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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进屋去了。 张齐天生一副黑脸,面无表情地一伸手:“盘叔慢走。” 逐客逐得一点情面都不留。 午饭是在张齐开的馆子里吃的,叫它小饭馆实在是有点委屈,上下两层,主打川菜,服务员就有十几个,名字挺逗,叫炎罗王。 池峥是第一次来,对着牌匾笑了好半天,道:“这名字谁取的?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张齐笑得憨厚,道:“池哥,你不记得了,前些年,咱们一道聊天,聊以后老了干点什么。那时候小屹爱吃川菜,你说老了就弄个川菜小馆,开心了全场八折,不开心了就往菜里兑辣椒精,来一个辣死一个。小屹说你是活阎罗,要人命……” 话说到一半,张齐蓦地顿住,他看见池峥脸上没了笑容。 “对不起啊,池哥,我……” 池峥一摆手,道:“吃了饭,去看看小屹吧。” 张齐没二话:“好。” 池峥说张齐那辆车斯屹认识,容易被看见,两个人打车过去的,坐在冷饮店临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校门处的动向。 放学的时间还没到,周遭风声安静,服务员拿了菜单,池峥对甜腻腻的东西没兴趣,只点了一杯苏打水。 半分钟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视线来源找了出来。 是刚刚点单的女服务员,躲在角落里,举着手机拍个不停。 池峥皱了皱眉,侧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放学了,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笑闹着涌出来,校门口变得格外热闹。即便人多且杂,池峥还是一眼就找到了斯屹。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皆是灰白,只有斯屹一个带着明亮的色彩。 斯屹穿了件浅色衬衫,阳光落在上面,腾起微微的光,西裤和皮鞋也都整洁妥帖,很干净,很帅,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舒服。 他拿着教科书,和几个学生走在一起,学生围在他身边争着跟他说话,他摸摸他们的脑袋,脸上是温和的笑。 池峥盯着他看了很久。 阳光落进眼睛里,眼眶有点发热。 张齐在一边叹气,说是来“看看”,还真的就是看看,不露面,不说话。 斯屹无意识地朝冷饮店的方向扫了一眼,池峥立即起身,走到柜台前敲了敲,问服务员:“有后门吗?” 服务员抬手指了个方向,池峥快步走了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池峥和张齐走出后门,斯屹就从前门冲了进来,冷饮店不大,一眼就能看遍。斯屹草草环顾一圈,冲到柜台前,两个服务员凑在一块,拿着手机小声聊天着:“刚才点单的那个客人真帅,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你看,我拍的……” 斯屹一把夺过服务员的手机,屏幕上是相册界面,池峥坐在靠窗的位置,逆着光,轮廓很硬,看起来有那么点不耐烦。 果然是他,斯屹咬牙,他就知道,他不会看错。 就算化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家伙。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斯屹将手机扔回去,吼着:“人呢?照片上的人呢?” 服务员哆嗦着指了指后门。 后门外是条小巷子,斯屹一路追过去,一路奔跑,汗水打湿衬衫,头发乱了,鞋子脏了,没关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不是这个。 穿过路口,转过街角,无数的行人,无数的霓虹,乱糟糟地搅在一起,乱糟糟的。 斯屹浑身是汗,他跑得没了力气,失魂落魄地站在街头,茫然地转了一圈,眼睛再也看不到熟悉的影子。心上空了一大块,有风漏进来,彻骨生寒。 喃喃地念着,哥哥、哥哥…… 起先是小声哽咽,后来是崩溃般的歇斯底里:“哥!” 你出来,你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 出租车不远不近地停着,张齐坐在副驾驶,实在看不下去,扭头看向池峥。 池峥坐在后面,闭着眼睛,他有点头疼,用脑门顶着车窗玻璃,道:“走吧,师傅。” 张齐道:“池哥,你别怪我多嘴,兄弟没有隔夜仇,就算小屹任性点……” “不是他的问题,”池峥道:“是我。你看,他现在多好啊,那么年轻,工作体面,他好不容易才从放马营里走出去,我不能再把他拽回来。” 他除了案底什么都没有,刚回来就惹上了盘峰那样的人,他怎么敢带着满身的狼狈靠近斯屹。 张齐叹了口气:“说句不该说的,你当年就不该对池远军下手,他也就是说说,我就不信真敢做出那么丧良心的事儿!再者,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那六年,你跟小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 没想过,也没必要去想。 他这一生坎坷太多,辛苦也多,走到如今,没什么大志向,没什么梦想,也没有后悔。 他所求的,不过是斯屹一直都好。 斯屹好好的,他就满足了。 所有黑暗与阴影,由他来承担。 司机听见两人聊天,不住地透过后视镜往池峥身上瞄。 池峥一向敏感,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被看得浑身不舒服,无奈道:“师傅,麻烦放首歌听听吧。” 电台打开,女人的歌声飘出来: 白天的肆意换夜的撕心裂肺 胡来和妄为背后是冰冷卑微 别看我疯言乱语笑声有多美 转过头不愿你见我落几行泪 池峥叹了口气,这歌太应景,听了倒不如不听。 (4) 从城西一中到放马营,相距16.7公里,高峰时段,打不到车,也没想到用手机软件叫车,那就跑过去吧。如果半路上出个车祸,遇到个突发性脑溢血什么的,斯屹想,那也是命数,他认,还可以笑着跟池峥说一句,我这辈子不长不短,都用来跟你纠缠了,不遗憾。 风从耳边流过去,体力被榨到了极限,身上先是热汗,然后是冷汗,再后来,就没有感觉了。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难受,也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呼吸都成了困难,整套呼吸系统都在抽疼。 斯屹从暮色四合一路跑到夜色深重,当他看到放马营的路标时,膝盖一软,整个人借着惯性摔了出去,扑倒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胃里没什么东西,吐了一会就停了,只剩下阵阵干呕。 老屋就在前面,他已经看到熟悉了的屋顶,腿上没劲儿,哆嗦着,站都站不直,斯屹扶着墙一路蹭过去,三百米不到的路他走了将近十分钟,身上汗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大门上镶着老旧的兽首门环,他扑过去,铆足了全身力气,将门环拍的咣咣作响。 他拍了很久,巨大的声响在小巷子里传出去很远,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回应,也没有灯光。 斯屹咬紧牙,他知道,池峥一定在这,他刚刚出狱,没钱没亲人,除了老屋,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 躲我是吧,斯屹整个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他四下转了一圈,在垃圾桶里找到一把半残的椅子,对着门板就砸了过去,一声更大的脆响,野猫野耗子什么的都吓了一跳,尖叫着四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