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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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没人舍得打钟宴笙的,被那双莹润黑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上一会儿,基本就下不去手了。 见小少爷又睡着了,云成无言地偷偷狂戳他腰。 钟宴笙被戳醒了,迷茫地左右看看,很自然地又翻了一页书,低头继续看。 看了会儿,脑袋点了点,中庸之道的效果拔群,又睡着了。 钟思渡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彻底从书上偏移,落到了那颗趴在书案上毛茸茸的黑脑袋上,静默片刻,开了口:“他昨夜何时睡的?” 难道是跟淮安侯说完之后,感到后悔,跟他一样,辗转反侧了一夜? 想到这里,钟思渡备受煎熬的内心反倒感到了一丝轻松。 原来钟宴笙也不是那么大方,那么不在乎在侯府的身份。 云成绷着脸又戳了两下钟宴笙,他很不喜欢这位大少爷,但作为下人,不得不应声:“回大少爷,小少爷亥时睡,巳时起的。” 钟思渡:“……” 隔着一个院子,他因为淮安侯书房里钟宴笙的那一席话夜不成眠,钟宴笙睡得倒挺香。 钟宴笙被戳醒也不生气,晕乎乎地低头继续翻书,慢吞吞地翻了一页,看了两眼,脑袋又开始轻点。 钟思渡轻轻吸了口气,终于看不下去了:“钟宴笙。” 钟宴笙揉揉眼睛,慢了一拍才应了声:“啊?” 钟思渡盯着他:“《中庸》第二十章 讲的什么?” 钟宴笙脑子里还有些困顿,不明白钟思渡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手指动了动,开始翻书。 钟思渡:“不许翻书。” 钟宴笙目光呆滞地看着钟思渡,斟酌了下,试探着问:“哀公问政?” “嗯,”钟思渡挺意外他困成那样还记得看了什么,“讲的什么。” “……” 钟思渡搁下书,起身走过来,容色看起来很平静:“看书,我给你讲。” 不止钟宴笙傻住了,连云成也以为钟思渡是想故意为难钟宴笙。 隔了会儿后,钟宴笙彻底醒过神来,才意识到钟思渡似乎是真的在给他讲书。 ……见鬼了! 真世子真的鬼上身啦? 云成吓得倒退三步,钟宴笙也懵懵的,瞌睡也打不成了,在钟思渡的讲解声里,老实听了一上午的课。 快到午饭的时间,钟思渡才放下书,看了眼钟宴笙的脸,移开目光:“一会儿继续,你先用午饭。” 虽然不明白钟思渡怎么突然态度大变,好心为他讲习,但钟宴笙是很知感恩的,见他要走,主动问:“你要不要在春芜院用午饭呀?小厨房的菜色很好的。” 钟思渡隔了片刻,才道:“……不必了。” 钟宴笙一向不会客套,见他拒绝,也不挽留:“好。” 见钟思渡终于走了,云成也不好意思背后说人坏话了,百思不得其解地挠挠脑袋,放弃了思考:“少爷,我去小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了。” 钟宴笙点点脑袋,等云成走了,低头翻着面前的书,仍旧感到茫然。 刚翻了两页,方才说要去小厨房看看的云成突然奔回书房,一脸紧张:“少爷!” 钟宴笙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才下头来人,说有人找您,让我给您递话。”云成吓得脸色发白,“难道是那个姓孟的?” 钟宴笙跟着紧张起来:“什么话?” 云成道:“他说‘主子让属下来问,小世子何时登门赔罪’。” 钟宴笙:“…………” 云成愤愤不已,骂骂咧咧:“赔罪?他也有脸说这种话?被定王殿下砍了根手指还不安分!” ……你骂的这个不要脸的就是定王殿下。 钟宴笙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若是让云成知道,他带他去的长柳别院到底是谁的底盘,他怕云成从今晚开始就要睡不着了。 上定王府赔罪…… 钟宴笙潜意识里感到几分危险,感觉若是去了,他就像只待宰的小绵羊。 思来想去,钟宴笙决定撒个小谎:“云成,你去回话,就说我……说我半夜做噩梦,从床上掉下来,脚踝扭折了,暂时不能动身。” 云成本来就不支持钟宴笙去,闻言立即点头:“好,我这就去回话。” 云成一走,钟宴笙也不太坐得住了,忍不住在书房里转圈圈。 没想到萧弄让他去赔罪居然是认真的。 他忍不住悄咪咪腹诽,小肚鸡肠。 萧弄闲适地靠在马车里,随意拨弄着用额带绑好的田黄石章。 楼清棠坐在对面,好奇地挑开帘子往对面的侯府大门瞅。 下头的人很快过来,在马车外回了话:“主子,小世子身边的人说,世子昨夜噩梦,脚踝扭了,行动不便。” “嗯。”