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捉鬼做题家在线阅读 - 10背门

10背门

    拉普没能扶住我,我身体向下滑,他想把我拉起来,我觉得后背剧痛无比,挣扎着离开他,空中响起鞭子打在丹炉上时洪钟般的声响。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来怵目相对,阵阵阴风跟交杂的撞钟声如阴兵过境,百鬼哭嚎。

    墙上的那些神仙雕塑面前的壁烛火焰被这阵强风带动火光摇曳,忽明忽暗。

    我可能退到了地面的最中央,那些人都互相牵绊着离我远点,中间留出好大一块空地,我就在这空白中看见他们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看怪物变异。

    忽然感觉周围重力变大,像有无形的锁链从后背延伸出,绕过臂膀从胸前穿过,再从两髋相交向下,我能感觉得到,它慢慢收紧,捆紧我的骨肉,到了小腿骨我膝盖一软,像加了几倍重量迫使我跪下,膝盖哐的一声着地。

    早知道会这样不如一开始就跪着,或者底下放块软垫也行。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倒吸冷气跟连续惊呼的声音,我回不了头,超重力作用使我头低垂,不对抗这股力量感觉要好一些,费劲抬头,从站在前面的鼓手眼睛的倒影里看到流光溢彩的颜色。

    我背后,有东西,有光。

    彩色在他眼中流转了一瞬消失了,变得阴暗,猜测我背后是个洞,因为我感觉有风,正把万事万物吸进去,这股强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让墙上的蜡烛熄灭,那些风沙扑在我脸上,头发飞起来,要不是被无形的锁链固定在地上,我自己都要被卷跑。

    好像有铰链铁索缠着我,液压机在我上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烂成一滩肉泥,又像那天被鼓手推开那样,猛地一下站起来血涌上脑袋般的眩晕黑蒙,时而看得清时而看不清,时而黑暗时而恢复视觉,背上鞭伤火烧灼似的疼痛反而没那么重要。

    我干哑着嗓子问目瞪口呆的拉普:“我怎么了?”

    拉普神情呆滞,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惊疑恐惧:“是,是……门。”

    门?

    什么门?

    你在说什么。

    我又问什么样的门,他说,“青铜鬼府麒麟门。”

    眼前出现好多人,好多好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穿着各种陈旧古朴奇怪的衣服,其中一个人身着中山装,脚上一双布鞋,我的状态太糟了,糟糕到不足以把这些人脸看清。

    他们面朝着我,浩浩汤汤向我走来,走得很慢很慢,步履一致,诡异地默契,像是有某种韵律在操控,又或者有看不见的人喊着左右脚交替一二一的号子。

    他们用相同的步伐向我走来,我撑不住低下了头,擦过我身旁时我看到一个人的腿,像是清代长衫褂袍,一个接一个进了我身后的大门。

    而此时,我听到轰隆一声,风止声停,我身上的重力一撤走,就因为惯性和重新回到身上的痛感趴到了地上。

    一切都消失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从来不存在,除了众人脸上惊愕的神色,以及,我确定只有鼓手和拉普看到了那支大部队。

    只有他们眼神是跟着那些人走的,其他人盯着我或者我身后的东西的时候,他们侧过头看向身边,眼神里带着惊异。

    轰隆一声,那是关门的声音,极重的老门质感,我相信那是一道门了,但我不知道它的样子,而后余震未消,死寂般的沉默,在其他人久久的慑然呆滞中我连救命都喊不出,就晕了过去。

    醒来是在医院,拉普看到问我感觉怎么样,饿不饿,他刚泡好一碗泡面,问我吃不吃,我没胃口,直想吐,脑袋像是睡了很久的痛法。

    他给教授发消息说我醒了,老韩帮我跑代理缴费办住院去了,听到匆匆赶回来,抱着我喃喃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就当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醒来就忘了。”

    我背上痛得要死,活生生的证明,提醒我发生了什么,我哭笑不得说我身上包这纱布一看就是被人打了,怎么我还能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啊?

