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小煦去睡觉吧。”哥哥半躺在床上,努力向迟煦漾作出一个不那么吃力的笑容。 但惨白的嘴唇,苍白的脸色让他的表演漏洞百出。 小煦含着泪光摇摇头。 无奈笑笑,沉默片刻,他还是问了。 “妈妈怎么样了?” “妈妈已经醒来了。” “那就好,”他缓缓坐起,伸手似乎是想摸摸迟煦漾的头,迟煦漾第一次主动伸出头让哥哥摸,可哥哥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缩回去了,“小煦去看妈妈吧。” “帮我看看妈妈好吗?” 迟煦漾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问他。 “哥你不怪妈妈没帮你吗?” 迟凉波笑了。 “怎么会怪呢?”他说,“妈妈她也不容易。” 最后他轻轻地轻轻地低语。 “而且本来就做错了嘛。” 迟煦漾几乎是捂着脸走了出去。 后来回忆起这件事,哥哥都是轻描淡写地扫过。 “凡有不合,必换利交益,乃至均衡。若非,则分崩离析。” 刚好那时候学了点文言文,就用扭捏造作的语气不说人话。之后哥哥甚至还有闲心悠悠然地分析那时的境况。 “那棍子妈妈特意找了腐朽已久的,晕倒也是装的。” “至于爸爸怨气日积月累也就不止这点了。” 到底心境不同,到底那时也无可选择。 迟煦漾走到爸爸妈妈的房门前,从门缝里看见妈妈躺着不说话。爸爸伸手想去抚摸妈妈的脸颊,但被妈妈躲过了。爸爸没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站起。 “舒芳你没事吧。” “没事,”妈妈脸色有点冷,有点苍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爸爸连连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 “子不教,母之过,纵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也打了,也让你打了出气。”母亲眉眼极凝着一层厚厚的霜雪,语气极冰,“妈也没什么事了,就当我肚子死去的孩子向你们赔了罪吧。” 父亲听后沉默不语,在房间走来走去,神色难看。 “妈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他言语粘稠,“你又何苦害了一条生命呢?” 迟舒芳冷笑。 “所以我就该生吗?” “又不妨碍。” 妈妈冷眼看他。 父亲一惊,还是顶着压力头皮发麻地辩解道:“不就多口饭吃吗?舒芳你别担心偏心,我们克服不就好了。” 迟舒彻底收敛起嘴角的弧度,冷冷一笑:“你还是变成这样了。” 他急道:“只是就事论事,孩子都怀上了。” 迟煦漾心口怦怦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耳朵都竖直了。 “我们离婚吧。” 最后她听见妈妈这样说。 “我不想再让下去了。” 迟煦漾慌张得不行,急匆匆地跑到哥哥那儿。 她凄怆地喊了声哥。 “怎么了吗?”哥哥常常这么询问妹妹,柔和平淡的语调总是能够让她安心。 迟煦漾看着他的眼睛,在心脏的蛊惑下,她说:“哥我们可能会分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次日吃过早饭后,父亲就出门了。妈妈摸摸小煦的头,也转身离去了。 小煦惶惶不安地望着妈妈,妈妈温柔地问她怎么了。小煦只是摇摇头,抿着唇道:“妈妈我想一直跟着你。” “我想和妈妈你,哥哥一直都不分开。” “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虽然爸爸对她也不差,但倘若硬要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妈妈。 妈妈沉默着摸摸她的头,没有解释。 “好啊。” 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没有人提到爸爸,所有人都忽视了爸爸。 不知是谁传出了她家父母要离婚的消息。 所有人都来劝解妈妈。 “舒芳不是我说你,你看人家小王勤勤恳恳,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赌博不嫖娼,对你也是千好万好,你到底哪里想不开,要离婚?” 这是语重心长长辈型的。 “我也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赌博不嫖娼,有知识有文化,离开他反倒是对他好。” 对方气倒,并贴心赠予评价:“不识好歹,一意孤行。” “做女人要求不能放太高了,对男人嘛,得忍一忍,有什么事,这一忍不就和和美美的了吗?