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 西王母的长生不老药(尾声,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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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他正想开口,妻子却先出声:“渴了罢?我拿水给你。” 余赒点点头。 他看着妻子走在几案前,站定,愣愣地看着盛水的竹筒,久久没有动作。 “容儿。。。。。。” 他低声唤道。 妻子闻声,略一低头,终于伸手拿下竹筒,走回他跟前,将竹筒递给他。 他拧开筒口,喝了一口水就顺手放下了。 他无心啜饮,因为他知道妻子有话要说,他自己更有话要说。 竹筒尚未放稳,他就听到她说: “余郎将我休了罢。” 她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就像说别人的事,与己无关似的。 心里无奈,更多是急躁,余赒皱起眉,直道:“别在乎别人闲话——我完不在意你相貌变得如何,只想——。” “我在乎,”妻子头一次打断他的话,神色凄然:“你也在乎,否则我俩不会避入山林,离群而居。” “我是不想被流言中伤,没人想活在诋毁中伤中!” “所以你在乎!我也受够了!” 不觉间她提高了嗓音,声音之大,让两人都一愣。 妻子先回过神来,小声地说了句“抱歉”,继续道:“你不懂,我很害怕。” “你害怕。。。。。。?” “余郎,你一直都不老。”妻子说道:“原先娘在倒不觉,她走了,我忽然很害怕。。。。。。今日之事,早晚会发生——我早有想过,真的。” 瓦终于“啪嗒”一声,碎成一片片。余赒几乎能听到那清脆的破裂声。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娘去了,那时你就想着离开我。” 妻子垂下头,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我容貌不变,我也没在意过你容貌变老——离开杏林村后,在此处,我俩过得很好。”他说道,声音暗哑。 妻子摇摇头,咬牙道:“并非如此。一想到自己时日流逝,年华老去,身边的郎君却一直是二十岁模样——就觉很可怕。” 体内的血似乎在一点一点凝结成冰,他觉得心凉:“原来你一直都没放下。” “今日余郎被说是我儿子。日后我年华老去、头发花白,那时该怎样面对你?即使余郎不嫌弃,我都觉得自己变成你的祖母。”妻子苦涩地说道:“与其拖到那日,不如今日来个了断。” “昔日我丧母,受流言中伤,你也没有离开我。眼下却。。。。。。 余赒说不下去。 他想说,不变老又不是他刻意追求,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说,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想说。。。。。。 但喉咙堵塞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两人无言对望着,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对方面容。 温存和眷恋,就像暗黑中仅存的一簇火光,微弱而强撑着,却只会一点点暗淡下去,继而绝望地熄灭。 妻子眼睛红了,忽地掉泪,呜咽道:“对不起。。。。。。余郎。。。。。。” ——我不能与你相伴余生。 *************************** 余赒在那一瞬,眼前忽然闪过父亲的脸容。 当时,父亲深深地看着他和母亲,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任由母子俩人离去。 父亲那神色,他看不懂,也不明白。 直到眼下,他才恍然醒悟,看懂了父亲出于男人自尊而极力抑制隐藏,却仍从眼眸中溢出的那抹悲伤不舍。 父亲。。。。。。是否也是无奈痛苦地,作出那个决定? 他终于听到自己说了一句:“你走罢。” 声音是如此地平静淡然,全不像由他说出来的。 *********************** 余赒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草庐里只剩他一人。 他胡乱地抓过竹筒,喝了一口水。水是冰凉的。 