    他神情复杂,拉普也刻意回避我的眼神,我感觉他们受到了某种冲击,比我自己亲历受到的影响更甚,我能感觉到那样一种思想精神的转变,很难说清楚,总之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出写了“这个世界疯了”“不受控的事态滑落”的沉重。

    老韩取下金丝流苏边框的眼镜,向后仰躺在椅背上,捏着山根:“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解释,可我也没办法给你合理的回答……”

    我身上的谜团,才被发现,来不及探究,没有认识,所以没那么震撼,等我彻底清醒,东西回到脑子里,可能就要开始烦恼,但我现在没有什么实感,就好像课题报告没到要交的最后一天就不着急一样。

    醒来我还挺高兴的,第一反应可以跟老板请假休两三个月,说实话这挺难得。

    我说我背上做了什么处理,拉普说伤口缝起来了,近期不要碰水,又剥了根香肠问我吃不吃。

    我问还有呢,除此之外脑震荡有吗,拉普说没有没有,教授担心你受的精神创伤比较大,现在看来好的很。“我早说了,面条是天选之人,体质特殊,背得起百鬼入门。”

    老韩说:“原本只是发现可扭曲磁场的空间,越深入研究越觉得无法解释,原以为是固定受黑洞或量子干扰的物体,可是,从来没有在人身上发现过。你的事,已经无法用科学解释了。”

    拉普说:“科学解释不了,那就用玄学解释呗,但是道家佛家都没有记载人身上有门,还有那么大一扇具体的有实物形状的门这样的事啊。”

    “也不是完全没有。”老韩沉吟片刻。

    关于宗教中的“门”,道教是王灵官,他是给天宫看门的,佛教则是韦陀。

    古希腊神话中阿努比斯为地狱的守门人,手执一根鞭子,与目前现实情况最为接近。

    神话中阿努比斯将人的心脏与玛特的羽毛放在天平上衡量,若一样轻,就带他去见欧西里斯,否则将他喂给阿米特。

    可是这些都是“守门人”的传说,活人背着一扇门,还真没有找到。

    我思考反应了半天,合着我就是一道门,鼓手才是守门的。

    我又问:“鼓手呢?”

    拉普说:“不见了,回来就不见了。”

    我说:“不会遇到寻仇,会有什么麻烦吧?”

    拉普说:“这哥们儿从小练武术的,放以前最起码武术比赛青少年组第一,是那帮人该提心吊胆他寻仇。”

    我一想也是,不再问他了。我又问那门什么样子,鼓手说我画下来了,你看看。我看他画的,幼稚园简笔画,看不出个什么,觉得是很普通的大门,他说门上有些奇怪复杂的浮雕,没看清图案。

    我问老韩:“教授,你觉得那门通向哪里?”

    他说:“地狱。”

    地狱?

    老韩说你先别想了,也别害怕,我打断他问,为什么门内一开始光是彩色的,光的色散及折射现象原理,跟彩虹是一样的吗?

    他愣了一秒,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拉普说不愧是科学家,这也能拉回理讨范围,我以为除了玄学再也没其他可接受方式了呢。

    我问他:“拉普,这道门,会使我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不知道。

    我咬着牙说:“那我,就当它不存在。”

    但事实上,不是没有不一样。

    要是头疼欲裂眩晕呕吐还好,我可以去医院开药做化验,以科学对科学,氨酚待因片镇痛麻醉就好,可我时常见到一些“不存在”的人,他们爬进我的脑袋里。

    就是爬,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这个词用的无比贴切。

    譬如我在新闻报道里看到某个人的死讯,或听说身边的人的不幸,下一秒,我就能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见到他,或她。

    比如,食堂里新闻放到22岁女大学生失联,尸体在附近的水库找到,贴出了受害者的照片与名字信息,转眼,我就看见她坐在对面一桌角落,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去,她端着盘子站起来。

    我原本应该一眼幌过不再留意,可这种奇妙的即视感让我不由自主视角又回过去找那个女生,我没找到,她不见了。

    既没加入那些人一起走,在离开的路上,也没回到原来的位子吃饭,就是那么不见了,凭空消失蒸发掉。

    第一次会被当作错觉,兴许只是长得像的人,也没机会再确认,第二三次却,着实说不过去。

    阴阳眼这种东西,我原以为是看见街上游荡的不认识的鬼,或者在出过命案发生闹鬼的死亡现场才会见到冤魂不散,从来没有想过,当我通过某种渠道,某种信息了解到悲剧发生时,就能见到他们。

    好像是他们自己爬过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