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2
秋海棠2
秋季,是世家贵族们享受围猎的季节。 他对林子里这些狐狸、獾子不感兴趣,骑着马不紧不慢寻找着更具诱惑力的猎物。 国公府的三公子策马跑来,凑到他身边说:听说你那小姨子正在找婆家,我挺喜欢她,虽然正妻之位给不了她,但我国公府一个妾位想来也不算委屈她。 他懒懒的瞥了对方一眼,让我永安候的妻妹做妾,很抬举她么? 三公子面色讪讪,又不甘心的追上来,我真的很喜欢她,要不然这样,如果她进府后一举得男,我便去说服我娘,扶她做平妻,如何? 平妻? 他终于停了下来,拉住缰绳,回头问道:你真的喜欢她? 喜欢啊。三公子笑得很不正经,你不觉得她娇娇柔柔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痒痒想要狠狠欺负吗? 欺负? 联想一下国公府三公子平日里的所为,他大约能猜出这个欺负是什么意思。 萧珩淡淡回绝:她可不是你能欺负的。 如果真让妻子的妹妹进了国公府,以她那沉静寡言的性子,只怕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三公子见他仍然拒绝,口无遮拦说道:喂!你护得这么紧作甚?该不会想享齐人之福? 萧珩懒得理他,策马离开。 转了一圈,没看到让他心动的猎物,反倒见着三公子鬼鬼祟祟的模样。 他一时好奇跟了过去,却见三公子朝一个方向慢慢举起弓箭 她站在树下,手里捧着红彤彤的浆果,正在喂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兔,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某人的猎物 萧珩本想阻止,动作却如何也不及那支箭的速度! 嗖! 三公子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的臂膀,已然被永安候擒住。 萧珩走过来的时候,浆果散落一地,那只野兔早已不知所踪。 她的裙角被箭钉死在树干上,撕扯出一道开口,露出内里的雪白肌肤。 她见萧珩过来,潜意识里想要闪躲,却无意中将开口撕裂得更大于是她不敢动了,低着头,用轻细的声音喊他:姐夫。 萧珩垂眸看她。 娇柔的姿态显露出怯弱,不过没有哭,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眶比垂泪更加惹人怜惜。 他的眸光从裙摆间的幼嫩雪肤扫过,鲜红的珠液挂在莹玉般的肌肤上,颤颤巍巍,似坠非坠,映衬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那是浆果的汁液,散发着新鲜的、微甜微酸的气息。 萧珩走近一步,她明显瑟缩了下,却无法躲得更远。 他握住那支箭的时候,心想:她的柔弱,确实会让人想要欺负她。 扎进树干深处的箭,被男人轻松拔掉,别害怕,刚才是国公府的人跟你开玩笑。 她面颊泛红,听到他的话,轻轻应了一声。 上马吧,我带你去找你姐姐。 女眷们都在树林外围的营地里,也不知她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她在高壮健硕的大马前踟躇,粉白的小脸被憋得通红,嗓音绵软柔弱:姐夫,我上不去 他沉吟片刻,一手握紧她的皓腕,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将她扶上马 那一瞬,他仿佛听见她紧张得微微抽气的声音。 国公府的三公子追赶一只兔子,不慎射中了她的裙子,所幸人无大碍。回到营地里,他这样对妻子解释。 妻子很不满,斥责她:来时就嘱咐过你不要走远,你怎么总叫人不省心?幸好没有受伤,万一那箭射偏一些该如何是好? 她垂着头向姐姐道歉,显出窘迫。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明不是她的错。 三公子想要逗弄她,不拘她在哪里,那一箭都无法避免。 她被妻子带进营帐换衣裳。 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失神。掌心处那柔若无骨的触感仿佛还在,肌肤细滑,腰肢绵软 不知欺负起来,会是何等滋味? 回来的时候,他又听见妻子的训斥声。 他的妻子似乎每天都在训斥各种人,各种事。 婆母即将大寿,没能订到清风观的斋菜素宴,她训斥。 宾客到访,下人没有用上好的金丝五彩花瓷,她训斥。 出门道贺,翻遍库房也找不到合心意的礼物,她也要训斥。 他的妻子总处于焦虑中,担心自己一丝一毫没做好,就会被人小瞧了去。 他跟她说过:不必如此。 只要他还在这位置上,只要永安侯府不倒,就不会有人小瞧她。 只是成效甚微。 但凡有那贵妇穿了更时兴的衣裳,戴了更精巧的首饰,办了更热闹的宴会,他的妻子就会坐卧不安,想方设法要效仿一二。 她的不安,来自于她骨子里的怯弱。 他说的保证,于她而言,还不如一件时下流行的衣裳。 我昨日是怎么交代你的?上次去郡主家也就罢了,这次要去长公主府,你穿成这样,我如何带你出去见人呢?