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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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有萧家这层身份,谁会正眼看萧闻澜这种废物一眼。 钟宴笙居然宁愿跟这种人聊得开心,也不过来他那边。 也罢,省得心烦。 钟思渡还维持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冷冷的,扫了眼钟宴笙,行动如风,擦过他的肩,越过他先一步上了马车。 钟宴笙被抢了道,也不生气,乖乖让了路,等他先上了马车才上。 上去了,钟宴笙才发现,钟思渡坐在他之前缩的那个角落,便选在了马车门口的位置,安安静静坐下。 钟思渡心头的无名火压倏然压不住了:“你就那么喜欢跟萧闻澜那样的人往来?” 听到钟思渡带火气的话,正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钟宴笙感到不解:“萧二少怎么了吗?他人挺好的。” 钟思渡冷声:“人挺好?你是指成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钟宴笙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钟思渡怎么骂他都可以,但他不想自己刚结识的朋友也被连累,抿了抿唇,嗓音哑哑的,但语调很平和,声音不高也不低:“先生说‘文以行为本,在先诚其中’,其他的我不了解,但萧二少待人处事真诚,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钟思渡怔了片刻,皱着眉盯了钟宴笙一阵,完全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更无法理解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两句话。 但还是忍不住又讥嘲了一句:“那你便跟他好好做朋友吧。” 钟宴笙像没听懂他的语气似的,语气依旧柔柔的:“嗯嗯。” 气得钟思渡心里哽了一下,之后一路都不再说话。 景华园里发生的事下午就传开了,萧弄出现在斗花宴上,把孟家三少爷的手指砍了,还抢了钟宴笙的花。 侯夫人在佛堂中抄完佛经回来,听到此事,惊得险些坐不住:“迢迢定是吓坏了,我要去把迢儿接回来!” 淮安侯连忙按住夫人:“迢迢无碍,夫人莫急。” “我们就不应当让迢儿去的!” “如今的情势,我们只能是这样的态度。”淮安侯停顿了下,语气放得很低很缓,只有他们能够听懂,“……只能委屈迢儿了。” 侯夫人的眼眶逐渐红了:“委屈了思渡,又要委屈迢儿,这两个孩子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总得受委屈?” 淮安侯回答不上来,侯夫人也知道答案,擦了擦情绪激动泛出的泪光,迅速冷静下来:“我明白的。” 夫妻俩在屋里说了会儿话,下头有人敲门来报:“侯爷,夫人,两位公子回来了。” 侯夫人连忙起身。 钟宴笙进了二门才将帷帽摘掉,交给云成先放回屋里,一进堂屋,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侯夫人,刚喊了声“娘”,侯夫人就冲过来,仔仔细细将他检查了一通,确认他平安无事,连根头发丝也没掉,心才落了回去,又摸摸他微微发烫的额温:“怎么了迢儿,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钟宴笙清清嗓子,露出笑容,“外头有些热,我穿得多。” 侯夫人又探了探他脸上的热度,感觉还是有些烫:“娘叫人备些预防风寒的汤药,迢儿乖一点,睡前喝啊。” 钟宴笙不喜欢喝药,但乖乖点头:“好。” 侯夫人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头发,迟疑着看了看静静望着他们的钟思渡,收回手,斟酌着温声问:“迢儿,今日的斗花宴如何?” 可能她想问的是“今日出去和哥哥相处得如何”。 钟宴笙能察觉到她那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了眼面色恢复温润柔和的钟思渡,体贴地撒谎:“很好,哥哥也很照顾我。”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钟思渡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就只能配合他了。 听到钟宴笙叫“哥哥”时,钟思渡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在景华园外下马车时,后腰上戳来的那根手指。 奇异的酥麻感隐隐又窜上了脊柱。 侯夫人听着钟宴笙的回话,安心了点:“那便好,那便好。” 边上淮安侯的脸色却没好多少,眼神严厉地看了眼钟思渡,缓缓道:“迢儿身子不舒服,还出去受累,早些回去休息。思渡,跟我去趟书房,我有话与你说。” 钟思渡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垂顺的眉目间笼着层漠然:“是,父亲。” 钟宴笙的确累了,不好奇他们要说什么,今天出去一趟,他受了好几次惊吓,现在蔫得像脱了水的小萝卜,只想快点喝药睡觉。 大抵是因为着了凉还往外跑,晚上钟宴笙就有些发热,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日,一想到答应了萧闻澜明日要出门,就开始觉得累了。 他已经不是很想应约了,只想缩在最喜欢的大躺椅上睡觉,心里暗暗祈祷萧闻澜爽约。 结果当日午时,萧闻澜无比准时地来接了钟宴笙。 听到下面人来通传时,钟宴笙十分绝望,望了眼窗外刺眼的阳光,很想缩回房间,乘着凉当阴暗的小蘑菇。 他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往腰间缠了几圈东西,又坐到梳妆台前,拨弄了下桌上的瓶瓶罐罐。 擅丹青者,在某些方面的技巧,自然也很纯熟。 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了半天,钟宴笙看来看去,满意地点点头,再扣上帷帽,以防万一。 