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86
她温温静静地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是一身青黛色的旗袍,上头绣着墨竹,盘口也十分考究,若有若无的清香窜进傅西岑的鼻息中,冲淡了车厢里的烟味。 这短短的一星期,两人没有任何联系。 他在外头有些想她,但她这一周拍戏聚餐,过得风生水起,倒全然把他这个人给抛到脑后去了。 这么一想,傅西岑觉得这小女人格外地没良心,他捏着她腰间的软肉,低头一口咬在她饱满的耳垂上,力道不算轻,带点儿惩罚的意味:听长生说,你这些天在这儿过得还不赖,嗯? 白乔顺着他的话就点头,没一丝犹豫:托傅军长的福,过得还行。 他菲薄的唇角勾了勾,淳淳地笑开,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白皙的脖颈里:真的? 真的。白乔一面躲着他带着侵略性的攻击,一面按住他在自己腰间作怪的手,气息不稳地道:大家对我都还挺客气的,那个黄导见到我也跟见到祖宗一样,别说让人甩我巴掌了,如今就是一句重话都不敢对我说了。 他嗯了一声,好像并没有将她方才说的这一段给完全听进去,沉沉的嗓音沙哑地落在她耳边:还有呢? 白乔被弄得有些意乱情迷的,语气带着娇憨的调调:我都说了呀,再没有了。 傅西岑慢慢地停了手,给她喘气的机会,清冷的路灯光从车窗的缝隙里洒进来,黑漆漆的车厢里多了些亮光。 他不轻不重地叹息了一声,捉住她的手指捏了一番,才启唇:骗人。 白乔不明所以,微侧着头看着他。 男人忽然双手穿过她的腰腹,挪到背部,紧实的双臂一用力,原本坐在他身边的人儿转瞬间便坐到了他腿上。 四下安静,院里的戏也停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乔十分意外,在她差点惊呼出声时男人的大掌适时地放在她唇上,尽量将她的分贝降到最低。 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扶着她的腰,这个姿势让两人下身贴在一起,她身上的旗袍也紧了三分,开叉的位置几乎挪到了腰间,露出一双莹白的大腿。 白花花地两条暧昧地落在傅西岑黑色西裤的两边,倒是十分活色生香。 待她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幽幽地放开手。语气像是责怪又像是无奈:长生还说你前两天感冒了。怎么回事? 白乔正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她下意识忽略了他的话,眸子瞪了他一眼,有些委屈:你差点儿将我的衣服弄坏了,这是借的道具,要还回去的。 粗糙的大掌落在她腿上,有规律地摩挲着,他不甚在意地道:大不了咱买个十条八条的赔给他们。 当然知道您赔得起,只是我要真的穿着一身坏了的衣服进去,他们怎么想?她说。 他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话:这好办,穿我的,他补充:长生手里拿着我的外套。 白乔咬了一下牙关,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眸子里,发现这男人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绵绵长长,她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就是在捉弄她。 她气不过,低头一口咬在他锁骨的位置,隔着衬衫。 傅西岑大掌轻轻地贴在她的颈窝处,将她锁在怀中,眼泪的笑意早就消散了,他在她头顶语调低缓地说:或者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咱俩都曝光。 白乔从他怀中抬头,表情有些惊异。 过了好半晌,她才讷讷地翕动着唇角:会天下大乱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神十分专注,那眼神深邃得像里头有一个不见底的漩涡,让她就这么一路沉沦下去。 傅西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一阵电话铃打断了这难得的安静。 是经纪人于玲的来电,还是好言好语地让她回去拍完今天晚上的最后一场。 主要是剧组请了专业的戏班子过来指导,就只有这一个晚上的时间,加上其他的布景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搁以前,白乔是极度具有敬业精神的。 不过现在,她有个金主叫做傅西岑,能在这温城翻云覆雨,他如果不想放人,她真翘班了那群人也不敢说什么。 