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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傅深全都认得。 他早就知道了采月的事,当时心潮涌动,难以平复,他以为那已是心疼的极限,却没想到现在竟又平添了另一重揪心。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严宵寒都绝不是个被动软弱的人,甚至称不上善良仁慈,唯有在傅深的事上,他却小心翼翼到了畏手畏脚的地步。 自己身上的毛病,傅深闭着眼都能挑拣出一堆来:脾气不好,独断专行,该留情的时候下死手,不该留情的时候却滥好人……少年时更是不谙世事的可笑。严格说起来,当年那件事他并非全无责任,可到头来却只有严宵寒一个人为之辗转反侧,备受折磨。 他何德何能,值得被人如此珍重相待。 出神间,轻而端稳的脚步从廊下转过,片刻间已至门外,严宵寒单手推门,另一手平托着一盏束发紫金冠,打外间走进来:“敬渊,醒了吗?” 傅深若无其事地从床上爬起来:“嗯。你拿的什么?” 严宵寒把头冠放在小杌上,顺手将熏好的外衣给他拿到床边,一边帮忙整理,一边道:“你今天不是要去齐王府吗?我刚叫人收拾出礼物,顺便给你找了个头冠。登门道喜,总不能装扮的太素。” 傅深腰还在酸痛,懒洋洋地靠着他,忽然道:“一会儿你陪我一起过去。” 严宵寒手一抖,差点将头冠束歪了,愕然地重复道:“我陪你去?” 同往探亲这等事,只有名正言顺的夫妻才做得。他和傅深哪怕有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但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桩徒有虚名的姻缘。恐怕齐王妃都不会认他这个“家人”,傅深为什么突然要将他一起带去?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正好你下个月要跟齐王一道去荆楚,先去打个招呼,”傅深道,“都是一家人,你们提前熟悉一下。” 一家人…… 严宵寒双手轻轻地落在他肩上,透过不甚清晰的铜镜,傅深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措神情。 “怎么?”他笑道,“新添了外甥女,你这个当舅母的不想去看看么?” 严宵寒明显能感觉到傅深态度的变化,不知是不是昨晚敦伦燕好的影响,傅深好像彻底接纳了他,并且向他完全敞开怀抱。以前傅深虽然对他有诸多退让纵容,却很少主动要求他做什么事,两人的关系进展也仅限于彼此,不为外人所知,但现在,他似乎终于被傅深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 他试图平复混乱的心跳:“你我一起登门,不怕被齐王误会吗?” “误会什么?”傅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轻佻地在他侧脸上掐了一把,忍俊不禁地道,“我们家大人貌美贤惠,温柔可人,自然上得了厅堂、拿得出手,别怕,金屋藏娇用不到这儿。” “我不能……”严宵寒自觉失言,蓦然住了口。 傅深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你想说什么?说完。” 他气势一提起来,严宵寒立刻矮了一截,傅深一看他那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又疼又怒,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遂冷笑道:“真行。我倒不知道,堂堂钦察使、上将军,什么时候还有自卑的毛病了?” 他太会抓重点了,一击即中,严宵寒哑口无言了片刻,终于涩声道:“敬渊,我自己满身黑水,不能……” 傅深砰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严宵寒!你敢说出来试试!” 刚还让人家“说完”,现在又不让人说话,着实有点不讲理。但严宵寒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他不能只图一己之私,沾傅深一身脏水;靖宁侯半生清名,不能叫他这个奸佞之辈平白玷污。 听起来虽然荒唐,但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傅深说他自卑也没说错,有那么不堪出身,从小被人指点到大,在这种氛围里成长起来,要么丧心病狂,要么自甘下贱,严宵寒这样已经算是尽力克制之后的结果了。 傅深其实心里门儿清,严宵寒的症结就在于“太把他当回事”,而傅深却没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两人身份相差太大,越是在乎,越是患得患失,他一边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一边又清楚地知道每一次亲密都是偷来的时光。 人生在世,不能纵情恣意就算了,他还要这样内耗自己的心血。 生了奸臣的命,没得奸臣的病。这么一想,也怪可怜的。 傅深道:“皇上为你我赐婚,不就是打算强行把你变成半个傅家人,准备将来顺理成章地接手北燕兵权么?既然如此,你难道不该尽职尽责,早点把这个名声落实?怎么反倒躲躲藏藏地不敢见人呢?” 字字诛心。 严宵寒沉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兵权。” “哦,你是为了我,”傅深道,“那我要与你正大光明在一起,你又不愿意。” 严宵寒火气也上来了:“你当我愿意偷偷摸摸的?你一个清清白白的社稷功臣,跟朝廷走狗搅合在一起,说出去难道好听么?!” “行了,我知道了,”傅深怒极冷笑,“说来说去,在你严大人心里,我这个人还不如一个虚名重要。” 严宵寒叹了口气,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不想在今天跟傅深吵架,息事宁人地道:“敬渊。” “现在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玷污名声了,”傅深骤然抬高了声音,“你他妈连我人都玷污了,那时候怎么不想想还有今天!” 严宵寒:“……” 祖宗,求您别喊了。 傅深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我是圣上赐婚、礼部主婚,明媒正娶的夫妻,黄金台上拜过天地祖先,行过周公之礼,将来双双驾鹤西去,还要同穴合葬。” “夫妻一体,没有配得上配不上一说,就算出了这道门,你也能堂堂正正的叫我一声夫君。” 严宵寒眼眶发烫,又动容,又好笑。 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千言万语到嘴边,都化作一声叹息:“能得你这番话,我纵然立时粉身碎骨,也了无遗憾了。只是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为名声所累的有我一个就够了,你听话,别把自己的名声也赔上,犯不着。”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傅深斩钉截铁地道:“我有你就够了,还要那些虚名干什么!” 第45章 贺喜┃还不都是被那姓严的逼的! “你……”严宵寒竟然磕巴了一下, 期期艾艾地道, “你、再说一遍?” 傅深很无奈地看着他,许久后叹了口气, 向他伸出双手:“过来。” 严宵寒不敢用劲似地松松搂着他:“再说一遍。” 有些话脱口而出时自然而然, 再说一遍就变了味, 傅深难得地有点赧然,老脸一红:“去, 别闹。” 严宵寒手里加了几分劲:“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