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他没有进入她,只是抚摸她,用手指抚慰她。 “……”她不明白,明明他同意了啊,而且、而且明明他已经硬成这样了,还是拒绝了她。 “你不愿意了?”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也不勉强。 “没有。”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为什么?” 他突然沉默着,没回答。 “再说你也不吃亏是嘛。” 谁说他不吃亏?为什么就默认他不吃亏? 他的青春就不是青春?他的肉体就可以随意使用? 自从喜欢上她,他就一直都在“吃亏”,一直在宁愿吃亏,一直也不觉得是吃亏。 尽管他的青春,他赤诚的爱意,以及他最最诚挚的爱情都交给她,可他想,即使她知道,她也只会是轻飘飘地扫过一眼,便奔赴隔岸,平静地看着他……罢了,她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我当然愿意,十分愿意,万分愿意,绝对愿意。” 弹起的形状异常显眼,迟煦漾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能忍。 “也许是太快了,我想我们应该循序渐进……熟悉一下。” “……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了。” “别的方式也行,”他立刻道,而后语气缓了缓,“池池你想想,为什么你一定认为非要进去才算发生了关系呢?” “……”迟煦漾沉默。 安全套最终还是没有用武之地。 他拒绝了她。 在迟煦漾睡着了后,郝声侧着身子,注视着她,皎洁的月光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无意之间透露出一点点微光,轻轻叮咬在他的手心。 他早就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也早就知道她在躲避着那个人。 他承认,他没那么无私,既然她找到他,他也想做做这趁人之危之事。 再说了,他怎么就不能做做这趁人之危之事成为这趁人之危之人了?无非是看他能不能赌赢。最坏也不过是赔了心赔了身赔了岁月与流年。 即使没能让她爱上他,能够让她忘了那个他也好啊。 但——郝声挨在床上的手缓缓地、缓缓地向她放在身侧的手靠近,靠近——只要能和她呆在一起,有多少机会,他就要多少机会。 最终在离她手背一指缝的距离,他停住了。 既然她未同意,那么他就不擅自靠近了。 他会等着她,他也等得起。 次日,与他告别,他低下头,睫毛微翘,久久静止,长长不语。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说:“如果你再来,就告诉我。” 也许趁人之危,是靠近她的最好方法,但他不愿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这样。 “好啊。”即使被拒绝了,她也很平淡。 郝声从她脸上,看不出羞愧,不堪,难为情,果然,她就是她,从来都是平静如水,从来都是波澜不惊。 迟煦漾走出郝声住的小区,仍然没有回家。 到公交站台等到18号,上车投了一块钱,坐到游乐园。 买了兔子气球绑在手腕上,一个人坐着旋转木马转了几圈。排队买了两个冰淇淋,自己全部吃掉了。 站在一棵苍翠的大樟树下,看到人群里有一对兄妹嬉闹,弯起唇角笑得灿烂。 她含笑地注视着他们,直到爸爸妈妈带着他们消失在人海,迟煦漾才拿起查看消息。 哥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啦哥哥。 信息是十几分钟的了。 —好的。悄悄跟你说哦,妈妈还在奇怪你这么那么早就出去玩了呢。 迟煦漾望着人山人海,将手机凑到嘴边,发送语言。 —哥猜猜我在哪儿玩呢。 迟煦漾盯着哥哥近乎秒发的语音条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语音转文字。 —小煦都不给点提示吗? —不可以哦哥,考验我们兄妹俩默契的时刻到了。 —那让我想想。 想想吗?迟煦漾缓缓打下字发送过去。 —嘻嘻哥哥你猜不到的。 迟煦漾将气球送给过路的小朋友,在她母亲的目光下弯腰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小姑娘仰着头声音清脆脆的:“谢谢姐姐,姐姐今天要玩得开心。” “也谢谢你啊。”也许是裙子让她看上去比平常柔和,“给了我这个机会接受你的祝福。” 