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05

    艾瑞克驾驶着货船顺着星球表面俯冲而下，大气压差值带来了摩擦的火花，刮下凌乱无序的累累热痕，像野兽挠出的伤疤。

    诺维奇坐在另一边，咬牙推进飞船下降。

    飞船上的人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瑟尔还没经历过那么极限的感觉，吓得抱住了头颤抖起来。

    布鲁斯脸色难看，叫道：“电脑老妈！怎么回事？”

    人工电子音冰冷僵硬地说：“已经在无限接近坐标为（230suN，526suE）的星球，探测大气成分中……氧气占量3.5％，氦气占量26％，氮气、二氧化碳占量分别为5％和2％……”

    布鲁斯大喊：“闭嘴！不是让你报这个！”

    人工电子音听到命令后安静了下来。

    飞船穿过飓风的边沿，霹雳交加。

    雷电被避雷针甩了出去，浓厚的雾和飞溅的沙尘遮住了视野里的一切。

    这样高风险的俯冲和恶劣的环境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两个驾驶证都没考过A级的船长败给了这场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挑战，飞船的起动机霍然摩擦爆炸，火花四射，运输货物的飞船承受的压力很低，加速器也跟爆米花一样炸开在往后倒退的光年中。

    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是这在飓风里是危险的，飞船失去了控制的力量，不能顺着飓风飞行，就只能被卷入其中，像陷入了泥沼，飞船的电力全部失效，内舱全暗下来。

    红光警报器被弹了出来，电脑老妈的警告声萦绕在每一个人耳畔。

    艾瑞克力挽狂澜，在飞船摔落爆炸前控制住了方向，惊险地降落在星球平稳的地上。

    诺维奇呼出一口气，往后看向狼狈的众人，地上还有一滩不明呕吐物。

    电脑放出支架圈住飞船，打开照明的应急灯，发动紧急电源，舱内一下子亮了起来，飞船外几英尺都是亮的仿若白昼，在这个一片光秃秃的死寂原野上显得尤为突出。

    诺维奇叹息：“好歹是到了，谁跟我们下去找人？”

    艾瑞克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说：“我来指派，布鲁斯、瑟尔、多洛，还有我和诺维奇下去，其余人都呆在这里等我们救人回来。”

    电脑发出一声刺耳的：“发动机损坏严重，能源缺乏80％，无法起飞……外纹螺旋桨无法启动……”

    艾瑞克说：“玛特跟其他人去修理飞船，我们回来之前必须修好。”

    玛特说：“我不会修。”

    艾瑞克阴沉地看向他，玛特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愤怒。他说：“不会修也给我学，不然都等着食物缺乏死在这里吧。　”

    006

    手电筒的晦暗光柱汇聚成狭小的光源。

    布鲁斯从舷梯上走下来，发出一声愤然的咒骂：“这群吸血虫公司，做的什么烂玩意？”

    多洛拍了拍他的肩：“知足吧，它们这群利益至上的商人还懂得从税收里抠一点还算质量不错的给你就很好了。”

    诺维奇和艾瑞克两个人都拿着雪亮的手电筒，脚下的路一片清晰，布鲁斯躲开了多洛的手，恨恨地看着艾瑞克：“跟豆芽菜一样的弱鸡，凭什么享有这些上等人才有的东西，连手电筒都要跟我们阶级分明。”

    多洛：……

    他看了眼布鲁斯在宇航服下都稍显臃肿吃力的姿态，和健步如飞的艾瑞克，不知道该说什么，蓦然沉默下来。

    一行人行走在荒凉的黑夜中，明明降落时的风暴连耳膜都能撕裂，现在却空旷的悄无声息，这里不是真空，声音能互相传递，心跳声隔着厚重的肋骨和宇航服都能听到。

    无星的夜晚，蓝色的月光照映在地面上，那样不现实的梦幻感，像坠入深海。

    他们在这样寂静到让人寒颤的环境下仍然一声不吭，因为在这样的宇宙压强下行走数十个小时，连思考都已经极其费力了，更遑论交谈。在这片沙漠腹地般的星球上不停的行走，能够忘却时间，没有水分和热量的补给，他们很快就气喘吁吁了。

    艾瑞克突然停了，他转过头对众人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诺维奇的脚步一顿，布鲁斯撞在他突兀的肩胛骨上疼的半死，刚想骂娘，抬眼看到前面的景色就哑口无言了。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骸骨，像是鲸鱼或是某种大型哺乳动物的。如同被上帝之手抹去了在这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在一瞬间失去了肉体，只剩一座空落落的庞然骨架，流窜其中的风声呜呜的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