开了十多日,珂姐儿现在越发黏着娘,玩具也不耍了,装个小无赖抱着娘亲的胳膊,拿小嘴去亲她,不肯撒手。

    谢云初心软成了一摊水,轻轻抚着她额角哄她,珂姐儿更开心,使劲拿嘴去拱她的胳膊,谢云初被蹭得发痒,忍不住发出笑。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没有任何修饰的笑。

    王书淮看着妻子,她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也曾这样望着他,心里忽然被刺了一下,连嘴里的茶也不甚有滋味。

    夏安心情忐忑地将鬼工球搁在桌案,王书淮一面把玩一面看着她们母女闹,目光不知怎么落到身旁桌案上的画纸,画上那绣球的轮廓与他手里的象牙球如出一辙,正待拾起瞧一瞧,被谢云初发觉,她立即开口,

    “二爷手里这球真好看,便是你说的鬼工球吗?”

    夏安等一众丫鬟躲在帘后笑,亏主子装得有模有样。

    王书淮立即搁下画纸,将球递给她,“你不是想玩吗,拿着玩吧。”

    谢云初心情顿时五味陈杂,“二爷是转赠给我吗?”

    王书淮一愣,旋即摇头,“这是旁人赠我的,我若赠你不太合适,你喜欢我回头替你寻一件。”

    压根就没去想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赠与不赠一说。

    谢云初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神色冷淡,“不必了,我也没甚兴趣。”扭头带孩子去了。

    王书淮抚了抚额,断定谢云初这是不高兴了,怪他缺少与女人相处的经验,不知该如何让妻子消气,看来得寻同僚讨讨经验。

    饭后王书淮打算陪陪孩儿,不料前面齐伟来报,说是户部来了人,王书淮立即敛了神色回了书房,谢云初便想他大约是身上带伤夜里不便行房,干脆中午吃了饭意思意思过去了,毕竟前世他这个人便是如此,总是叫人猜他的心思。

    谢云初很快丢开,带着女儿午睡。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朱世子,朱世子也在户部当值,与王书淮又是姻亲,户部有些文书需要王书淮这个员外郎盖戳,朱世子便主动揽下此务,将文书送来王府。

    王书淮先客气地问朱世子是否用过午膳,朱世子热得满头是汗,接过王书淮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喘道,“吃了一些堂食,天热没什么胃口。”

    王书淮立即吩咐明贵去后院取一些凉瓜点心给朱世子垫肚子。

    二人谈了一会儿正事,朱世子懒懒散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一丝不苟批阅文书,喟叹道,

    “允之,咱们也算一块长大,又娶了一对姐妹花,我爹常拿我跟你比,说实在的,少时我可恨你了。”

    王书淮挪了挪镇纸,笑了笑没接话。

    “当然,不止我,全京城的少爷都恨你,咱们还在底下讨饭吃,你却接连立下两桩奇功,能跟朝中那些老头子掰手腕,再过一阵子又将南下…”说到这,朱世子猛地想起一桩事,“对了,你这一去少说得在江南耗三年,你和弟妹膝下只有一个孩子,你捎不捎她一块去?”

    王书淮笔头一顿,换做以前他想都不用想会拒绝,初来乍到便带着妻子上任,会被人说不够稳重,如今嘛,倒生了几分迟疑,“我回头与夫人商量再做决定。”

    朱世子已替他想好了,“你先去个半年,站稳脚跟,回头再接弟妹去。”

    王书淮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回头再说。”

    谢云初还不一定乐意陪他去任上吃苦。

    他专心致志批阅文书,朱世子却靠在一旁的圈椅浅眠,等他忙完,已是申时初,朱世子也睡饱了,抱着文书打算告辞,王书淮却罕见留他,

    “朱兄请坐,我尚有一事想请教朱兄。”

    朱世子疑惑地坐下,“什么事,如此慎重?”