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开,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逆行而过,并未回头。 等她出了门口的时候,她才打开微信看。 —游乐园对吗?我们说过的,如果要其中一方猜测对方的位置,只要还在家附近,那一定是在那。 —小煦是想绑兔子气球,吃草莓味的冰淇淋吗? —哥哥这就来了。 气球她送人了,冰淇淋她自己吃掉了。所以—— —哥哥你不用来了。 —我不在游乐园了。 来到这个游乐园很多次,但印象最深的也就三次,一次是十岁妈妈带着他们来的,还有一次十二岁小翡哥哥和柳无姐姐带着她独自来到游乐园玩,最后一次十五岁,她给哥哥留了纸条,让他来这里找她。 那次她把玫瑰扔了,他才到。 然后在满天烟火下,约定了这个约定。 你以后要是找不到我了,就来游乐园找我吧。 只是以后游乐园会变成一个人的游乐园,哥哥再也不能在这找到她了。 再见,迟凉波。 再见,哥哥。 以后他和她所有的回忆就只是有关兄妹的。 仅仅是有关兄妹的。 热爱所有狗血的李常荫总是顶着可爱稚嫩的包子脸说出至理名言:“爱情总是不稳固,充满激情攻击,排他性,倘若一对情侣步入殿堂,那么摩擦必不可少,相互磨合,期间甚至鲜血淋漓,再互相舔舐伤口乃至结痂,最后适合契合融合,可悲的是到最后还要学会接受不再相爱的事实,将其变为更加牢固的亲情。” 可这亲情又价值几何呢?姜芽默默地想,但未打断她。 “在期间爱情完美主义总是会受伤,要不割下皮肉再入轮回,要不不堪忍受诱惑,自虐自责,或者猜测伴侣,疑神疑鬼,自痛自伤。” “因为婚姻保证婚姻的权利与家庭的责任,并不保鲜爱情。” “性与欲,灵与肉总是分离的。”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偶尔寻求刺激,偶尔幻想他人。” “对着新来的邻居胡思乱想。” “对着聚会上新交的朋友念念不忘。” 在她长篇大论后,姜芽总会配合地鼓掌:“我们肠肠太棒了,简直就是爱情哲学家。” 迟煦漾皱眉陷入混沌:“欲望……”她对哥哥仅仅是欲望吗?仅仅是青春期情欲的错误对象。她上网查阅了,和她一样的经历也不是没有。 “但是我相信这世界还是有美好的爱情的,只是不会落在我身上。”李常荫拿起一本三流言情又开始仔细翻阅了。 姜芽大声反驳,愤愤道:“我看你是折中,为了迎合那些相信庸俗爱情的人吧。” “没错了,”李常荫放下言情书,眼汪汪地望着睡在对面的姜芽,久逢知己的惊喜展露无疑,“爱情不过是一纸谎言,荒唐,魅惑,窒息,死亡,不间断地奴役着被多巴胺刺激的大脑,让无数盲从者、无尽屈从者迷失自我,远离明明可以更有意义的事,更伟大的事业,但唯有柔和的亲情是你所有的依靠,所有的柔情,所有的支撑,能够致胜的法宝。” “不,我倒是不这么认为的,”姜芽顶着她那洋娃娃般精致的萝莉脸,圆眼睁开,神似街巷晒着太阳的橘猫,“最伟大的感情也是人类构建的产物,在我们这个巨大轮尺转动的社会之中,总会有需要这些各色各样林林总总的润滑剂的。” “分之高下未免就太过搞笑了,”姜芽的目光瞟到下面的床,顿了顿,继续激昂道,“就拿我们的摇摇床比喻吧,四根铁支柱支撑住了它,故四根却一不可,宛若把把其中一根拆了,我们这床到要塌。” 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抱着头靠在贴了蓝天白云墙纸的墙上,悠悠道:“那我们小婿就要被压死了。” “有子牙陪葬,妲己也无悔了。”迟煦漾笑眯眯地回应。 子牙君抱胸厉哼一声:“不管如何,今日天下已是我大周的天下,子牙也算是报了那愿者上钩之恩。” 李常荫顿觉不好,竟让这宵小之辈赢了她大肠天尊,往后要这仙界规矩该如何立啊。她动动黝黑的眼珠,眸光一闪,心中便有了计谋:“妲己,这姜子牙为了一己之私竟敢修改规则,欺骗天道,简直罪大恶极,若再不加以阻止,我众仙家的脸面到底该如何搁,我众仙尊往后又当如何自处。” “只怕,只怕妲己,我们也活不到那时了。” 修改规则之时,她们就在场,往后必定遭遇杀人灭口。 妲己懒懒地打个哈欠,眼皮掀也不掀,懒散道:“所以呢?” “妲己有一慈母,一善兄,而无夫婿,自知亲情可贵。” “这孔圣人也再三强调这孝道。” “怕你联合后世套上的吧。”姜子牙一针见血。 胜败就在这一举,大肠天尊使出这金蝉脱壳之发,发出李常荫尖叫攻击:“迟煦漾你就说吧。到底是你男朋友重要,还是你妈妈和哥哥重要。” “我有男友吗?有也是未来之事。”迟煦漾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任旁人也无法看透她的表情。 “愚笨匹莽都知,自是选择妈妈和哥哥啦。” “你以私利照公法,不公不公。” “子牙,你总该知道,这长幼有序,这孝,这君臣之义,远比情情爱爱重要些啊。” 