萧弄毫不意外,语气平淡,“脚扭到的小世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暗卫静了静:“在书房里转圈。” 萧弄嘴角一勾。 主子一笑,就有人要倒霉。 暗卫眉心跳了跳,几乎怀疑萧弄下一句话就是派人去把那位绑出来了。 没想到萧弄笑过之后,随意从暗格里抓了个药瓶丢过去:“去送给小世子,告诉他这是生骨续肌膏,寻常扭伤一夜便好。” 暗卫纳闷接过:“是。” 钟宴笙在书房里转了十几圈,等到了云成送回来的一瓶药膏并一句话:“少爷,那人说这是生骨续肌膏,用上一夜就好,又问你明日能不能登门。” 钟宴笙捧着药膏怔了怔,咬牙:“你去回,我还不小心烫伤了手。” 没等多久,云成满头雾水地又带回来一瓶烫伤药:“少爷,那人说这是紫草烫伤膏,效用极佳。” 钟宴笙:“……你去回我夜里贪凉,受了风寒。” 过了会儿,云成再次带回来了一包药:“少爷……” 钟宴笙很绝望:“这次又是什么药?” 云成也发觉让他带话的人似乎不是孟棋平了,犹豫了下,道:“这次没说是什么药了,那人只让我带句话。” 钟宴笙:“什么?” 云成:“他说,小世子真是多灾多难啊。” “……” 钟宴笙瞅着书案上一排的药,心里慌慌的。 萧弄到底想做什么? 发现他的身份了吗?肯定没发现吧? 按照定王殿下的作风,安平伯府想去就去了,搞得人家家里鸡飞狗跳的,若是发现他了,肯定也会直接来逮他的,哪会在意这里是不是侯府。 云成小心翼翼问:“少爷,那是谁啊?还要不要我去回话?” 钟宴笙恍惚有种自己在被逗着玩的错觉:“……别去了。” 他编不出借口了。 萧弄又在马车里等了会儿,见迟迟没有回应,眉梢微挑了下。 看来是没借口,准备直接装死了。 又看了眼侯府的大门,萧弄丢下两个字:“回府。” 楼清棠看了半天热闹,见萧弄居然没发怒,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写信把我召回来,也不说什么事,还在这白忙活半天,到底想做什么?还有,这淮安侯府的世子胆子就这么大,居然还敢闭门不见你?” 马车辘辘动起来,萧弄一时没有回答,又把玩了会儿那枚印章,才抬眸问:“本王问你个事。” 楼清棠还以为自己耳鸣了,反应过来萧弄在说什么,大感震撼。 定王殿下居然还会用这种态度问人啊? 他还以为萧弄只会严刑拷问人呢。 “说说,”楼清棠坐姿不由一正,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什么事?” 萧弄思忖了会儿:“倘若一个人,隐姓埋名到你身边,送你东西,为你作画,叫你哥哥,讨你欢心,却又什么都不讨要,还突然抽身离开,藏着不想被你找出来……” 楼清棠越听脸色越古怪。 萧弄的眼底难得有一丝惑色:“你觉得是何故?有什么目的?” 楼清棠已经猜出那日画舫上的小美人是谁了,也猜到前后大致又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道:“那还用多想?若是前面那些行径,自然是为了接近讨好你,但他什么都不要,还在发生那样的事后走了,明显明的就是仰慕你啊!” 萧弄把玩着印章的指尖顿了顿,重复:“仰慕?” “铁定是仰慕你。”楼清棠斩钉截铁,十分好心地为这位不懂情爱的老铁树分析,“你看,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世子,又不是闲的,没事往你那儿跑,受你这破脾气?肯定是得知你受伤中毒了,担心你担忧得茶饭不思,又怕被你误解,才隐瞒身份的。” 萧弄抓住重点,若有所悟:“担忧得茶饭不思?” 若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一个侯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瞒着人跑去郊外的别院,接近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人……除了仰慕,应当也没有其他的原因。 那些躲避的行为,也能理解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见了喜欢的人怎会不羞赧紧张呢。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愉悦,心口像被小雀儿柔软的羽毛尖尖轻轻挠过,萧弄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极好,唇角的笑意都变得柔和。 原来,迢迢仰慕他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