    王书淮不大好意思,双手交叠搁在桌案上,琢磨着问,“我这回受了伤,夫人心里怪我不惜命,颇有些埋怨,想讨教世兄,女人家的都喜欢什么,我也好寻来一两件,让夫人消气。”

    朱世子一改方才懒懒散散的模样,立即来了兴致,拍了拍胸脯道,“允之,你问对人了。”

    “呐,我来替你捋一捋。”朱世子将文书搁下,一本正经道,“这第一嘛,没有女人不稀罕首饰衣裳之类,首饰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王书淮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抚了抚额。

    “当然亦有夫人嫌弃丈夫乱花钱或嫌弃丈夫买的首饰不合她心意者,那这部分人,你就得掏银子给她,”

    “对了,我多嘴问一句,允之俸禄可是交给尊夫人保管?”

    王书淮颔首,“这是自然。”

    朱世子琢磨道,“如此,那你最好亲手做一些礼物赠给她,譬如诗画,譬如玉佩,寓意要好,总之,得让女人晓得,你想跟她长长久久,”

    “当然,若是男人勤快,亦可下厨给妻子做些好吃的,必定能将人哄开心,”朱世子笑融融看着王书淮,“这一桩,允之怕是做不到。”

    王书淮断然摇头,“君子远庖厨,我家夫人也未必乐意我做这些。”

    “若是以上还不行。”朱世子优哉游哉摇着扇,“那便床上驯服她。”

    王书淮原本还听得入神,到了这一句,他轻咳了一声,略过不答,只起身催他,“世兄之言,我铭记在心,时辰不早,我送世兄出门。”

    朱世子最擅察言观色,还能不明白这夫妻二人相处,旁的毛病没有,就是彼此太端着了,譬如他和萧幼然,床头吵架床尾和,多大的事闹闹就过去了。

    王书淮行动很快,将人送出门,立即唤来明贵,“夫人可留了银子在你这?”

    王书淮平日要应酬,他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无心黄白之物,以前谢云初当面收了他的俸禄转背全部交给明贵,生怕丈夫短了用度。

    王书淮吃穿用度全是谢云初费心,无需额外花银子,笔墨纸砚不是衙门分派,宫里赏赐便是公中支出,王书淮考上状元后,国公爷额外给他批了额度,他每月可从公中支出两百两银子用于官场应酬,此事,独他一份,旁人望尘莫及。

    故而,这算是王书淮第一回 问银子的事,明贵立即答,“有呢,有呢,您的俸禄全在小的这里。”

    王书淮闻言立即皱眉,“都在你这?你没交给夫人?”

    明贵苦笑,“夫人交待,您一个爷们在外头花银子的地方多,家里还有月银,便把俸禄都给了小的,以备您不时之需。”

    王书淮默声立了好一会儿,平日也听衙门的同僚提过,家里夫人管俸禄银子管得紧,不少官员还得私下抠抠搜搜,留几个体己钱,反观他的妻子,大方贤惠,处处以他为先。

    妻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如此默默付出。

    夫人不要,他不能不给,便吩咐明贵,“留下十两,其余的全部送去给夫人。”

    明贵照办,片刻折了回来,眼巴巴看着王书淮,“二爷,夫人不要,叫您留着用,说您过段时日得去江南,这几百两银子留着傍身。”

    王书淮怔立,谢云初着实不缺银子花,这两年他大大小小得了无数回赏赐,金银珠宝全部堆在库房,她想用随时可取,

    修长的手指按着额角寻思片刻,想起朱世子的话,

    “那你亲自去一趟多宝阁,买些首饰回来。”

    明贵闻言喜出望外,爷总算开窍了,跟吃了年饭似的,激动道,“小的这就去。”

    明贵还算聪慧,揣度谢云初平日穿衣打扮,必定是喜欢素雅的首饰,遂买了一支点翠的抱头莲钗,一对镶嵌绿松的金镯,东西很快被送到春景堂。

    丫鬟都很高兴,林嬷嬷更是满意,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

    “爷懂得讨奶奶欢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