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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的那幅墨梅,落款正是瘦金体的“明昱”二字。 那幅画看起来挂了有些年头了,顾停云一直没有拿下来过。 喻宵的心很乱,充斥着不安感,却又有些不甘。这是令他感到陌生的情绪。 在地铁站前人为设计的相遇、被珍藏多年的墨梅图、运动会上的挺身而出……他觉得自己对顾停云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 希望更多地了解他,但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去问。情不自禁地靠近他,脑海里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告诉自己,就此打住,不要再前进一步。 他曾在瓷器展览会上拍下一只小巧的青釉茶盏,带回家之后却被他自己失手打碎。自此他明了,喜爱的东西不可放得太近。 今夜应当无眠了。 接下来的几天,喻宵连着加班,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却仍然无一例外地看到顾停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顾停云几次想开口跟他说话,他却次次以一句“很晚了,进去休息吧”把对方刚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顾停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关了电视悻悻然进房间去了。 喻宵的焦虑感在不断地加重。这一夜他又失眠,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到厨房倒水喝,走到客厅却看到顾停云正站在他自己的房间门口,担忧地看着他。 “阿宵,”他轻轻唤了一声,“你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就今天晚上。”喻宵的嗓音因困倦而显得沙哑。 顾停云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他的跟前:“你为什么不问?” 喻宵故作茫然:“你指什么?” “你明明知道。” 两个人身高相仿,此时靠得极近,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喻宵的呼吸加快,却也听到对方砰然作响的心跳声。 喻宵沉默许久,然后低声答道:“你没说的我想都是你认为不必说的,所以我就不问。” 顾停云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喻宵。后者感觉到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更凑近了他一些,额头与额头几乎相抵。他看到顾停云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鼻翼轻轻地翕动着。 他脑海中的警报突然响起来,理智回归,自己又一下子把距离拉远。 他没敢看顾停云的表情,越过他,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达到了冰点,除了吃饭,几乎没有面对面的时候。如果顾停云呆在客厅里,喻宵一定是在自己房间里。 顾停云已经记不清自己跟喻宵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了。他曾经面对过一次这样的状况,就是他死之前跟喻宵冷战的那几天。 他说得没错,他跟喻宵从来不会吵,但不吵不代表没有矛盾。袁千秋也说对了,正因为他们都是开口不如憋着的这种性格,积压的矛盾才难以解决。 倘若顾停云直接把话挑明,告诉喻宵他早就已经不再喜欢沈明昱了,那么潜台词也就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喻宵不可能听不明白。 告白吗…… 不管现在喻宵对他抱持的是怎样一种感情,顾停云预感喻宵都是不会接受他的。个中缘由三言两语难以道明。 这天晚上,喻宵跟顾停云仍然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静坐对食。顾停云一口气没换过来,被汤呛到之后急剧地咳嗽起来。 喻宵站起来走到对面,拍了几下顾停云的背,又一言不发地走回去坐下来,继续低头吃他自己的饭。 顾停云咳完之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试探着唤了一声:“阿宵。” “嗯?”喻宵看也没看他。 “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没有。” 顾停云的眼睛转了转:“你难不成……是在,嗯,吃醋?” 喻宵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我说啊……” 顾停云刚刚下定决心要把沈明昱的事情跟喻宵说清楚,他的手机却正好掐着这个点响了起来。他跟喻宵无奈地说了声“等下啊”,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 一切都发生转瞬之间。喻宵看到顾停云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顾停云放下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抓着手机直接就冲向门口。 他迅速换上鞋子,打开门就要往楼下跑。喻宵知道事态很严重,立刻就跟着他跑了出去。 喻宵在楼梯转角处一把抓住顾停云的手臂,单刀直入:“去哪里?我送你。” 他感觉到顾停云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后者的眼睛已经失了神,呆愣愣地答了一句:“人民医院。” 喻宵攫住顾停云的手腕,拉着他就开始往楼下狂奔。 车子发动以后,顾停云坐在副驾驶座上重重地喘着气,两只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一会儿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腿,一会儿揉揉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不安地绞在一起。 喻宵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专心地飚着车。 “请问是顾停云先生吗?袁警官在执行任务时腹部中弹,现在需要紧急手术,请您作为家属过来签个字。”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像是金属钝器一般,一下一下击打着顾停云的每一根神经。 如果他没来得及赶过去呢?没有及时签上字该怎么办?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抱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抓。 车子在手术楼前面停下来的时候,喻宵看到顾停云已经满脸泪痕了。 他牢牢抓住顾停云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别着急。人在哪里?” 顾停云报出了医院通知他的楼层和手术室。 喻宵拉着顾停云往里面跑,坐电梯的时候,顾停云哑着嗓子终于说了一句:“千秋出事了。出任务的时候……” “不会有事的。”喻宵捏了捏顾停云汗津津的手,“他命很硬,没问题。” “他怎么会……” 这件意外在顾停云的记忆里是没有发生过的。继温迟的祖母去世之后,这是第二件让他感到恐惧的事情了。 上一次没有失去的,这一次却要失去,即便人生再来一次,也还是避免不了残缺。 顾停云只觉得一阵恍惚,背靠着电梯壁,灵魂像是被抽离了一般,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空空的躯壳。 喻宵看顾停云眼神放空,面庞上泪痕斑斑,虽不比他心急如焚,却也真正地惊惶不安起来。 喻宵和顾停云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里面早就已经开始进行手术了。 “请问哪一位是顾停云先生?”护士询问道。 “我是。”顾停云立刻答道,“不是要我签字吗?” “我就是来通知您,秦医生已经把字签好了。” 顾停云不解道:“秦医生?” “秦溪桥医生。”护士解释道,“他现在正在里面动手术。有他操刀,您可以放心。” 顾停云正想继续问,喻宵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冷静些,坐下来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走廊里无声坐着的都是公安局的人,他们的面色同样凝重。 手术楼内必须保持安静,在场的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只有偶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