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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若调派七杀神殿也是顺理成章,当然,你我最终效命的人都是大祭司,你日后为他做事,也并无不同。” 是的,并无不同,如若有朝一日……总不至于,无处可去。 初七想,自己其实是应该感谢瞳,只是心里既冷又空,恍惚之间四下如此安静,竟与五感尽丧之时有几分相似。 他想,这是在等他回答,此时此刻,他想他又能回答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死心塌地的傀儡,自有生以来,一直赖以生存的信仰皆行将崩毁,此时此刻,他又能回答什么…… “属下,听凭主人决断。”他说。 瞳看向沈夜,说:“他同意了。” 沈夜说:“他说的是听凭本座决断!” 瞳不以为然地说:“听言听音。” 沈夜激动起来,说:“本座才是应该提醒七杀祭司大人,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对我紫微神殿之人事处置妄加指摘!本座让他在这里,他哪里也不去!” 初七跪姿不变,低头说道,“是,主人。” 他简简单单应这一声,沈夜满腔激烈的言辞,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殿上,才是真的静极了…… 最终还是瞳幽幽说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未能释怀?” 沈夜深吸一口气,他此时怒意渐渐散尽,却似是有些疲惫了,“一切早已结束,现下不过残局。” 他从座前缓步走下,一直走到初七跟前,他微微低下头,清晰地说,“这许多年来,我有失望,有厌憎,有不甘,唯独……没有过后悔。” 瞳沉默不语,夫复何言。 “既然如此,属下复命已毕,这便告退。请大祭司珍重。” 沈夜道:“去吧,自己保重。” “属下明白。” 待他飘然而去,沈夜突然又出声叫他,“瞳。” 瞳在远处回过身来,见沈夜仍是站在那里,维持着微微低着头的样子,也并未看过来,刚才的那一声简直只像是自己的幻听。 他问:“大祭司还有吩咐?” “……无事,”沈夜轻声说道,“烦你奔波劳碌,辛苦了,多谢。” 瞳点了点头,虽然沈夜也并不会看到。 瞳离去之后,紫微神殿之中便又只剩下沈夜和初七两个人,便如这百年来的日日夜夜。 沈夜此时正站在他面前,他尚未准他起身,也未准他离去,所以初七也只是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宛如木石一般。 他在想什么…… 若只是想知道的话,对沈夜来说毫无困难,但是不知为何,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直接读取。 他蹲下身子,与他降到同一视平的位置,初七没有动,一丝一毫的颤栗都没有,但他分明还是看见他的挣扎。 沈夜伸手去抱他,他浑身都是僵硬的,然后,似是自己强迫着自己,自被沈夜触碰到的肩背开始,将肌肉一一放松下来,直到此时,他才感觉他开始有些不稳和颤抖。 他的身体慢慢地软化下来,就像以前一样,顺着沈夜手臂的力量陷入他的怀抱之中,他抬起头,下颌休憩在他肩头,耳鬓、胸口都顺从地与他贴在一起。 沈夜的力量渐渐加大,似是确认着初七的存在一样,然后在他耳边强硬地说道,“你是属于我的。” 初七也许被他勒紧了,压迫了胸腔,在开口说话之前,发出一声短短的叹息,“……属下,属于主人所有。” 这让沈夜稍稍感到一丝安心。 沈夜希望烈山部得以延续,希望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希望沈曦、华月、瞳……他们都能在龙兵屿活下去,在自己死后,好好地活下去。 唯独初七是不行的。 沈夜从没想过要放过他,初七是他挑好了的,留给自己殉葬的东西,他要抱着他,直到矩木凋零,流月陨落……他要将他一起带到地狱里去。 他一直都这么打算。 从前只是自欺欺人地想着,初七喜欢他,心里唯有他一人,为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那么,若是想要教他生死相随,他也必然甘愿。 但话虽如此,沈夜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想法极其自私,而又极其残忍。 初七就像一部高效的杀人机器,只要是沈夜交待的事情,无论是魔物还是逆党,他都会不眠不休,不畏伤损,速度快得令人惊叹又胆寒。 有时候沈夜都不禁想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你知道你所做的这一步步的计划,最终将会走到一个什么结果?整个流月城将要死去,身为紫微祭司,我也将以身相殉。 但你又可知道,我是要带着你去死么? 而你……又愿意么? 现在,倒是不用问了。 替他做下这个决定,就可以了。 所以,他若真只是一具偃甲,不也挺好。 再怎么说,当初自己都已经认下了他,都已经认下了一百年了……若如初时,也是真心想着至死不渝的。 到了此时才来计较,不嫌太晚了么。 因为人都是无时无刻不被时光琱琢着,消磨着,成为更好,或者更坏的自己,但绝不可能停驻,更不可能回到往昔。 但也正因为如此…… 你……现在是否仍然愿意…… “初七,”沈夜缓缓地对他说,“你后悔么……这样……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可曾后悔?” 他虽然是这么问的,然而心里却是期待着他仍能回答不悔,就如同初七在那一夜直视着自己的双眼,那样轻柔又坚定地回答他。 沈夜以为他会这样说的。 然而初七却是沉默了片刻。 “属下……”他同样轻柔地答道,“……所唯一后悔的事情……” 沈夜扳住他的双肩,将他缓缓拉开,拉到自己的眼前,只也能盯着他无心无情的面具。 “属下……所唯一后悔的事情,”他面具下的双唇仍是说着。 唯有当时瞳大人赐下的食髓蛊…… 那时分明已握在手中,又为何不及时服下…… 初七说那句话,并无怨念,也绝非自暴自弃,只不过是,字字肺腑。 食髓以人脑为食,然而辅以麻痹毒素宿主也并不会感到痛苦,待到三日食尽,身躯尽由蛊虫占据之后,无论是无坚不摧的刀锋,还是温柔顺从的情人,也都能完美地造就出来。 对于主人来说,若只是这样,不也就足够……也许更好才是。 杀人便是杀人,刀的意义,不过如此。谁需要在乎那背后是蛊虫牵拉,还是一颗甘愿为之而死的赤诚之心。 那么,他的爱也是一样…… 只是听话,只是陪伴,只是做爱……这些简单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学不来的。再多的,他其实也不会。 在这个躯体里,初七究竟比食髓好在哪里…… 若此时此刻这个身体里只是一条食髓,这些感情和痛苦皆说断便能断绝的话,主人即使喜欢了别的人,也绝不会需要将他送往别处了。 倘若当时及时吃下去,没有横生枝节的话……又岂有此后种种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