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玄幻小说 - 玫瑰先生在线阅读 - 玫瑰先生 第37节

玫瑰先生 第37节

    面前的男人抬了抬眼眸,看向她,眼底缓缓蔓延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让佟闻漓心里觉得有些发毛,那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事被抓包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抬了抬自己的手腕,而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那儿鼓着掌,继而他们又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

    只不过好似他并不想上他们的套,也并未给一个小姑娘面子,端着酒杯,只是抿着唇。

    “您不喝吗?”佟闻漓把已经空底的杯子倒过来,展示给他,像是要架他。

    “黎总带了个酒量这么好的姑娘。”他只是浅浅地这样回到。

    这句话,黎成听懂了。眼前这个男人近乎没怎么喝,哪怕美女劝酒,也没有动分毫,这话说的又有点谴责他让人赔笑劝酒的意思,他于是只能在那儿道歉道:“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又真诚,先生您别跟一学校里的小姑娘计较,喝酒伤胃,我看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下巴微抬地看着佟闻漓,“谁能拒绝长得这么好看酒量又这么好的姑娘的酒。”

    佟闻漓心头微微一颤。

    他这句话说的是中文。

    他果然还是说起中文的时候最性感,那腔调混着一点点带着酒意的尾音,拖得长长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瞳孔里涤荡的夜里的灯火,眯着眼像是酒场上游刃有余的常客,带点玩笑的口吻评价着给他递酒讨好他的女人的外貌。

    而后他一抬头,一饮而尽。

    他杯里的酒比她的更烈。

    一时间,坐在那儿的人甚至都忘了他说的是他们听不懂的中文,只看到他留下一个一滴未剩的空酒杯。

    黎成拍手叫好,他们酒桌文化上心照不宣的有个规矩,对面要是那杯酒喝了,就说明这事就有可谈的空间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小姑娘好使,简直是他的救星。

    黎成连忙继续敬酒。

    一杯两杯打开气氛后,先生没阻止他的倒酒。

    黎总见前头铺垫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弯弯绕绕说到了自己港口的那批货。

    “我跟您保证,我是合法商人,那货质量好着呢,全是上等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法国的境内就没有销路了。我是个做小本买卖的,见过的世面没有您多,想让您帮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总说完后,生怕先生理解不了他夹杂着方言的越南话,忙督促着她翻译。

    佟闻漓虽然照翻不误,但心里暗嘲,这黎总被糊弄着却全然不知,还用得着她翻译嘛,这老狐狸心里门清着呢。

    “原先签订的贸易合同在吗?”

    佟闻漓转译问黎成,“先生说需要看了那贸易合同了解您的销售渠道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不过我今晚没带在身边。”黎成眼神瞟过佟闻漓那姣好的面庞,堆满笑意,“我今夜晚一点麻烦佟小姐给您送一趟。”

    佟闻漓盯了黎成一眼,心里骂了句脏话,像是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似的翻译的时候她改用法语时说的是:“抱歉,那合同黎总今晚没带在身边。”

    “后半句你怎么不翻了?”原先不动神色的男人突然用中文这样说到,“佟小姐,您不给我送来吗?”

    他用了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懂的语言为难她,好像摒除外人的探究在追究他们之前的恩怨一样。

    有什么恩怨呢,他的那些情分佟闻漓自认还的也还可以,当然,她没法秉着内心说到什么也不亏欠,但两年多了,她听说人全身的细胞每七年会完成一次全部的更替,他们分离后两年多未见,近乎快一半的身体细胞认不出彼此也是寻常的事。

    更何况他眼里的那些长辈抓包晚辈的责难,是过了两年后依旧还有的东西。

    “您说什么?”黎成莫名觉得空气里凉飕飕的,他摸了摸自己半露的手臂,没听懂先生刚刚的这句中文。

    “先生说的是什么?”他用手肘支了支佟闻漓,意图让她翻译过来。

    “没什么。”那头的男人站起来,像是有些嫌屋子里热,解着手腕上衬衫的扣子,“黎总,您的事我知道了。”

    黎成这头还莫名其妙呢,却听见先生这样说了一句,他大喜,一拍腿,忙站起来,“那真是太感谢您了,那什么,咱找个地方醒醒酒,我知道一家理疗店,手法专业……”

    “不了。”他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改日吧。”

    “我送您,我送您。”黎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帮他身后的凳子挪开。

    “您留步。”他礼貌又淡漠,脚步出去两步又停住,转头回来,用中文对佟闻漓说,“还不走?”

    佟闻漓站在那儿有几秒的迟疑。

    她走到黎成面前:“黎总,一个小时十五分钟,您按照一个小时算给我就行,十五分钟算是给您的优惠。”

    未了,她又加了一句:“是市场价的两倍哦。”

    黎成办了事,心里高兴,大大方方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还真跟她结算了。

    佟闻漓拿了钱,不声不响地跟前面的人走了。

    等到两人出去了,笑的合不拢嘴的黎成才反应过来,刚刚先生跟他直接交流用的是越南话?