他已经隐约摸到萧闻澜的性子了,确实不太靠谱。 万一他说的什么“难得一见的珍惜玩意儿”是指定王殿下呢。 做好准备走出春芜院时,钟宴笙撞上了钟思渡。 后者似乎刚回来,前日晚上不知道跟淮安侯聊了什么,望他的眼神更冷淡了些。 钟宴笙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也习惯钟思渡的态度了,礼貌乖巧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云成跟他形影不离的,不幸也染了风寒,起不了身,钟宴笙又不想带其他人,只好只身赴约了。 那道白色的背影走得慢吞吞的,看见什么都要瞅两眼,很不想出门似的。 隔了好一会儿,钟思渡才意识到自己望着钟宴笙离开的方向许久了,脸色不由难看下来,冷着脸转回了明雪苑。 萧闻澜在大门外等了会儿,便见钟宴笙戴着帷帽上了马车。 少年周身依旧浮动着浓郁呛鼻的香粉,那味道在封闭的马车里横冲直撞,逃无可逃,简直恐怖,萧闻澜一阵窒息,鼻子抽了抽,又打了个喷嚏:“钟小公子……啊湫!我觉得,你本身的味道就挺好闻的,为什么非要扑香粉啊?” “我觉得这个香粉挺好闻的。”钟宴笙幽幽问,“你觉得不好闻吗?” 萧闻澜呆滞地看了他三息,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对,他决定尊重钟宴笙的喜好,狠狠咬牙:“……好闻!” 钟宴笙满意,书上教的果然有用。 别人问不好回答的问题时,用反问可太有效了。 去萧闻澜口中那个“很有意思的地方”的路似乎颇远。 自从前日见了萧弄,钟宴笙这两日就没休息好过,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不知不觉坐着眯了会儿。 等醒过来的时候,马车恰好停了下来。 萧闻澜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站在外边伸手:“钟小公子,要不要我扶你?” 钟宴笙还有些困倦,打了个呵欠,婉拒了他的好意,掀开帘子下马车。 脚刚踩上小凳子,忽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四下沙沙的竹叶声,有种若有似无的熟悉。 钟宴笙陡然生出了种极为不妙的预感,麻木地抬起头。 不远处熟悉的别院大门匾额上,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长柳别院。 作者有话说: 全世界最靠谱的萧闻澜:嘿嘿。 钟思渡和裴泓不是cp喔,这篇文没有副cp的~ 注:文以行为本,在先诚其中。——柳宗元《报袁君陈秀才避师名书》 第二十一章 看清那四个大字的瞬间, 钟宴笙整个愣在原地,心一下凉了半截,缓缓缓缓地将伸到一半的脚尖往回缩。 但他还没完全缩回去, 腰上力道陡然一紧, 脚下腾了空。 钟宴笙人还蒙蒙的, 下一刻双脚就踩上了实地。 萧闻澜将他抱起来,轻松稳当地放在了地上。 “钟小公子, 不要害羞嘛。” 萧闻澜虽然十分喜好美色,但一贯只喜欢欣赏,并坚信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对, 顺手一帮, 眼中并无邪念, 大剌剌道:“不敢下马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勉强自己摔着了才是大问题。” 钟宴笙呆滞地看他一眼:“……” 尽管萧闻澜的举止十分善意,但这一刻钟宴笙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恶魔。 周边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钟宴笙头皮麻麻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靠近此处一步了, 没想到只是眯了个觉,就被带了回来。 钟宴笙艰涩地张了张口:“我突然……” 不太舒服。 他声音小小的,话还没说完, 后边乱哄哄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噢哟, 这宅子好生气派啊,萧闻澜, 你有这种地方,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除了钟宴笙外, 萧闻澜还约了不少人一道来, 其他人都是自行结伴, 或是乘着自家马车跟在后头的,见萧闻澜停下来了,也都停下来,陆陆续续过来,一时清清静静的长流别院外热闹得像菜市场,一群世家公子哥驻足在竹林边,打量着端肃的别院大门,七嘴八舌讨论。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长柳别院可不是萧爷的地盘,是定王殿下的。” “哈?这是定王殿下的宅子?萧兄,你你你、这这这……你怎么敢带我们来这种地方。” “萧爷,不如你先说说,你要带我们看的是什么?这两日一个字也不透露,神神秘秘的。” “不会是要带我们去看定王殿下吧?” 这个神奇的猜测一出,众人登时头皮发紧,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鸡皮疙瘩狂抖:“哈……这,萧爷,你就是敢邀,我们也不敢进啊,我们可不想被削手指。” 前两日在景华园里,那个一贯嚣张跋扈的孟三少爷,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定王,定王眼也不眨地就叫人削了他一根手指,血淋淋的。 据在场的人描述,定王还是笑着说的。 这事闹得可大了。 孟棋平是沛国公的小孙子,家中宠得很,尤其是国公夫人,对孟棋平宠溺无度,谁想心头肉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是被人抬进家门的,一脸要死不活,还断了根手指。 国公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当即就厥过去了。 昨日陛下终于来上朝了,沛国公当朝就参了萧弄一本,德王还在旁边跟着应和。 沛国公一辈子的老狐狸,清楚自家孙子在外头干过点混账事,名声不好,满朝文武看笑话的居多,便没有直接为孟棋平讨说法,而是说“天子脚下,定王却这般嚣张跋扈,当众出手伤人,如此肆意横行,来日又当如何”,字字带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