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老鼠

    “宣布一下，月底会进行军训教学，具体时间周五通知，十天，谁也不准给我请假，就这样，放学。”班主任李翔宣布完这个消息，底下立刻哀嚎一片

    “天呐！这就要军训了，还以为拖拖拖能拖到十月份呢，  噩耗来的太快了。”

    “救命啊，现在天还是很热啊，这不得中暑？”

    “晕两个学生学校就老实了。”

    每年高一的军训，大家都会说这样差不多的话，怨声载道充斥着高一的各个班级，高年级学长学姐放学听到这样的声音，不免还会幸灾乐祸，看别人吃他们吃过的苦也是一种快乐。

    虞羽已经趴在桌上做晕倒状了，军训，简直是噩梦，一定会被晒得很黑，看网上那些人军训脸都分层了，救命丑死了。

    “芝芝，你说现在谁能把我打骨折，就不用军训了。”虞羽瘪着嘴幻想自己突然出个意外什么的，就可以不用参加这种形式主义的训练，更不会被晒黑了，又累又没意思的，是谁发明的军训啊，讨厌。

    “你知道吗，国际班军训是去隔壁市的山里采风，不用训练，和玩儿似的，不像我们，和所有学校一样是去万恶的东方绿洲。”林芝芝也一脸的痛苦，看看现在外面的烈阳高照，就想到了自己月底的命运坎坷。

    “what！怎么没人通知我！早知道我就听我妈的读国际班了，苍天啊，我这是自找苦吃啊。”

    “走了。”虞羽还在没完没了的和林芝芝抱怨着，突然身旁传来裴霜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不是去老师办公室批作业了吗，怎么这么快。。。”她边理书包，边絮絮叨叨，裴霜打断她，“你就不能提前把书包理好吗？”

    虞羽抬头瞪了裴霜一眼，吐槽他一点也没绅士风度，说话像开大炮，凶巴巴，但手里的速度却在加快，一股脑的将作业书本和笔乱塞进书包里，背上就拉着裴霜走。

    她知道他急的回家，因为今晚裴爸爸要出远门了。

    去菲律宾打工，要去三年。。。

    他想早点回家，和爸爸一起吃晚饭，再送送他。

    即便再着急，他也没有显露出一丝慌乱，看起来依旧淡然自若，还要等这个磨磨叽叽的虞羽。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虞羽靠着裴霜，裴霜靠着车窗，他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每次都会看着窗外，像在想什么心事，虞羽不会问，因为他也不会说，从小他就是这样，心事重重，4岁的时候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苟言笑也不爱玩。

    “你爸爸每年都会回来吧？”虞羽的脸贴在裴霜的肩上，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会一抖一抖的，在裴霜的身上震的明显。

    “不会，不会回来的。”因为没钱，所以不会把钱花在机票上，和劳务公司签的是三年，所以三年里不会回来一次的，即使爸爸没说，裴霜心里也知道。

    他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暗淡，睫眼低垂，盖住了他眼里的光。

    “哦。。。”虞羽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不太会安慰人，现在她突然很想给裴霜一个抱抱，但是在这么多人的公交车上被裴霜推开。。。很丢人吧。

    到了晚上，其实是裴家和虞家一起吃的晚饭，虞妈妈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给裴爸爸饯行。

    两家人从虞羽家搬来这里就一直关系很紧密，这也多亏了虞羽喜欢粘着裴霜，天天就吵着要和裴霜玩，裴霜不肯，就搬出裴爸爸做救兵，一来二去，两家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裴爸爸老实，不太会说话，拿着雪碧要给虞羽爸爸妈妈“敬酒”。

    “我这人不太会说漂亮话，但是，这些年谢谢你们对裴霜的照顾，这三年我出去打工也要多麻烦你们照顾裴霜了，等我回来，我会报答你们的！”裴爸爸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鞠躬，被虞爸爸赶紧拦住。

    “你说的这什么话，裴霜也算我半个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照顾他当然是应该的，你这和我客气什么，别闹别闹，坐下吃饭，不说这些。”虞爸爸并不是一个严肃世故的生意人，虽然在外面见惯了那些虚与委蛇的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但他对什么样的人，就摆什么态度，对裴霜爸爸这样的老实人，自然也不会玩虚假的。

    虞羽父母从小就对裴霜很好，女儿喜欢的人，他们当然也会喜欢，而且他们是新世纪父母，开明、开朗，还爱开玩笑，逢年过节裴爸爸有活不能回来，裴霜基本都是在虞羽家度过的，甚至还有好几年的过年，裴霜还会跟着他们回老家。

    这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虞羽这样的小太阳。

    “裴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裴霜的，绝对不会让他伤心，你就放心把裴霜交给我、、、不是，交给我们家吧！”虞羽突然在饭桌上慷慨激昂的冒出这一句话，听着像。。。婚礼上男方求女方父母把女儿交给他一样，所有人都一愣，然后爆笑。

    裴霜脸都涨红了，深深提了一口气，猛喝了一大口冰可乐降温，他赶紧开口结束这场闹剧，“虞妈，虞爸，感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照顾，之后就麻烦了，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裴霜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从来没麻烦过虞羽爸妈，即使爸爸不在的时候生病发高烧，即使生活费不够整整两天没吃饭，即使被高空抛物砸到了肩，即使没钱去医院看就这么忍着痛连止痛药也买不起在床上躺了三天，即使交不起学费，和爸爸一起在工地打工，他也从没麻烦过虞羽爸妈。

    但他还是要谢谢，谢谢他们带他过年过节，有了一丝家的感觉，有好吃好喝的都想着他，照顾他的面子，让虞羽给他送过去，感谢他们养育出虞羽这样的小太阳，在他残破的人生中，成为一束光。

    裴爸爸走了，是虞爸爸开车送的，裴霜看着车消失在路口，左拐后，再无踪影，他把情绪藏在心里，转身回家。

    洗好澡，他没有打游戏，而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天花板上只有斑驳的霉渍，但他经常一看一晚上，有很多想不通的事，看看天花板就能想通，再想不通，一直看。

    “叮。”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

    深海里的小鱼：开门！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翻身下床，去给她开门，“这么晚你。。。”还没说完，虞羽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家进老鼠了！超级大的老鼠！比汤姆和杰瑞的杰瑞还大，巨大，呜呜呜，我要睡你家。”

    她连书包都带来了。

    裴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