    不是,他原来会讲越南话啊?那还让他花高价找翻译?

    *

    出了那门后,佟闻漓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一言不发,一前一后,画面里长廊尽头的那盏灯似乎还比他们生动些。

    佟闻漓脚步落在酒红色百鸟朝凤暗纹的地毯上,听不见声响,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空调打得又低,佟闻漓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有些发冷。

    偏偏那长廊今夜像是走不完一样,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到前面的人的影子,就落在她的面前。

    他还是跟印象中一样的高大,哪怕这些年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长了些个子,哪怕这几年她在学校里也收到过同年龄的男生爱慕的眼神,但到了他这儿,依旧还是觉得天然的畏惧他。

    那种畏惧,从来都不因为分离而淡化。

    长廊的尽头通向的是一个分岔路口,他向左去停车场,她则要出门右拐,去外面招手叫一辆人力三轮车或者运气好的话能碰到一辆摩托车。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迈下台阶后,他往左手边走。

    但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留给她的一个背。

    佟闻漓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踩下那截楼梯,看向他的背影,指尖动了动,还是未有说话,只是转身向右。

    台阶下没有地毯了,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鞋跟踏过瓷砖地板的声音回荡在长廊里。

    她以为自己就能躲过去的下一秒,手腕上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炽热的触碰。她的整个手腕被一种手握住后,她失去平衡,靠在墙角,天旋地转中她抬眼,他就在自己面前。

    那是他们从未有过的距离。

    他的鞋头几乎要抵到她的脚尖,他的胸膛在她的心口上端,她能感受到自己那颗这几年来越来越慵懒的心,在她的胸膛里强烈地跳动着,一如当年酒徒斗殴后的那个路口,他送给她玫瑰时那样的忐忑和苦涩。

    他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佟闻漓。”他带着跟当年一样斥责的口吻喊她的名字。

    他说话间伸手,带着酒意的大拇指和食指抵着她下唇瓣的凹陷处,“哑巴了?”

    她下意识朝他无名指看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看到他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他抵着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抬起她下巴,混着酒意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的瞳孔,缓缓说道:

    “长大了,不会叫人了?”

    第30章 再遇(一更)

    他晚上好像喝多了。

    黑暗的长廊上, 排风扇的扇叶里漏进光亮,但时而的转动又切断这样的光源,这让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身上的那种儒雅和这种黑暗的环境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没来由的有身戾气,更别说, 他现在还迫使她抬头,重复了一句:“叫人。”

    下颌传来一些疼痛, 他的手只是用了一点力道, 佟闻漓却觉得自己的下巴骨要被捏碎一样, 她颤颤巍巍:“先……先生……”

    他这才像是满意一样,松开,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恢复成刚刚的样子, 站在她面前问她:“我送你。”

    那不是允许拒绝的问句。

    佟闻漓在那儿缓着气, 眼尾微红,她点点头。

    他站在她面前, 这会才像是回过神来,见她眼眶里聚着水盈盈的光,有些后知后觉地问她:“弄疼了?”

    她眼里的水光还没有消下去,只是摇摇头。

    “跟着我。”

    她跟上他的脚步,这一次, 他好像知道她一定会乖乖跟着一样, 不再停下来了。

    停车场的那辆车不是他常开的, 就连司机, 也是佟闻漓没有见过的,但一样的是, 那司机依旧懂礼得体,见到她主动来给她开的门。

    佟闻漓小心翼翼地坐进去,他从另一侧上的门,坐下来后关上门。

    “司机师傅,麻烦您到鸢尾巷。”佟闻漓自觉把自己的地址报上了。

    “快到了给她放下,让她走个一公里。”他这样插一句。

    佟闻漓:……

    她抗议地看了一眼在那儿系着自己安全带的男人,明明是他说要送她的。

    他根本就没理她抗议的神情。

    佟闻漓感觉他生气了。可他有什么好生气。

    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也转头过来,对着窗户像他一样地生气。

    他系好了安全带,才缓缓说道:“怎么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兴师问罪虽迟但到。

    她对着窗外:“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不上学了?”

    “这跟上不上学没关系。”

    “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跟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

    佟闻漓转过来,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呐,我还不是跟你混了那么久。”

    这话一出,周围变得很安静。

    直到他眼底逐渐泛起浅浅的笑意。

    佟闻漓口无遮拦,只想发泄不满,却被他看得发麻。

    在这之后,他倾身过来,手先环到她的身后。她呼吸一滞,对于他侵入她的气息有些慌乱,身体下意识朝座椅角落里缩去,可最后,他只是拉出她身后的安全带,替她系好,而后才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阿漓是嫌我这些年没来河内看你,生气了。”

    他很轻易地看穿她了,连这么隐匿的情绪都被他看穿了,她想说不是,但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

    “你寄回来的信,潇洒地只有四个大字。来接来福的时候,也叮嘱让奈婶别告诉我。这让人很把握不准你们青春期的小孩,是不是不待见老人家,我贸然打扰,想来也会给你造成不便,但号码给了,地址你也知道,总觉得你要见我,想见我,总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