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老公别哭了在线阅读 - 第42章

第42章

    很正常的状态,很普通的状态。

    却有一个人对着这样的他说漂亮。

    他如果不是眼瞎了,那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自己吧,黎昌想。

    他的视线从镜子往下落,落到梳妆台上的布置。

    梳妆台上,有着许多瓶瓶罐罐,他从来没弄懂过这些事干什么用的。

    以前以为这些事二十八岁的自己用的,但是观察了两个月后发现,分明任克明用得更多。

    每次起床,都能见他在这里挑挑拣拣,然后擦点什么,而黎昌呢,则是随便拿上一瓶就往脸上乱抹。

    那种护肤品的香气留在皮肤上,居然也不粘腻,还挺清爽。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恍然间是任克明吻上了自己的脸颊,整张脸上都充斥着任克明的气味。

    任克明的气味,任克明是什么气味的呢?

    黎昌再熟悉不过了。

    他从梳妆台最上面的一堆瓶罐里,取出了那瓶香水。

    那瓶据说得几大千的香水,那瓶他一开始的时候觉得闷得要命的香水。

    按下喷头,在手腕上喷了喷。

    很香,真的很香。

    这样熟悉的气味,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会让黎昌觉得安心。

    他闻着闻着,脸颊上就掉了一滴泪下来。

    伸手擦的时候,他忽然笑了,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和任克明变得一样了。

    这么爱哭。

    吴妈这时又在门外敲了敲,试探地问他今晚还吃饭吗。

    黎昌说,不吃了,我困了,想睡一觉。

    冲了个澡后,他就上床了。

    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窗外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日头高照,而是阴云密布,太阳躲在云层之后,隐隐散着微光。

    要下雨了。

    不,是已经下了。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道路中央,黎昌站在落地窗后从上往下望,只见别墅前的一小片院子都委身在风雨前。

    一辆车这时从院边经过,淌过水坑,溅起些许泥点。

    泥点洒落在院子最边上的那一排花朵上,黎昌认不出是什么花,总之是淡黄色的,有些像人的皮肤。

    吴妈撑着伞出去,似乎想要把花往屋子里搬,搬到檐下,她不知道拿了一个白色的什么给花擦着雨水。

    黎昌看着那娇弱的花朵,忽然就想起了在英国时,任克明也曾这样给自己擦过泥点。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隔着纸巾触碰黎昌的皮肤,带着温度。

    那时候他们是不打伞的,但这场雨比那时要大得多。

    黎昌不禁想,任克明今天带伞了吗。

    想着想着,他就走下楼了,从门口的雨伞桶里拿出一把伞,朝门外走。

    张叔这时发现他,跟在他后面问:“黎少爷,您去哪?我送你吧。”

    黎昌打起伞,站在伞下朝他回头说:“不用了张叔,我自己能去。”

    其实他说的自己能去,就只是走出别墅区,在大门的公路上伸手打了辆车。

    收伞上车的时候,司机看了他一眼就愣了。

    黎昌也没注意,说:“去任氏集团。”

    司机回神说:“好嘞好嘞。”

    一路上,司机频频回头看他。雨天的车上坐了一位大明星,可真稀奇!

    黎昌则把视线放在窗外,只看着从窗户玻璃上一下一下坠落的雨水。

    任氏集团在市区,但车没开多久便到了。

    黎昌付了钱开门下车,打开伞站在巨大的大厦前,抬头向上望。

    这么大,这么高。

    任克明会在哪呢?

    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毕竟这种大公司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于是只能靠在一旁的玻璃前举着伞等。

    他出来得有些着急,穿得不多,已经快到冬季了,他只穿了一件单衬衫加上大衣,夹着雨水的寒风一股一股吹着,黎昌觉得最凉的是脸,其次是脚。

    许是太过寒冷的缘故,脚踝在这时也疼了起来。

    黎昌只能蹲下身子,按按自己的脚。

    于是当傍晚八点,任氏集团灯火通明还没有熄灭一盏灯的时候,黎昌靠在路灯下看到了自己等待许久的那个身影。

    那一瞬间,他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这一句话,也在走到那个身影前的时候说出口了。

    声音轻轻的,脆脆的:

    “任克明,我脚疼。”

    任克明的身形在看见他时已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秒,犹如霜冻的眸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脚踝处。

    黎昌这才看见任克明的头顶已经有了一把伞,他自己打着的。

    是啊,任克明从公司出来,怎么会没有伞呢。

    自己真是傻。

    用任克明的话来说,傻得可怜。

    任克明的视线重新上移,移回黎昌的脸上,又移进他的眼睛。

    这一瞬间,黎昌觉得那霜冻着的眼睛似乎消融了一些。

    他看着那抹逐渐消融的冰雪,很鬼使神差地再次开口,声音轻轻柔柔,说:

    “老公,我脚疼。”

    这一声出口,仿若春季微雨,一点一点侵蚀了最冰冷的冬霜。那霜彻底化了,化成一滩蕴着黎昌倒映的春水。

    滴答稀碎的雨点之中,任克明平直的唇角张开一条缝,低沉的声音从中滚出。

    “怎么穿这么少。”他说:“收伞上车……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