海棠,我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盛京,你这样打扮,出去后别人只怕以为我这个亲姐虐待你! 他走进来,妻子的训话勉强收住,神情却依然烦闷,摆了摆手对她说:你回屋去换了吧,穿那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她垂着头从他身边过,带过一阵清新舒淡的花香。 他想了会儿,觉得那应该是海棠花香。 海棠虽艳,花香却极淡,鲜少有人闻到,若是沉静下来,便可品茗到那隐跃之美,沁香醉人。 妻子正在发着牢骚,这次准备的贺礼是一尊白玉观音像,她怕送得太贵重了,让人觉得她有意攀附,送得太轻贱了,又担心惹人鄙夷,于是患得患失。 长公主此次设宴,是为了给自家侄女相看,自然不会在意贺礼,你无需挂怀这些。他有心提醒她,穿着打扮也不宜太过出彩。 既然是为了侄女相看未来夫婿,旁的女眷太过出色,只会使主人不快。 妻子不以为然,即便是极力精心打扮了,也定然越不过皇亲国戚去,若是刻意收敛,反倒惹人笑话。 她总是担心会惹人笑话。 他便不再多说了。 海棠穿戴一新回来。 她听从姐姐的意思装扮妥当,衣裙如纱笼雾,娇艳而明媚,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犹如一朵含羞待放的海棠花。 他自然知道,此次公主府设宴,青年俊才云集,妻子也是存了为她相看的主意。 他在书房里运笔挥毫,有些心烦意乱。 金莎纸上龙飞凤舞,也无法宣泄心底隐约可现的烦闷不快。 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她沉静柔顺的模样 被撕扯开的单薄衣裙,沾着殷红浆果汁液的雪白肌肤,还有那双眸子欲语还羞的闪躲,如受惊的白兔,柔弱的模样激得人想要狠狠欺凌。 他发现自己动了欲念。 就像一颗邪恶的种子,正在心中膨胀,生根发芽 太阳未落时,妻子带着她回来,与此同时,还有长公主特意请来的御医。 他刚刚迈进门槛,便听见妻子在低声抽泣 是我的错,连累她遭此大难大夫,请一定治好我妹妹的眼睛 她坐在铺着云罗锦绣的木椅上,眼睛微闭。 外面细碎的夕阳余晖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洒进来,斑斑点点照耀在她身上,她浑然不知,只静静坐在那里,沉静平和。 虽然只是一个很微小的动作 但他似乎看见了。 她大约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脸微微往另一边侧过去,长而浓密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这细微动作,没有人发现。 除了他。 御医拿起一条白色细绢布,轻轻覆在她的眼帘上。 她原本娇柔恬静的气质,因为双眼失明而显得愈发楚楚怜人。 御医似乎也同情她的遭遇,安抚道:留下的药记得早晚外敷一次,我再给你另开明目的方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的妻子再三道谢,命人奉上大礼,又向御医仔细问了饮食禁忌,才放心的将人送走。 他从妻子口中得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长公主府今日的宴会上,办了一场品香的游戏。 侍女奉上香炉,让参与者以鼻嗅之,先猜出香名,再以此香为题赋诗一首,最后看谁能拔得头筹。 年轻男女们觉得新鲜,纷纷凑趣。 这是个露脸的大好机会,妻子不肯错过,逼着海棠也去参加。 海棠只得去了。 她赢了几场,之后有一场比试,不知从哪里突然蹿来一只猫!打翻了香炉! 香灰迷了海棠的眼睛。 侍女立即带她下去冲洗双眼,却不知何故看不见了 大夫说,香灰里有毒。 公主府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长公主盛怒难遏,一面调查,一面派人送妻子与她回府,又从宫里请了御医为她医治。 妻子气愤的说:待查明始作俑者,定要让她好看! 语气里似乎已经肯定此人就是宴会中的其一。 不会查明。他淡淡说道,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妻子愕然的看向他。 他看了眼静坐不语的海棠,因为公主要护住她的侄女,而其他世家要保住子女们的脸面,所以不会有什么结果,至多拎个丫鬟婆子出来替罪罢了。 她开了口,声音轻轻的,怯怯的,姐姐别气,我没关系的大夫说伤得不重。 妻子因为她的柔弱隐忍而更加烦闷,想要训她几句,却又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事情很快传扬出去。 传着传着,慢慢变了味道。 有人说是因为她在宴会上急功好利,碍了长公主的眼。也有人说她是被牵扯进几个世家女的争风吃醋中,受了无妄之灾。 无论何种说法,安海棠在盛京城里再无人问津,妻子想要为她相看的计划频频碰壁,只得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