她捂着听筒朝他投过来征询的目光,傅西岑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难得反常温和地道:先放过你,去吧,我等你完事。 挂了电话,白乔跟着就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傅西岑一下子按住,他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又在她胸上揉了一把,方才开口:等会儿再加倍讨回来。 他亲自将她从腿上抱下来,替她将衣服整理好,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大家对于她突然的离场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黄导照旧是客客气气的,见她从外头回来,还跑过来关切地问她冷不冷,让场控去给她倒了热水来。 她接过喝了两口,出去了一会儿,发型虽然没什么,但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化妆师过来给她补妆。 这会儿时间,大家都在等她。 白乔让化妆师稍微快点儿,于玲在一旁说:慢慢来吧,黄导不会说什么。 她哪里是怕黄导,她是不想让傅西岑等她太久。 这场戏四平八稳,她一路来都发挥得很稳定。 只是到了中途,外头有一阵的骚动,她刚刚进入情绪,酝酿出眼泪,就见黄导突然起身离开了监视器。 副导过来掌镜,但其实大家的心思已经被那阵响动给吸引了过去。 只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光景,所有人都朝院子那道月洞门望去,只见黄导点头哈腰地迎着一个身形修长高大的男人进来。 院子里灯光有些暗,全都是为了还原当时的场景点的亮红红的灯笼,错落的光影落在他身上,让周围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白乔没有人见过傅西岑,自然也不认识他身旁的长生。 长生跟黄导耳语了几句,没过会儿现场便恢复如常。 就真真好像他们只是旧社会里来这梨园看戏的富家少爷一般,如果大家都能忽略黄导那狗腿的样子的话。 黄导不敢怠慢,将傅西岑迎进了这院子里的雅间,刚好就正对着戏台子,他亲自端了茶给傅西岑,斟酌着语气看向他:不知道您会来,您喝茶。 在这稍显简陋的片场能拿得出什么好茶来,不等傅西岑有什么表示长生顺势上前来接了这杯茶,并说:刚刚在外面就听见这里头唱曲儿的声音了,我们爷这会儿正无聊,想着能不能沾剧组的光,点一折听听。 既是傅西岑的意思,黄导自然是连忙答应着,当即就吩咐人安排。 长生却拦住了他:不急,你们不是还要拍戏么,先拍吧,正好让我们爷也瞧瞧。 黄导又恭敬地点头:哎。 他正要出去,却见原本从一进来就一言不发的男人忽地叫住了他,沉沉发问道:这一场是什么戏?演员要哭么 黄导一怔,方才低下头回:对,是一出哭戏。 虽不懂男子为何如此发问,但他还是如实地答道。 还以为接下有他还要问什么,哪料他只是一挥手,黄导说了句你先歇着就出去忙了。 傅西岑所在的位置正对着戏台子,白乔跟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对望着,四周只点了红灯笼,光线有些暗,白乔其实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身侧有人碰了碰白乔的手臂,提醒她:别发呆了,马上开始了。 她眨掉刚刚酝酿出来的眼泪,又重新进入状态。 然而后来她却频频出错,不是忘词就是找错机位,害的跟她搭戏的女明星暗地里怨声载道的。 最后一次,化妆师上前给她补完妆,经纪人于玲又给她端了杯水过来,跟她说:我知道那位来了你心里有压力,索性咱就努力一次过了,别让那爷久等。 于玲是跟当初长生找来跟在白乔身边的人,她自然知道其中的一些事儿。 白乔喝了口水,却也只是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想开了其实也没啥,后面一路都挺顺利。 今天晚上没她的戏了,但剧组还有其他的戏要接着拍,白乔从化妆间换好衣服出来却听人说今天晚上就到这里。 剧组专门从苏州请过来的戏班子明儿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了,导演组就说请大家看戏。 白乔下意识就朝戏台子对面二楼那个半开式的包间看去,里面光线朦朦胧胧,也看不出来个什么。 大家都懒懒散散地坐好了,等着好戏开场。 是一出汤显祖的,唱的正是那段。 白乔记得,这是傅西岑喜欢的。 台上旦角十分有辨识度的嗓音慢慢地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传开,某个瞬间,倒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时代。 