子牙磨牙:“如今可是21世纪。” 全宿笑倒。 爱情啊爱情,当然没有亲情重要。人生没了爱情,还有更有价值的事去做,若无这亲情……于她便是撕心裂肺也不足以形容。 所以,放下吧。 迟煦漾。 放下吧。 她深吸一口气,过马路,踩白纹,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台。 回到家之时,妈妈正躺在沙发上看书。 而哥哥在厨房忙碌。 早在路上,迟煦漾就发消息告诉哥哥,他已经回来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哥我逗你的。” “嗯看你记不记得。” 其实她记得的又和他记得的大有区别,何苦再对那点不同纠缠不休。 “哥又有什么好吃的啊?” 她一如往常哒哒哒地跑到厨房,左瞧瞧右看看。 “迟煦漾别打扰你哥。” 厨房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不,妈,我就打扰就打扰。” 迟凉波正在炒肉,厨房荡漾着一股油烟味。他无奈地柔声说:“小煦这回听妈妈的好吗?” 迟煦漾一听很生气:“哥你变了,明明你平常都会笑笑随我呆在哪儿的。” “今天炒的菜不一般,”他目光深深,手操作着锅铲不停地翻炒,煞有其事地说,“若有亲人在场必定流血七窍,功亏一篑。” “哥炒的菜莫不是修了那绝情断爱剑,练了那无情无义谱。” 虽然听起来再离谱不过了,但哥还是勾起一抹笑,点点头:“没错。” 迟煦漾见他并无挽留之意,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一瞬间,迟凉波的嘴角也垂下来了。 不过是心中有愧罢了。 “小煦崽那么早就去玩啊,”妈妈听到她来的声音,书也不看了,“是去见朋友吗?” “是呀。”迟煦漾乖巧点头,“妈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 妈妈疑惑地看着她。 迟煦漾低垂着鸦青的睫羽:“这段时间我要去别人家住。” “什么?”妈妈皱眉,不淡定了。 她解释道:“我找了份暑假工,离家有点远。” “坐地铁起码需要一个小时。”她补充细节。 “而芽芽的朋友,刚好离家有事,我也刚好可以住在那。” “所以你今天那么早就出去,是因为去看房子?” “是的,妈。”迟煦漾靠近坐在妈妈身旁,“芽芽的朋友你也认识,是柳无姐的同学,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听到是认识又是女孩,妈妈的担忧降了一半,但还是不放心,担心靠谱不靠谱,询问各种细节。 迟煦漾一一解答。 “算了算了,”妈妈摆摆手,“你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让你哥哥去看看就行了。” 迟煦漾沉默着没吱声。 “不情愿你哥?” “没有,只是女儿今年也满十八了,妈妈可以尝试着相信女儿一下。”迟煦漾的回答完美无缺,情绪恰到好处。 “……”迟舒芳眼神一顿,“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妈妈担心你。” 然后是一大段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论证。 “好了妈妈,女儿受教了,并且受益匪浅。” 然后又和妈妈聊东聊西,她再次望向厨房,假装无意问道:“哥哥昨天没有回家。” “不用担心他。” 迟煦漾心一梗,一时语塞,缓了缓,才道:“一夜未归,”她凑近妈妈,微微瞪大双眼,惊奇又惊惧,“不会是和别人……” “想什么呢。”妈妈一把推开她,没好气地说,“你哥乖得不得了,倒是你从小到大让我操了多少心。” 迟煦漾摸摸胸脯,心更梗了。 “可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喃喃道,忽地眼眸透出巨大的趣味:“妈要不我们一起拷问拷问哥。” “别多想了,你哥是去他同学家玩,”妈妈敲了敲迟煦漾的额头,迟煦漾装疼偏头哎呦一声,而后乖乖坐正,“我昨天睡去没多久,你哥就发来消息了。” “你哥从来不要人担心。” “最后那句大可不必。”迟煦漾幽幽道,然后失望地叹道,“我还以为母胎单身多年的哥哥会有情况呢。”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妈神神秘秘道。 迟煦漾惊疑不定地嗯了声。 “妈说嘛。” “妈快说嘛。” “好妈妈。” “好了好了,别推了,”妈妈露出奇异的微笑,轻咳一声猜测道,“他同学还有个妹妹,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