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首个契约

    “刚才,你有提到过……你们人类,对吧？”迟疑了一会后,黑子哲也还是将问题问出了口,“这是否意味着,你、不，应该是你们，和寻常意义上的人类不一样呢？”

    “我并不介意回答这一问题，但这里不太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不是么？”在黑子抓住关键词提出质疑的同时,库洛手中的入社申请表也正好填完，在手中三份申请表末端分别署上三个不同的名字并叠好放在桌上整理成一摞后,他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蓝发少年的身上。

    他懒散而轻慢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笑道：“距离报道典礼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也来得及哦，比如体育馆后的小树林之类的。”

    将手中整整三份的申请表交给热泪盈眶的篮球社前辈们后，已经吸引来不少女生偷偷围观的黑发新生便离开了这个本就因抓壮丁行动而热闹非凡的地方，与体格较之寻常东方人更为高大的火红短发同伴一起，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悄然离开，只留下了数十声少女们遗憾的叹息。

    库洛与火神大我都离开后，黑子也同样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太招摇了，奋力抛投大师球捕捉新生的前辈与殊死抵抗试图逃离捕捉的新生们共同谱写出了一区惨烈的战争诗篇，哪怕是存在感薄弱不容易被人察觉到的黑子，也有点担心自己会被卷入这场人民战争的汪洋中不得脱身。

    于是他也不再停留，半拖半抱地将不知名生物从地上拉了起来，打包携带着一起离开了战况焦灼的战场，向着库洛所说的僻静小树林走了过去。

    “……也太轻太软了吧，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呢。”在前行的过程中，黑子自言自语道。

    当黑子抵达目的地时，长相与他友人如出一辙的库洛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挺拔欣长的身躯半倚在柏树上，剪裁合身的衬衣与长裤勾勒出了纤细却不显瘦弱的轮廓，配合上阖眼小憩的慵懒神态，即使是见惯了奇迹世代同伴们出色容貌的黑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有着不逊于他们的出色外表，对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但不管怎么看都感觉要比希洛桑帅气得多呢……果然是气场的原因吗？一联想到傻乎乎的兔子就怎么也没办法和帅气一词联系起来了呢。黑子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环视一周发现这里除了对方与自己以外并无他人后，黑子率先问道：“火神君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嗯，他说对将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所以就干脆没有过来了。”库洛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会被黑子环抱住还没清醒过来的不明生物，然后才将目光挪到了黑子身上，“你和火神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倒是对他有点在意过度了呢……看见名字的时候也是。”

    黑子并没有避开他那探究味十足的视线，反而是堂堂正正地对视了上去，坦然道：“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而且因为名字太过特别，所以印象很深刻。”

    “嚯？”库洛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于是呢？”

    “……提到这个名字的，是希洛桑。他问我如果爱神要赠予我一个恋人的话，我会选择什么类型的。虽然当时我只觉得他是在来玩笑，但除了桃井桑和黄濑桑他们都被提及到以外，我并不认识的‘火神大我’也出现在了选项之中，这让我很难以理解。而当时希洛桑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随口胡诌某个并不存在的人物，所以我就开始疑惑，思考是不是他知道的某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符合那笨蛋的风格，十有八|九是真人真事了。蠢爆了地想去试探别人，结果自己老底被掀了个精光都不自知，确实像是他会干出的事情来。”

    库洛一针见血地做出了如是辛辣点评后，复又问道，“所以你才会直接向我问出我们是不是人类的问题来？嘛，你还会因为不确定而求证这一点也让我稍微有点吃惊就是了，我本来以为他早就跟你坦白了——或者说，即使那个笨蛋想隐瞒也根本瞒不住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在国中的时候，我的其他朋友也或多或少感觉到希洛桑的异于常人之处了，只有我没发觉——不，也许早就发觉了，只是一直没有往深处去思考罢了。”黑子说道，“不管希洛桑是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他是我的朋友这一点就足够了，剩下的，他愿意说的时候我再知道也不迟。”

    库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反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今天又问我作甚？”

    “反正能确认我们是朋友就足够了，我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我越来越发现，这根本就不够。”黑子微垂下头，视线不再与库洛相对，而是注视着地面，声音也低落了几分，“希洛桑很认真地拿我当朋友了，但也就只是朋友，他烦心的事情，忧虑的事情……全都没有告诉过我。”