他随便梳了梳头发,坐到几案前,见茶壶里还有一点茶,斟来喝了。 茶也是冰凉的,没有一点热气。 他记得,以往在家,无论何时喝茶喝酒,都是温热的,喝下去暖暖的,带着种说不出的惬意——容儿在他要饮之前,就将茶和酒加热妥当。 他又看到,几案上摆着一个碟子,上有三只早已摊凉的青团。 他默默看了一会,才说道:“容儿,我并不喜欢吃种软糯的甜食,但你很喜欢,也经常做着吃,还劝我一起吃;慢慢地我也习惯吃这青团了。但说实话,我更喜欢看着你吃青团。” 草庐空寂依旧,无人应答。 他拈起青团,一口一只,很快把三只都干掉了。 消灭掉青团,他忽地觉得更饿了。 走去厨房觅食,却发现食物所剩无几。 先煮饭罢,他如此想着,看着炉灶,却犯难了:是先点灶,还是先淘米还着? *************************** 两个时辰后,他端出一锅黑乎乎的物事上桌了。 放下锅后,他又咳嗽了好几声——点燃灶里的柴木不久后,他被那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的浓浓青烟呛着了。 如果有镜,他还可以看到眼下自己是一脸灰黑——被灶里吹出来的灰炭熏到的。 眼下他无暇顾及仪容,拿起勺子,刮去锅里上层结成一片片的黑焦。 黑焦刮去后,终于现出下面青白色的米饭。 他勺起一勺,吃进口里。 嘎嘣。 牙齿咬到的是硬物。 饭是生的。 他愣了一愣。 然后想到,那个将自己起居饮食照料得无微不至的女人,到底不在了。 那个曾与自己约定厮守一生,偕老相伴,却抛下自己,独自离开的女人。 那个他唯一爱着的女人。 他木然地咀嚼着,满口苦涩。 眼前的锅,忽然模糊了,好一会才恢复清晰。 ************************ 之后他一直孤身一人,继续独居山中。 他采药看诊,偶而也下山去市集里逛逛。与人交谈,或感受到身边人来人往,听到喧嚣热闹之时,他才觉得自己毕竟还活在人间的。 多年后,他探望苏木,才从苏木口中得知,自己的父亲已在十年前去世。 父亲去世前缠绵病榻足有一年,苏木是余父的主治医师。临终前,苏木见余父目光一直游移不定,似在寻找着甚么。 “赒儿”,余父吃力地,低声唤道:“赒儿。。。。。。他人呢?”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失望地,慢慢地合上双眼。 ****************** “他是念着你过世的。”苏木道。 余赒默然。 听到父亲临终前唤“赒儿”那一刻,他才忽然那么真真确确地觉得,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生父,自己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 然而,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看着面前已经是满头白发的苏木,不由想道:原来,所谓的长生不老,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爱人、挚友一一离自己而去,孤独而活。 *********************** “每隔十几二十年,我都会迁到别处,不让曾经见过我的人察觉出异样。兜兜转转,去年还是回到柴桑,遇见你俩。”余赒淡淡说道。 陈羲拍了拍他的肩。 端木圭给他斟了茶,缓缓道:“如此孤寂。。。。。。已有多少年了?” 余赒没有回答。 他望向楼外。 而不知何时变回“大狗”的昧昧,趴在一旁睡得正香。 ************************* 昧昧醒来后,嚷着要去找不老药,一个翻身直接飞出灵星楼去,消失不见。 余赒在灵星楼住了五日。期间陈端二人尽地主之谊,带着他逛东西两市和风景怡人之处。到第六日清晨,端木圭找回了他的马,余赒也起身向陈端二人告辞。 陈羲和端木圭送余赒出城门,目送他骑马绝尘而去。 “也许他不会再来长安了。”当余赒完全在他俩视线消失时,端木圭淡淡说道。 陈羲投以询问的眼神。 “他会淡忘我俩,而我俩也会慢慢把他遗忘。”端木圭道:“对他而言,时日漫长,若碰到的人他都牵挂,未免太难熬。” 陈羲默然,良久方应道:“是啊。” “所以他不会惦记任何人,也没人惦记他。” “嗯。” “也许他再次来长安之时,我俩亦不在了。” 陈端二人不再言语,看着四周枯谢萧条的草木。 苍穹灰蒙。点点雪花缓缓飘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