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其他小说 - 笨蛋老哥(真骨科)在线阅读 - 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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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余两年中学生活眨眼就过。

    对于张霈来说,没有张泽的高二是一个分水岭:高二之前她懵懂、冲动,像被护在羽翼下扑腾的幼鹰;可是升入高二之后,她成了保护别人的那个。

    因为一直立在她身前的人不在了。

    当时张泽去国外念大学,她不知道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妈妈打来过一次电话提到这事儿,但母女俩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尴尬的沉默中,电话那头传来婴儿的咿唔声,那是与她相差十七岁的弟弟。

    高中时的那段时间徐淼一直寄居在他姑姑家。

    他说姑姑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与整个家族的关系不太好,现在愿意支持他住在那儿,直到他念完大学。

    他在逐渐脱胎换骨。

    他放弃了或者说,逃出了由家里规定好的道路,被张霈一点一点拉进她的世界。

    他会笑了。

    先前他几乎不与外人讲话,后来偶尔会说冷笑话了。卸掉冰冷的面具,神坛上的优等生变得亲和,有女生向他告白了。

    有天放学后,一个女生忐忑不安地告了白,徐淼轻轻说:抱歉。

    女生不依不饶问: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是。

    是谁?张霈?

    是。

    女生放下心来:可是张霈不喜欢男生。

    徐淼笑一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女生说:她从来没正眼看过追求她的男生,你们两个又走得那么近。如果她是正常的,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徐淼睫毛微微一颤: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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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霈一直在等徐淼长大。

    他现在是离不开母体的幼兽,对张霈的执拗和依恋近乎到了摒弃自我的地步。先前的徐淼完全被家里控制,他被张霈鼓励着逃出来之后,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她了。就像狗逃离了暴虐的原主,又满怀憧憬地将锁链叼到救他出来的新主跟前,丢掉,他再次执拗地捡起来,放到她手中,再丢再捡。

    高考前的一次露营里,张霈和徐淼脱离队伍,又碰到大雨,被困在山洞里一个晚上。

    徐淼试图吻她,她推开他,说:我们不行。

    为什么不行?徐淼问: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也是你,将我从原来的生活中带出来的也是你。

    张霈垂下眼睛,地上几根枯木燃着簇小火苗,火光一纵一纵地在眼里跳动。

    被心上人远离是什么滋味自己最清楚,并且从中挣扎了足足近三年,她并不想让徐淼体会这种滋味。可是他似乎与自己不同:只要那个人肯陪在自己身边,她就已经很知足;而徐淼似乎是一定要得到什么回应的。

    她爱张泽,是牵绊着血缘的带着原始兽欲的爱;她对徐淼,是出于友谊的守护,这种守护源自她心底不自知的良善,这种良善使她的守护带着某种柔情、严肃、无条件性和悲剧性。

    所以当他像只弃犬似的,一向对人冷漠的眸子里泛起雾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爱我,你要离开我吗?的时候,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你叫她怎么样硬下心肠呢?

    张霈说:我...不会离开你,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徐淼清清淡淡低下眼睛,说:是么。他又问:他不喜欢你?

    很复杂,谈不上喜不喜欢。

    告白过吗?

    嗯。

    徐淼指甲掐着手心:那为什么没在一起?

    我们不能。她说:以后也没机会了。

    到此为止,徐淼以为那个人已经是死人。

    对不起,我明白了,霈霈。徐淼轻轻放开手,说:无所谓,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嗯。

    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嗯。

    他像个孩子一样反复执拗确认,在她这里他永远是固执的,固执到她稍微有一点儿离开的趋向他就会发慌发疯。

    刚上大学那会儿他与她形影不离,大学同学都以为这是她男朋友。一次她失约,临时被抓去开会,迟到了近一个小时,她到约定的地点时他还在等。那时是初冬,刚下过一场冷雨,他穿着单薄衬衣立在湖边,嘴唇已经冷得发紫了。她注意到他食指上几乎见血的掐痕和咬得光秃秃的拇指,拇指的指甲被啃咬得很短,露出鲜红的嫩肉。

    为什么不多穿点?她扯下自己的围巾给他,他顺从地低下头,解释说:感觉这样好看一点,你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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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霈与于程飞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多数是于程飞打来的电话,或偶尔寄来的明信片。

    徐淼对她告白后,于程飞当晚打来了电话,仍旧笑意盈盈的:这样拒绝他好吗?那么痴心的一个孩子。

    你管太多了,于哥。

    我可没有干涉,只是作为旁观者发表一下感言。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有些事情很容易推测出来。于程飞那边也在下雨,他说:观察过蚂蚁么?成队的蚂蚁,枯燥地循环往复劳作,即便再热忱的观察者长久看下去也会丧失兴趣;但倘若盯住其中一两只蚂蚁,看他们如何搬运食物,如何颤动触须,如何挣扎着从一滴水里爬出来...在不去预知的情况下,观察一个个体会比观察整体有趣得多。

    ......你想说什么?徐淼对你来说是蚂蚁?

    于程飞笑了笑:不,我在教与你生活的乐趣。

    张霈没作声,短暂停顿之后,于程飞问:想不想听听张泽的事情?

    张霈屏住了呼吸,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必。

    真的不必?他过得好像不是很顺意。

    张霈立在空冷楼道里,声控灯因为长久未被声音惊扰,在短暂的电流滋啦声里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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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淼的生日,他推脱了一切好友的邀约,只与张霈待着。

    这样不太好。张霈说:多认识一些人,对你没坏处。

    屋里暗着灯,徐淼正一根一根点燃蜡烛,一颗一颗豆子似的火苗亮起,两个人的眼底都跃着暖色。

    他收回打火机,坐下身来,看着蛋糕上的蜡烛,声音也似乎染了温暖火光似的:别人都与我没关系。他说:连父母都是,我甚至没在母亲的肚子里待过。

    所以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张霈说:谁都不是谁的依靠或者附属物,你得学会独立活着,正常地恋爱。

    正常的?徐淼低下眼睛:霈霈,不要把我往外推,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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