    “我很早就发现了，本来总是很悠闲很懒散的希洛桑突然紧迫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亟待完成的事情促使着他焦头烂额一样，哪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叹气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黑子向着仿木桩样式的矮凳走了过去，动作轻柔地将怀中体重过轻的白发少年放下，看着对方在昏睡中也无意识蹙紧眉头抿着下唇的动作，眼神黯了黯，显得有点难过，“我很想知道他为何困扰，想帮他解决苦恼，但那时候还总得让希洛桑强打起精神来开解安慰的我，根本没有开口的立场。”

    “跟赤司君私下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是，偶尔会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对着天空说话仿佛跟人交谈也是，希洛桑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每次看见我的时候总是扬着笑脸，但是这样的希洛桑，却让我很担心。”

    “关于希洛的事情，我想知道的有很多很多，但是我没办法对他问出口，因为不想看到他因回答不上来而窘迫难过的样子，所以什么都没有问过。”将视线从白发少年脸上收回后，黑子重新抬起了头，看向库洛的目光坚定而沉着，“所以，我只有问你了，问你关于希洛桑烦恼的真实原因。”

    在黑子将人放在木桩矮凳上的时候，库洛也走了过来，一派悠然地坐在了刚好与白发少年相对的位置上。如果忽略掉旁边的黑子，再将他脸上那玩味的神情PS得更加柔和一点，两位容貌同样出色的少年对坐在一起也不失为和谐画面。

    “很感人的内心独白，虽然只是个笨蛋……不，应该说正因为是个笨蛋，所以才能遇见真心相待的朋友吧。”

    说这话的时候，库洛目光并未聚焦在黑子身上，显然有点敷衍的样子，“但是啊，因为舍不得问他所以就来问我，这样真的好么？也许他不告诉你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被你知道以后，他可能会比你直接询问来得更加难堪窘迫哦？——不过想象下他面红耳赤的画面到也颇为有趣呢。”

    黑子并未因库洛的话而动摇，“请告诉我，你和希洛桑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一直以来让希洛桑困扰的麻烦又是什么。我和他是朋友，所以我不想只是单方面地接受来自朋友的帮助。就像希洛桑会担心我一直努力开导我一样，我也想要帮助希洛桑！”

    “……你这么认真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库洛单手抵在比木桩矮凳稍高些的木桩矮桌上，撑着半边脸，神态是一种兴趣缺缺的慵懒，似乎黑子的真情吐露完全没能打动他反而让他感到无聊了一般，“最后提醒一次，知道真相后也许你会后悔，会有种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的恍惚感，并且希洛也不会因此而高兴……即使这样，你也不改变主意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黑子点了点头，“是的，我想知道。”

    “OK，授权确认，限制解除……确认中……完成，——请看向这边，我在这里。”

    前半句话，尚且还算正常地出自黑发男生之后，但是在可疑的停顿结束后，单手撑着脸的黑发男生却一下子倒了过去，软软地趴在了木桩矮桌上，似乎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了。

    昏迷中的人是无法说话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黑子所听见的后半句话显然不可能来自黑发男生之后。顺着与之前声线并无二致但位置感却截然不同的声源方向看过去后，即使是一向面瘫的黑子，也不由为眼前不可思议之景而怔住，讷讷张着嘴，不知所言。

    “嗯，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和希洛究竟是什么……答案，就是这个。”从松鼠大小的黑毛红眼异兽口中，吐出了散漫而性感的男性声音，黑子无比确信，这就是先前库洛说话时的声音没错。

    “孵化者Incubator，简略称为QB也行。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们，库洛与希洛的真实样子——啊对了，那家伙是白毛来着，除此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异兽甩了甩两只长耳，猩红的眼睛中荡开了因不再需要压抑自己而产生的愉悦，“正如你所猜测的，我们不是人类……其余问题，还需要我继续说明吗？”

    在新闻联播上传闻十多年也未曾有切实证据能证明存在的非人形智慧生物骤然出现，这对于接受着现代化科学教育而长大的黑子哲也来说，无异于是发现新世界的巨大冲击。已然身处于世界间隙之间的人类少年尚未从潮水般奔腾不息的震惊中镇定下来，身体便已经快过大脑地行动了起来，亲自推开了前往常识以外另一侧的大门。

    “……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