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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一起的骑兵,各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眼里噙着泪。 崔季明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她听着好似又有别的骑兵追来,背后箭矢的破空声擦着头皮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小心,就看着几枚箭矢扎在了她旁边那个被人砍掉了铠甲的年轻骑兵背后,在他穿着布衣的身体上,扎了一连排,他半个音也没有发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不止是他,崔季明肩上腿上又中两箭,似乎金龙鱼也中箭痛苦的嘶鸣了几声。 风吹的她眼睛也睁不开,泪风干了就像是盐块结在眼眶边,崔季明只感觉不止她一人冲入了河水之中,冰凉的春水随着金龙鱼冲开了水花,浇了她一身。 河滩上有好多无人的船只,崔季明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对策,就感觉金龙鱼似乎被水下船只连接的绳索绊住,猛地朝前倒去,这一绊力道之狠,她也被抛起甩向了河中央! 济水清澈平稳,崔季明眼见着自己扑向了水面,似乎远处射箭的骑兵并没有认出她身份,并没有追到河岸边。而她拍向水面,更像是砸在了泥地上一般,一声如狠狠扇了她巴掌似的清脆响声,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194章 阿公! 崔季明猛地睁开眼,脑内这两个字不断在回荡。 她眼前一片黑暗,胸口和嗓子很疼,脑袋昏昏沉沉。 她不是没有体会过死。 前世让那一发土屌样的炮弹打进肺部,崔季明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还隐约记得自己躺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有尖叫的乘客和车站警卫从她旁边冲过,她还努力的尝试去用手捂紧伤口。 一如现在,崔季明好似沉浸在一股无边的黑暗中,浑身无处不痛,脑内有一种窒息的苦楚。她忍不住想,阿公想要救她,然而最终也是她死了,这真的值得么? 而阿公,是会去考虑值不值得的那种人么? 换千万个场景,阿公怕也是会来。 这种感觉,与九妹可能会帮她会救她截然不同。 崔季明很难去形容。 如同前世遭受风雨苦痛跑回家中,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纵然是深夜,父母仍然会找来永远放在家中的干净衣裳,拿着冰箱里最后两个西红柿炒个鸡蛋,起锅烧水做碗热挂面。 如同贺拔公气她骂她小时候的不守规矩,她腿上被抽肿了好几道,又哭又喊吱哇乱叫;而后他拿着镇内买的糖葫芦,站在营帐外头,掀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偷偷瞧她,却不肯嘴软。 崔季明两三岁时头一次见到贺拔公,他还很年轻,脾气又臭又傲。四十多岁,没有什么白发,身上有泥与马汗的味道,将崔季明捞起来放在他胳膊上坐,伸出手一捏,她脸颊上就是一块红通通的指印。 她因胎穿从小就开始记事,自然也是看着他一步步变老。 崔季明可能常常考虑,殷胥如果渐渐改变,情意渐少,会不会生活也会改变。 毕竟像是天地间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撞在一处,肯对对方好,都心存感激。 然而这样的想法,好似永远不会存在于家人之间。 贺拔公不可能有一天会抛下她,她也总不记得去感激阿公。 十年后他仍然会买了糖葫芦放在她床头。 这些好像是理所当然,像是往后倒永远会有人接着,好像犯了蠢最多挨揍几下,他总是还会帮她。 崔季明觉得,她穿越这一世,好似一直像个小孩没有长大。 崔式宠她,贺拔公也宠她。 如同人由奢入俭难般,她不必独自面对一切的日子过了十几年了。就算一时困于播仙镇,困在万花山或者是阿史那燕罗手里,她也没有此刻这般的惶恐。 她这么想着,痛楚渐渐远去,忽然感觉好似远处传来了箭矢、弩车与马蹄声……怎么又是在打仗? 如同黑夜在短时间内拔至黎明,眼前微光从黑暗中渐渐闪现,好似无数层蓝黑色的纱帘在她眼前一层层揭开。嘈杂的军令吼声,渐渐朝她耳底逼来,崔季明第一反应自己身在郓州城墙边,然而眼前渐渐有了些身影和火光。 她站在一处人满为患的城墙上,左手边不断有守城士兵交替着朝下射箭,显示出非凡的效率和秩序,远处城墙下则是一连片的敌兵。崔季明听着侧面还有河水涛涛的声响,本来还以为这里是郓州,然而水波的汹涌,远处的地形,城墙下的突厥人,都显示这里应该是更靠北沿黄河的一座城。 崔季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满头大汗,却没有放弃抗争,手臂划过她好似透明的身体,她忍不住往城墙中段走了几步。 这还临死前放个小电影?她前世怎么就没有这个待遇? 她走着,一抬眼,便一眼看到了殷胥。 崔季明愣了。 她很难确定那是不是殷胥,他个子比过冬时她见过的还要高些,但是更消瘦,他好不容易这两年两颊养出来的那点肉凹陷下去,眉头紧锁,更是有不少白发…… 看起来也更成熟,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半分少年模样了。 他两手并在袖内,站在后头。 这难道是……所谓殷胥前世二十五岁左右与她一同被突厥人所杀的事情?! 崔季明避开穿过她的人群,看见那样的殷胥,她忍不住想朝他走过去。纵然可能他根本看不见她,但她第一想法,就是走到他身边去,仔细看看他。 然而忽然有个穿着红衣银甲的身影似乎射箭后回身找箭囊,站在了他与她之间。 崔季明骤然一惊。 然后她就在隔几步的位置,看着殷胥隐隐透露着悲凉无奈的面容,因那银甲人的几句说笑,徐徐显露出几分笑意。 那个正在殷胥身边胡说八道的人,正是所谓‘前世’,如今却只存在于殷胥记忆中的她自己。连说的胡话,都与现在如出一辙。 从崔季明这个角度,那个二十六岁的她正背对着她,面朝殷胥,笑道:“做猪也没什么好的,做头母猪还要下崽,做头公猪,我还要勉为其难的去上母猪,心累啊。” 她忍不住莞尔。原来殷胥多少年都是听着这种混账话走过来。 周围还在一片混乱嘈杂,或许这是城之将倾,崔季明听着冲撞城门与投石的轰鸣在耳边想起,而眼前那个二十六岁的她,一把拥住了殷胥。 殷胥的下巴放在那个她的肩膀上,目光穿透了崔季明现在的位置。 崔季明听见了细微的说话声:“家与国、人与族,一切皆有气数,没有不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