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钱晋和撒雅丽在多次接触下,相处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说实话,钱晋对撒雅丽很有感觉,虽然撒雅丽是神职人员,免不了为人处世上有些死板。但这些龟毛的地方,在他看来煞是可爱。 为了看到更多不一样的撒雅丽,钱晋在口头上时不时显得有些轻浮。看撒雅丽不赞同的模样,摆出郑重教导的样子,钱晋就用专注的眼神看着泛着圣光的她。 “这些道理你都懂,为什么总是固执的重复?”撒雅丽再次将钱晋邀约到庭院的假山后,防备年幼的孩子看到他们崇拜的老师正在可怜兮兮的受训。 “人有摧毁自己的本能。”钱晋引经据典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把撒雅丽说得一愣一愣。 茫然不知所措的撒雅丽,因为拘谨的装束,呆萌的样子萌化了钱晋的少男心。三十八岁的他第一次感受到春风拂面般的暖意,这份特殊的感情体验唯有撒雅丽能够给予。 “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如此极力卖弄的老师还真不多见。”撒雅丽无意与钱晋产生冲突,加上她不习惯多言,她更喜欢直接的处理方式。这样更有效,也更简单。 “也只在你面前卖弄……”钱晋小声的嘀咕着,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盯着鞋尖的他,早就面红耳赤。希望撒雅丽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又怕对方拒绝。 “这就是你们文化人表白的方式?”撒雅丽并非瞎子,甚至院长大人都侧面对她进行敲打。前不久她也为这份影响未来的感情烦恼,可随着钱晋一次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和孩子们的互动,一切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后。这个儒雅的男人,开始占领她所有的思绪和视线。 “嗯?”钱晋惊喜的听出一丝希望,撒雅丽的话就像一剂强心剂,点亮了他周围的世界。 “你知道我现在是神职人员,我侍奉的对象只有主,如果交往的话,我必须处理掉一些束缚。”撒雅丽后面的话说得比较沉重,听到孩子的铃音般笑声,那份压抑的悲伤更加浓烈起来。 “我们可以常来看他们,爱心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改变。”钱晋也挺喜欢这群孩子,纯粹而且干净,没有不知节制的贪欲,也没有卑鄙无耻的恶意。 “嗯。”撒雅丽情绪上的低沉并没有持续很久,既然确定了两人将来的关系走向,撒雅丽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钱晋正式地交流起部分孩子的学习情况。 钱晋很欣赏撒雅丽的工作热情,但撒雅丽如此快速的转换态度,还是让他有点受挫。于是一日的义工任务结束后,央求着撒雅丽修女大人陪他走到车站。 这短短的五百米距离,成为他今天最美的回忆。 “修女大人,对我的家庭还不够了解吧,我就利用这短暂的十五分钟,好好介绍一下。”钱晋查看撒雅丽的脸色后,小心的展开他早就准备的话题。 态度认真得就像第一次参加工作,为了获得面试官的好感,谨慎地组织语言,力图用最准确的字句表现他最优秀的一面,最好将自己的缺点也顺利掩盖,这就完美了。 “所以钱先生实际上是黑帮头头?”撒雅丽通过钱晋优秀的语言,获得了最意外的信息,或者说在她看来非常重要的信息。 “嗯?是的。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弟弟那么感兴趣,但你的描述非常准确。”钱晋虽然在学术研究上刻板到古怪,但家庭成员是混混这件事,他并不感到羞耻。 大多时候是担忧,担忧他的身体和一些未知的危险。但家人的生活方式只要有底线,那么怎么高兴,怎么做都是可以的。 “你一学校教授,竟然不加以劝诫?”撒雅丽非常疑惑,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好奇,并没有鄙视或厌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而且我弟无论是身手还是智力都挺不错。我相信他能照顾好帮派里的人。”换一个思路,一个帮派的管理就和管理一家企业差不多。 目的是活下去,不要让自己的员工失业,不要让自己的帮派灭亡。 “哦,那你妹妹呢?