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知陛下有何指示?”杨奉主动岔开了话题,同时避开了王越的眼神。 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多了几分谦卑。 刘协很满意。 从杨奉的表现来看,安排王越在一旁站着的效果比自己单独会见杨奉更好,既展现了自己的诚意,又让杨奉不敢太放肆,以便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中。 这非常重要。 杨奉好勇斗狠,倚仗着护驾之功,平时很嚣张。 对这种畏威不怀德之辈,武力威慑还是必要的。只有这种特殊的情境下,他才可能有所收敛,也减少了自己的麻烦。 王越手中的剑,比君臣大义更有效。 刘协轻咳一声。“前几日在新丰,多亏将军力战,朕甚是感激。” 杨奉咧嘴一笑,胸口挺得高高的,拱拱手,大声答道:“此乃臣之本份。” 刘协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之前是李傕部下?” 杨奉刚挺起的胸口随即又塌了回去,神情也有些讪讪。“呃……臣一时糊涂,只当李傕是朝廷重臣,不曾想他竟是如此狼子野心。请陛下放心,臣既迷途知返,必与李傕不共戴天,以补前过。” “朕信得过将军。”刘协表示认同,随即又问道:“你对李傕其人用兵及西凉兵的战力如何评价?” 杨奉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不安。 刘协又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李傕就在池阳,若攻击段煨时,李傕来战,甚至郭汜、张济也一并赶来,将军有多少胜算?” 杨奉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大手摩挲着刀环,半晌没说话。 他听出了天子的意思,但他没有底气反驳。 他曾在李傕麾下效力,知道李傕的能力,也清楚西凉兵的战斗力,绝对不是他和他麾下的白波军能够匹敌的。 只是段煨一人,他或许还有些胜算,如果再加上李傕、郭汜和张济,他一点胜算也没有。 即使只是面对段煨,他也需要联合杨定、董承,这也是他需要天子下诏的原因。 杨定和段煨不合,早就想进攻段煨了,董承却有些犹豫,需要天子下诏才行。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和董承商量,希望拉着董承一起动手,只是董承一直没松口。 如果能说动董承,天子下不下诏的就无所谓了。 见杨奉不说话,刘协知道他怂了,话锋一转,又道:“依附李傕之前,将军在白波谷?” 杨奉恼羞成怒,神情也变得凶狠起来。 天子召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感觉到杨奉的敌意,刘协却不紧张,反而暗自感激邓泉。 有大剑师王越在旁,的确安全多了,可以无视杨奉的敌意,大大方方的装逼。 “白波军与黑山军一样,都是黄巾一部吗?” 杨奉悄悄地看了身后的王越一眼,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按捺着性子,点了点头。 “诚如陛下所言,白波军与黑山军都曾是黄巾一部。黑山军原本是冀州部,白波军则是并州部。” 第四章 道可道,太平道 杨奉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谈起过往,他既觉得丢脸,又有些无奈。 想当年,黄巾三十六方,八州并起,何等声势,本以为能“岁在甲子,天下大平”,没曾想烈火烹油,来得快,去得更快。大贤良师一死,黄巾就兵败如山倒,如今只能占据一些山寨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他又何至于沦落到投靠李傕。 没想到李傕也靠不住,西凉人居然自己打自己,杀得血流成河。 这群蠢货。 “黄巾奉的是太平道,与五斗米道奉的天师道有什么异同?” 杨奉愣住了,疑惑地看着天子。听天子这意思,似乎并不是想羞辱他,而是讨问道义? 他虽然是黄巾一员,对道义却了解不多,这从何答起? 见杨奉不说话,刘协又自言自语道:“太平道,求的是天下太平吗?” “呃……当然。”杨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一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那有限的经文道义。 但是很遗憾,他原本就对经文道义不太上心,只知道“太平”二字,又丢了这么多年,仓促之间,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经文,一时间憋得面红耳赤,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杨奉的窘态,刘协笑了笑。“看来将军只知道护道,却不熟悉道义。罢了,朕就不为难将军了。白波谷中,可有熟悉道义之人?” 杨奉长出一口气。与天子论道,比和李傕拼命压力还大。 “陛下……对太平道有意?”杨奉小心翼翼的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黄巾军是蚁贼,中平元年覆败之后,太平经就是禁书,天子怎么可能感兴趣。 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刘协微微一笑。“将军久历战阵,却不知《太平经》本是宫中之物么?” 杨奉大惊失色,脑子一片空白。“《太平经》……是宫中之物?” 刘协点点头。 刘协原有的记忆清晰表明,张角手里的《太平经》来自皇宫收藏,经手之人就是与张角暗中来往的宦者封谞、徐奉。 这种事是秘密,张角不会说,杨奉自然也无从得知,他甚至不知道封谞、徐奉等内应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