也是为了孩子。而且凭借你的条件再找个好的,太难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大局型。 “也许那是你,但不必是我。”迟舒芳心平气和地说道。 可对方却炸了,呵呵冷笑,恶毒诅咒:“你真是不知好歹,那么作,以后没人要你。”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看热闹的,找茬的,好笑的,看笑话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就跟看猴戏似的。 杨岭小朋友也跌跌撞撞地跑来了。 “我听说你爸妈要离婚了。”他小胳膊抱着胸,“我告诉你哦。” “离婚的孩子都超级可怜,娘不疼爹不爱的,我妈说了,女孩子是养不活孩子的。” 迟煦漾拿手推他:“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啊。” “你好凶啊你以后肯定没人要。” “你忘了被我和我哥打得满地找牙像只哈巴狗的样子了?” 他一听,害怕地瞪大眼睛:“我警告你啊,我可是能够赌赢你哥哥的……” 迟煦漾笑眯眯地靠近他,对着他脖颈就是狠狠一掐,把他揪得哎呦哎呦叫。 此时有大人走过来,迟煦漾放下手,将眉眼弯成一条缝,乖巧地说:“杨岭说他感冒了,我帮他治病呢。” 杨岭到底做不出向大人告状的丢脸行为,他紧抿着嘴唇冷着脸不说话。 妈妈和爸爸一直在吵架。 奶奶依旧在住院。 每次吵架妈妈都会摸摸她和哥哥的头,但不让他们看见。 虽然他看心里清楚,但都不会说些什么。 “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吧”哥哥睿智地说。 后来即使父亲痛哭流涕妈妈还是选择离婚带走他们。 “我想带孩子们去更大的世界。”妈妈望着悠悠蓝天说。 父亲不甘心:“安稳幸福不好吗?你就忍心让孩子们吃苦受累?” “选择,我从来都没有选择,我不想让孩子最后也没有选择。” 九岁,母亲拒绝了父亲抱在塑料袋里的红票子,带着哥哥和妹妹独自去往大城市。 临走前杨岭给妹妹递了一大包糖:“我的私房糖,你收着。” “不要。” “想我的时候就吃一颗。” “不吃。” 他强塞给妹妹。 此时迟凉波温柔地将糖塞回去:“妹妹不吃外人的东西。” 杨岭斜视他:“你都输给我穿裙子了。” “这没有因果关系,我以后还可以再穿。” 迟煦漾烦躁地将糖与杨岭推开:“不准欺负我哥。” 然后看也不看他就拉着哥哥跑到妈妈那去了。 杨岭站在原地看着兄妹俩手拉着手,背影侧身浸染夕阳璀璨灿烂悲壮的余晖,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远处蜿蜒的路于天边消失,他们就好像要跑到世界尽头一样。 恰似命运。 杨岭心中惶惶然,拿着糖,转身惧怕地离去。 他们跑过了苍翠的青山野树,终究跑到了熬人的野兽大锅之中。 迟煦漾揉揉眉头,尽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情。 似乎只要想了那件事情,一切的感情逻辑都将作废,一切行为逻辑都将荒谬。 迟煦漾站在巨大的焚烧厂前,在飘落都烟尘里,平淡地望着飘远的烟雾。她的世界不需睁眼,就已一片模糊。 不过她并不需要光亮。 迟煦漾的笑容就合上了。她低垂着眼帘,盯着纤细修长的手指,似乎在想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抬眸弯唇,眼底灿然若星河,和煦似柔风。 “哥哥我为你唱首歌好不好。” 她对着空气轻快地笑了声。 哼着哼着,哼着哼着,她没有唱出歌词。 她闭上眼睛,无声地笑。 “可这歌一点儿都不适合我们呢。” 之后她睁开眼睛,一直重复着那句: “放开双手继续下沉。” “放开双手继续下沉。” “放开双手继续下沉。” …… 那就完成未完成的事情吧。 虽然说她并不认为破处(仅仅是阴道瓣)会有什么重大的象征意义。也许之前摔了一跤,劈个叉,就裂开了。 她只是想自欺欺人,只是想抛弃自己的肉|体。 于是等郝声再次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扬起唇,眼里潋滟着熠熠光彩,咬上了他的唇,掠夺着他的气息。 碰上柔软的舌头,并与之纠缠不休。 两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想,这次再也没人能够阻挡她了。 自己不能,哥哥不能,谁都不能。 哥这是你说的,妹妹已经长大了,会分辨是否对错,不再需要哥哥管了,即使踏错能够咬牙独自承当责任了。 是的,她对自己说,她应该学会,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