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科幻小说 - 任务又失败了在线阅读 - 第368节

第368节

    陈子轻脑子一白,谢浮不笑了,发病了。

    大学生活才刚开始,京大保送生,豪门独生子,过于优越的外形和出色的个人能力,恩爱的父母,数不清的爱慕者,几个感情要好的发小……

    这么多,谢浮有这么多……

    陈子轻不是谢浮,没法站在谢浮的视角看这个世界,他看着陌生的谢浮,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打开身上的壳,只是讷讷地说:“你的手机在口袋里吗,我给打了好几个电话。”

    谢浮没像高中那次说手机静音,他冷冷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想接。”

    陈子轻讪讪地摸了下鼻尖。

    看来谢浮跑到楼顶来这出只是因为他,针对他,不管别的人和事。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谢浮,你离我近点,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谢浮依旧是那副不见生机的面孔:“就这么说。”

    陈子轻柔柔地看他:“太远了,我怕你听不清。”

    谢浮说:“我听力很好。”

    陈子轻的视线下意识往他左耳上一飞,很快就撤回来,有点麻的指尖隔着衣服揉了揉更麻的心口。

    不合时宜地跑了一小会神,陈子轻重新把身心投给谢浮:“可我还是想你离我近一些。”

    谢浮的肤色比平时还要白几度,像一尊精心打磨的石膏像:“你想的,我凭什么就要满足你。”

    陈子轻点点头:“说的也是。”

    完蛋了,怎么办,要不把今天的日常做了吧,没准转移一下注意力,大脑就不会这么浑沌。

    陈子轻指着谢浮站的位置,嗓子一夹就说:“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

    压抑到极致的气氛裂出了一条很难发觉的细纹。

    谢浮周身的死寂略微晃荡:“人家是谁。”

    陈子轻感应到了,觉得他这步走对了,他忙说:“顾知之。”

    谢浮又问:“顾知之是谁?”

    陈子轻说:“我呀。”

    谢浮再一次提问:“你又是谁?”

    陈子轻记不清第几次体会谢浮的窥视,他没有习惯,依旧警惕:“我是顾知之。”

    谢浮的发丝被风吹乱,眉眼模糊阴暗:“顾知之是谁?”

    又开始了,没有半分孩子气的意味,只有令人不适的追根问底。

    陈子轻望了望天上繁星,顾知之是我,又不是我,可我不能说,就像我没法阻止你猜测。他岔开话题:“你饿不饿,我给你煮葱油面吃。”

    哪知谢浮两片冷白的唇张合,说:“吃够了。”

    陈子轻吃惊:“这就够了?”

    谢浮淡淡地哧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想吃多久,一辈子吗?你的葱油面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食物。”

    陈子轻昏头地大喊:“谁让你吃了啊!”

    谢浮眼皮半耷着,一副恹恹的样子,起码有了情绪波动,陈子轻看着他,听他问:“你上来做什么的?”

    陈子轻迅速恢复理智不跟谢浮硬着来,他弱弱地说:“我的葱油面真的是你吃过的最难吃的食物吗?”

    谢浮盯着不远处的人,假装的可怜在眼神跟眼型的加持下,就成了真可怜。

    不止可怜,还忧虑悲苦,却又向上,主基调永远向上。

    谢浮的腹部不正常地绷紧,他嗓音如常:“最近连胡椒粉都不放,越来越敷衍。”

    陈子轻:“……”我忘了放,你跟我就是了,你不说我哪知道,军训累成了狗脑子都是木的。

    “我以后什么材料都不会漏。”陈子轻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我保证。”

    谢浮突兀地问出前一刻问过的问题:“你上来做什么?”

    现在不是跟葱油面有关,是另一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跳了过去。

    陈子轻差点没搭上谢浮的频道线。

    静静站了一两分钟,陈子轻勉强进入状态:“我回来没见到你,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出去找你,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不知道你去哪了只能先回公寓,我在楼下坐着休息,抬头发现楼顶有个人,我很怕是你,我跑上来的腿都是抖的,现在还在抖,不信你过来看看,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都没……”

    谢浮打断:“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几句话里的内容?”

    陈子轻点头又摇头:“谢浮,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首先感谢你高三最后一学期对我的帮助,无论是学习上,还是别的事。”

    “其次,接下来作为室友的大学四年,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最后,”

    陈子轻发觉谢浮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紧紧盯着,他吸气,郑重地说:“谢浮,你要不要和我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啊?”

    远处那栋京市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大厦一层层亮起来,尽管庸俗,却也绚烂。

    谢浮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轻悠悠的:“谈恋爱?”

    陈子轻说:“不是普通的恋爱,是甜甜的恋爱。”

    “甜甜的恋爱?”谢浮一笑,“你多大了,还在做这种童话梦。”

    陈子轻松口气,谢浮笑了,是他常见的一面了,这让他全身皮肉都松懈下来。

    为了给谢浮看自己脸上的认真,陈子轻朝他走几步,离他更近了点:“我要么不谈,要谈就是甜甜的恋爱。”

    谢浮听了,没什么波动:“你只管自己,不管别人的处境。”

    陈子轻茫然。

    谢浮磨了磨后槽牙,他走下来,在陈子轻终于安心的眼神中走近:“我是你前男友的发小和邻居,我们经常在微信上联系,虽然他目前在国外读书,但他早晚都会回来,我们聚会碰面是一定的,到时候你要我怎么把你介绍给他?

