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都市小说 - 咱俩算是前任吗在线阅读 - 第42章

第42章

    他是怕的,直到现在依旧在怕。

    梁煜衡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自从刚刚从柳锋明嘴里听到“喜欢”这两个字,他越来越放肆。

    胆大包天,得寸进尺——柳锋明没有躲,只偏头看他。

    梁煜衡蹭蹭他的手,湿漉漉一片,他他把手举起来给柳锋明看:“紧张,我手心都出汗了。”

    借着路灯,柳锋明果真看见他手心里亮闪闪的水光。

    柳锋明从来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你是一个警察,你不该怕。但梁煜衡正在无声地告诉他:我也怕。

    没有谁是生来应该无畏的。

    嫌疑人藏身的地方是x市市区里的一处城中村,群租房扎堆的地方,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意味。警车停在外围,他们安静地冲进巷子里。

    一栋小楼,加上阁楼一共四层,x市老城区常见的建筑。木质结构,楼道狭窄,楼梯极陡,窗户开得很小,在阴雨里泡过十几二十年,到处发霉。

    最讨厌的是楼梯一踩就响,行动隐蔽不了一点。

    梁煜衡带人摸上去,把柳锋明留在楼下,和负责封住门口的人站在一起。

    这次他没再坚持,自知行动力受限,往前冲也是添乱。

    周云升也把田渡留在楼下,毛头小伙子一回碰上这种阵仗,一面慌,一面抻着脖子往楼上看。

    脚步声已然响起来,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天寒地冻的一月份,他硬是给自己热出一头汗,越是紧张,越没话找话:“柳、柳老师,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参加工作了吗?”

    柳锋明一颗心拴在楼上,听都没听见。倒是一旁守门的同事在心里哼笑:按照这位的资历,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不知道正在哪国立功呢,哪儿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然而用余光又看看柳锋明:穿着防弹背心在黑夜里瞪着一双被烧红的眼睛——轻伤不下火线很敬业是真的,其余倒也真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

    踹门声响了,接下来是喊声,重物碰撞和嘈杂。

    楼下人浑身一凛,暗地里攥着警棍绷紧肌肉,然而门口安安静静,始终也没遇到有人冲出来。

    这位曾经也在s市呼风唤雨的毒枭馅儿显而易见的势力衰微到某种地步,抓捕行动异常顺利。

    警队动作及时,小楼里的五个人都在睡梦中没有防备。如事先情报所言,没有枪,只翻出一些管制刀具。

    梁煜衡随着队伍从楼上撤下来,押着嫌疑人往车里走。路过柳锋明时偏过头来看他:“放心,肯定不止五百克。”

    够判他一颗枪子。

    柳锋明长舒一口气,松懈下来,忽然觉得浑身好像都软了,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一步都迈不动。

    身边的田渡好像注意到他不太对劲,转过来看着他。

    “柳老师,”田渡喊他,柳锋明正想跟他说一声不要紧,就听到对方说:“那里好像有个人。”

    夜色里果真藏着个男孩,身量不高,初中生模样,一脸青涩相,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抻头看他们。

    田渡朝他喊:“你过来!”

    对方依言照做,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看见警察,又畏惧又兴奋,试探着走过来:“这是抓坏人吗?”

    田渡问他:“你是这附近的住户吗?”

    “是,我家在那儿。”男孩用下巴点点隔壁,屋里黑着,没亮灯。

    “快回家吧,晚上把门锁好。”田渡冲男孩挥挥手,“天黑了,这里乱。”

    “哦。”男孩转身,顺从地往他刚刚指着的地方走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柳锋明皱起眉头。

    事后他曾多次回想,那一瞬间究竟是什么让他做出了判断。

    或许是因为在a国,这个年纪孩子经常是街头扒手的主力军,那几年的生活让他对男孩从一开始就心生警惕。

    也或许只是因为对方转身的速度太快,神情里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出声叫住他:“等等,你过来。”

    男孩于是转身迎面走向他,低着头,抱着手。

    “你——”

    夜色里,金属的冷光映在柳锋明脸上一瞬。

    在田渡的尖叫声里,他攥住了那把刀。

    锋利的钢材划过他的手掌,血涌出来,太滑,滑得让长匕首立刻从他手里溜走。

    下一秒,他被撞出去,看见周云升安静地倒在黑夜里。

    柳锋明怔怔地看着,时间好像变慢了,每一个细节都特别清楚。他看见警员一拥而上,有人去按住那个少年,有人围住周云升。嘈杂的声音离他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阵晕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冷,摔得格外痛。

    救护车来的很快,鸣笛声划破寂静,车顶旋转的灯光照着蓝红色的光,刺痛了柳锋明的眼睛。

    担架推进车里,他站在原地看,然后感觉到梁煜衡从背后推他,试图把他塞进车里。

    柳锋明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对方似乎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是他一句也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直乱糟糟地响着,不知道是耳鸣还是自己的心跳。

    直到梁煜衡拽着他的手,将满手的红怼到他眼前,柳锋明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是血。

    那把刀很快,很锋利,割得很深。

    对他和对周云升而言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