这出游园惊梦只唱到一半,白乔就跟随某人离开了这里。 月洞门外,白乔见矗立在那儿的那道高大修长的人影,他在一株半人高的山茶树旁,见她出来,便将嘴里叼着的烟头吐在地上,抬脚碾上去。 白乔几个大步朝他走来,在离他还剩半米的位置站定,微微仰头望着他,傅军长不听戏了?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旗袍,穿着自己的衣服,裙子加薄款的大衣。 傅西岑一把将她揽到怀里,丝毫不顾她身后那扇门里是否随时会有人走出来,他低头亲了下她的眼睛,嗓音沉沉:看戏哪有看人有趣儿。 说罢,他主动牵起她的手穿过小花园,走进那条小巷子,顺着巷子一路往外面走,他的车还停在外头。 这一路只有他们俩人,长生并未跟随在旁。 上了车也是,白乔见他自己当司机,她有些疑惑,长生不在吗? 傅西岑发动车子,笑道:戏还没演完,长生还出不来。 她明白了,原来这人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 两人一路回了酒店,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白乔这晚格外听话,几次都让傅西岑尽了兴。 间歇之余,她趴在他怀中平复呼吸,傅西岑捏着她的手腕有一些无一下地把玩着,白乔闭着眼睛问他:这次要在彭州待多久? 男人略停顿片刻,低头看了她一眼,方答: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温城。 她从他怀中抬头,眨着眼睛问他:这么赶? 傅西岑说:嗯,要回去处理些事情,又顿了顿,他说:你经纪人说你在这里的戏还剩下几场,长生已经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妥当了,给你订了一个星期后的机票,你拍完戏就回去。 白乔心里暗自吃惊,倒是没想到他已经将她在彭州剩下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头顶男人沉沉的嗓音继续道:回去以后,你若是还想继续拍戏,咱们再另做打算。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混娱乐圈。她眨巴眼睛,幽幽道。 傅西岑却轻笑起来,他顺着她的话说:不混了正好,你安心当个金丝雀,以后我养着你。 她摇摇头,那也不行。 傅西岑笑:哪里不行? 傅军长,金丝雀离了笼子,是活不成的。 一周后,白乔从彭州飞回温城,是长生亲自来机场接的她。 长生将她的东西悉数放进后备箱,回头时,女人已经钻进了车里。 于玲于半小时前跟她在机场大厅分别,此刻车里就白乔一人。 已经进入十一月,温城气温骤降,寒气袭人。 车里开车暖气,坐了不到两分钟,身子慢慢暖和起来,长生坐进驾驶位,他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 白乔昨天没睡好,上午去了一趟剧组还东西,下午赶飞机,在飞机上也没休息好,这会儿有些没精神。 她坐在后座闭眼休息,长生慢慢地开着车。 以为长生会送自己去市中心的公寓,她在那里还没住多久,哪曾想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傅家宅院。 白乔有瞬间的恍惚,她侧头朝外头看去,院子里那棵梧桐叶子已经黄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 前座,长生说,爷让你在这里休息会儿,等着他回来。 思绪回笼,白乔紧了紧手心:这里不是傅家么? 是啊。长生回。 随后他下车,从后备箱将她的行李拎出来,又替她打开车门,虽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但到底有股尊敬傅西岑那味道了, 一路进了他的院子,穿过月洞门,里面很安静。 白乔跟在长生身后问他:傅西岑呢? 爷这会儿有事忙,走不开。 进了屋,又一路上了二楼,长生将东西放下,后退一步看着她:晚些时候爷会过来找你的,你先在这里休息,我走了。 白乔点点头,好,谢谢。 等长生离开后,这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白乔自己提着箱子进了他的卧室,这里跟她上次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干净整洁,色彩单调,看起来有些严肃。 她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犹豫一番,最终还是算了。 这里的环境比她这些天住的都要好。 