    陈子轻嘴角一撇在心里说,那会儿应该分了吧。

    一股力道将他扯过去,谢浮掐住他脖颈,他被迫仰起布满失措的脸,舌头有一点打结:“你,你别掐我。”

    “真是作,我这叫掐你?”谢浮松松圈着他的五指动了动,嗅到他嘴里的奶茶味,“还是你分不清什么叫掐,要我当场给你演一遍?”

    陈子轻连忙抓住他手腕:“分得清分得清。”

    谢浮的拇指沿着他脖颈线条划到他下颚,再往下摩挲到他锁骨,上下反骨:“答案。”

    陈子轻被摸的部位起了层鸡皮疙瘩:“就正常介绍啊,你想怎么介绍都可以。”

    谢浮漫不经心:“年初我介绍了,你是什么反应?”

    陈子轻怔了怔,垂下头说:“年初我刚失恋,跟现在不一样。”

    谢浮的手掌虎口猛然卡住他下巴,托着他的脸向后一推,他后仰的弧度大到心慌,上方是谢浮混着苦涩烟味的气息。

    “不一样。”谢浮重复他后三个字。

    陈子轻做了很多功课,这一刻还是捉摸不清谢浮的路子,他一重复自己的话,必定是某种信号。

    “我喜欢你。”陈子轻发现谢浮的手抖了下,他飞快强调,“真的。”

    谢浮不会想要平常的告白,那对他来说很无聊,甚至听了都是浪费时间,陈子轻本想准备适合他的告白,可是没时间了,突发情况来临,什么都是套路,只能拿出真诚路线搏一搏。

    陈子轻仰望少年惨白的脸和深黑的眼:“我想和你谈恋爱。”

    谢浮怪异的静默良久:“恋爱的地基是什么?”

    陈子轻说:“是喜欢。”

    “那只是千分之一,好奇,救赎,希望,依靠,契约,人情,交易……”谢浮的指尖掐进他脸颊肉里,“太多了,顾知之,你说是不是?”

    陈子轻顺着他:“是。”

    谢浮似是在面对多困惑的事:“忘了问了,你喜欢我什么?”

    陈子轻脖子被拉扯酸了,他吞口水,表现出了打过草稿的从容:“你五官深邃,睫毛很长很翘,眼睛会放电,鼻梁高挺,嘴巴看起来很好亲,皮肤白,脖子长,四肢长,肩膀宽腰窄,手好看到没有人不喜欢,你让人一看就觉得是香的。”

    谢浮的面上总算浮出了一丝像个正常人的表情,鄙夷。他捏玩具似的,捏眼前人的脸:“你的喜欢这么肤浅。”

    “当然不是,”陈子轻毫不迟疑地把在笔记上记录的信息甩出来,“你擅于交际,语言组织能力很强,你学习厉害,很会辅导课业,讲题的思路能跟着听题人的水平变动,你讲一遍我就能听得懂,我非常非常的敬佩你。”

    谢浮听到多荒谬的话一般:“我擅于交际?人一多我就想吐。”

    “但我不能吐,那太没礼貌了。”他好像背负厚重的道德感,从不背德。

    陈子轻眼皮一翻,很想破罐子破摔地把高考结束不久的某个事拎出来,大力丢到谢浮脸上,但他忍了,不到时候。

    谢浮掐他脸的手撤开,低头在口袋摸出打火机:“继续说你喜欢我的理由。”

    “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你对我来说亦师亦友,谢浮,你很好。”陈子轻看了看脚尖,“更深入的部分你没给我机会了解,你给我机会了,我才能知道。”

    似乎合情合理,是一个完美的追求者,这也是一场感人肺腑的告白。

    谢浮不甚在意的口吻:“谈恋爱有什么好处?”

    陈子轻真挚无比地拿出诚意:“我们谈上了,所有你在意的,我都会给你。”

    谢浮调笑:“我在意什么?”

    陈子轻欲言又止,你在意的可多了,我没半包烟功夫说不完。

    谢浮手中打火机敲在他肩头:“今年我在你身上投入的心思是多了些,你区别于其他人,仅此而已。”

    陈子轻敛色一变,难道是他弄错了方向,高估了谢浮对他的想法?

    不是,没高估。

    陈子轻很快就从掌握的线索中沉着下来:“毕业那时候我说我要搞基,那不是假的,我真的要搞了,谢浮。”

    谢浮拨开打火机盖帽,拇指一按,一簇火苗在他眼底跳跃,那火像能直通他心脏,他一边生疏地迎接心脏的灼热,一边淡声问:“是吗,那我是你搞基备选里的第几个?”

    陈子轻不假思索:“你不是备选,你是首选。”

    霎那间,楼顶这片空间的气流停止流动,一切静止,时空仿佛悄无声息地逆转,不知回到了哪个时代背景,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什么都没带回来。

    因为这是2021年,9月20号,发生在京市的故事。

    陈子轻浑然不觉地流下了一滴泪。

    谢浮接住了,他将指间的泪珠放入口中,舌尖掠过那点咸:“我和你搞基,见过你上一段感情的孟一堃跟季易燃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他们会怀疑我挖发小墙脚,或者我脑子被驴踢了,和发小的前任搞在了一起,我的人品跟情商智商都会受损。”

    陈子轻的心里还有点密密麻麻的酸楚没彻底消散,他恍惚地说:“你在乎他们的看法?”

    谢浮反问:“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不该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