她去浴室泡了个澡,中途昏昏欲睡,恰逢舒麋给她来了个电话,电话里,舒麋问了下她的近况,白乔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 挂完电话,她起身拿了傅西岑的黑色浴袍披上,这会儿正是下午三点半。 这一觉睡到了外头夜幕降临。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贴着她的面颊,凉冰冰的,她睁开眼,视线里是傅西岑放大版的俊脸。 四周光线很暗,她还没怎么适应,心跳骤然加速,跟着也就溺进男人那双如同幽幽深潭一样的眸子里。 傅西岑手指轻轻捏了两下她的耳垂,眯起眼睛啧了一声:睡得倒是挺安稳。 白乔顺势起身,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他哼了声:小东西鸠占鹊巢还不自知。 这话提醒了她,白乔有瞬间的不好意思。 岂料傅西岑弯腰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来,照旧双臂穿过她的咯吱窝,大掌稳稳当当地托住她的臀部,像抱自己的孩子一样。 白乔惊呼一声攀附住他的肩膀,她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啊? 卧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傅西岑单手托着她,空闲出来的那只手拍了两下她的臀部,答非所问地兀自道:好像又瘦了些。 白乔看出来了,他的目的地是衣帽间,她也就不挣扎了,将脑袋搭在他肩头,语气好似有些委屈又有些抱怨:彭州比不上温城,剧组伙食差,瘦了也正常。 男人长腿踢开衣帽间的门,随后一个反转将她抵在厚重的深色门板上,垂着头静静地盯着她看,眼神格外幽深绵长。 白乔经不住这样的对视,她又绵绵地补充了一句:明星都需要保持身材,瘦点好。 他摇摇头:不好。 手感会差。他说。 衣帽间里,他拿了衣服给她,白乔眼神迷惑,男人倚着衣橱,不饿吗? 他这么一说,白乔倒是想起来她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是有些饿。 她点点头:有点。 傅西岑笑了下:穿衣服,我们出去吃个饭,瞬间带你见见朋友。 见朋友? 白乔下意识拧了下眉头,她望向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带上我,方便吗? 嗯。 那我需要打扮吗? 傅西岑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她此刻是素颜,比带妆的时候少了三分明艳,但多了几分清纯劲儿,甚至某些眼神还有些楚楚可怜。 那都是群会吃人的主儿,漂亮女人打不打扮都漂亮。 他便说:不用。 白乔哦了一声。 傅西岑拍拍她的肩,又在她唇上亲了下,对她说,你换,我出去冲个澡,这衣帽间有一半的东西都是你的,自己逛逛。 好。她还有些不在状态地点头。 等傅西岑已经出去了,白乔才反应过来,诶,你说什么? 虽然傅西岑说不用怎么捯饬,但白乔还是很快地给自己上了个妆,不算太明艳,唇色也比较淡,跟以往有些不同,显得有点清纯了。 傅西岑已经在外头等了她一会儿。 他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烟,随后将烟头揿灭在烟灰缸,迈着步子朝衣帽间走去。 彼时白乔也刚好收尾,她涂好唇色傅西岑就自身后走了过来,她穿着他给她准备的深红色针织长裙,最简单的款式,却足够勾勒出女人的好身材。 一头浓密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瓷白纤长,镜子里那张脸,少了以往惯有带有攻击性的美。 她转头看他时,却无端多了几分无辜。 傅西岑下意识皱了眉,他朝她走过去,视线锁住她的唇,白乔顺势站起来,我好了,咱们走吧。 然而他却伸出食指落在她唇上,轻微用力一抹,她唇上的颜色便蹭到了他指尖。 白乔有些恼,瞪着他:我妆花了。 她重新拿出口红补上,头顶传来男人沉沉又无奈的嗓音:不涂这玩意儿成不成? 唇上的颜色已经被重新补上了,白乔站起身揽住他的臂弯,冲他眨了眨眼睛:不成。 温城是个气候不太适宜人居住的城市。 夏冬两季偏长,秋天去的快,冬天来得早。 只是刚刚进入十一月,就好像已经进入了冬天。 天气寒冷异常,整个城市开始降霜,到了夜晚,茫茫的雾气中夹杂着细密的雨丝。 一如此刻。 傅西岑将驼色的大衣给她穿上,接过长生递过来的雨伞,护着她朝会所里面走去,幸而她今晚穿的鞋跟不算太高,否则定要吃亏。 上台阶的时候,傅西岑稳稳当当地搂住她的肩膀,提醒她:看路。 白乔突然有些后悔跟他来了,回头看了眼细密的雨雾,说:今晚天气也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