按照你的说法,不像你也不像你弟弟。成绩适中,但性子火暴。” “我弟的意思,还是要小洋上大学,这样选择的机会会大很多。”每每想起钱虎和他谈起小妹的学校生活,钱虎一副惋惜的模样,很让他在意。那不是一般人挂在嘴边的寒暄,而是一种懊悔的刺痛,仿佛这件事如果不做,他会陷入一种恐慌,一种悲痛。 “的确,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找到路。”撒雅丽内心是崇拜像钱晋这样的人,学识渊博而且乐观积极。有的东西可以不用亲身经历就能推测出结果,不会撞得头破血流,伤得体无完肤。 而钱晋和撒雅丽以为正在享受美好的学校生活的钱洋,此刻正在感受身体的疼痛。被无情的拳头一次次击倒在保护垫上,斗志昂扬的决心也会被磨平。 “不是说真爱吗?就这点能耐。”钱虎努力用平稳的气息说话,可惜尾音还是有点抖。 “我会守护……”钱洋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记重拳砸在左边的腮帮子。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疼痛让她只能微微张着嘴巴,默默等待口腔中的疼痛缓解。 “努力不是靠嘴巴说。”钱虎并没有给钱洋太多时间,不断加强打击的力道,甚至毫无怜惜之情,哪疼打哪儿。 “哥!”忍受不了的钱洋湿红着眼睛朝着钱虎呐喊着,一开始的哀求被男人置若罔闻,直到那份求饶的心思变成歇斯底里的愤怒。钱虎才停下施暴的动作,站在一旁用眼睛查看钱洋的状况,除了脸上的伤比较严重,瘀青的痕迹比较恐怖,其他要害地方并没有受伤。 “你是打算打死我?”钱洋哭诉着,怒吼着,不断地质问并没有得到钱虎的解释。 “哭完了?”钱虎扯开手上的拳击手套,朝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示意。那身穿紧身运动服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在四十岁左右,随身的运动包鼓鼓囊囊。看到钱虎叫他,他就朝着保护垫中心走来。 “这位是我专门为你请的教练,从今天开始按照他设计的课程表进行系统地训练。”钱虎指着表情严肃的男人,向钱洋解释道。从先前两人的搏斗,不难看出钱虎的意图。 “你是要让我当混混?”钱洋疑惑的吸着鼻子,哭泣带来的脑袋胀痛还没有消除,说话声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打架又不是混混专属。”钱虎看看墙壁上的时间,直接和钱洋的教练简单的沟通起来,似乎教练对钱洋的基础评价还不错,钱虎得意地笑了笑。看向坐在地上的钱洋,眉眼间慈祥了不少。 “我妹妹就麻烦您了。” 钱洋就这样被扔给了一个表情冷硬的壮汉,而钱虎则急匆匆朝着家里赶。今天是左安晏的生日,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一定会让左安晏感动到流泪。 怀着这份激动人心的兴头,钱虎对下属的态度都柔和不少,甚至有人说钱虎就像泡在一潭温泉里,一天都暖洋洋的。 但是钱虎这份愉悦的好心情很快就被突然出现的变故打断,甚至一度跌入谷底。 “一定是今天?”钱虎想穿过咎雨伯的阻拦,直接扬长而去。但咎雨伯身后的壮汉明显不会放水,钱虎为了行动方便,刻意将身边的人支走,却被咎雨伯捡了便宜。 “我们很久没见,就不能多点耐心?”咎雨伯疲惫的摘下眼镜,凹陷的痕迹架在他的高鼻梁上,近距离看还能看到不少血丝分布在白眼仁。 “你现在应该有很多事要做,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钱虎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一方面点明咎雨伯现如今的处境是他一手促成,另一方面两人的合作关系即将走向完结。情侣游戏必定结束,那么假装温情就没有必要。 “我很想你,每天只要一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无论是严肃的还是幽默的……”咎雨伯煽情的鼓动着男人,希望钱虎能跟随他的脚步,回忆曾经共同创造的美好。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挺不错的一个‘五好青年’。”钱虎赞同的点着头,还抽出一支烟,准备点上好好欣赏咎雨伯对他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赞美之情。 “哈哈哈……你真是破坏气氛一好手。废话我也不多说,你那个小情人藏不住,如果其他两人发现你‘暗度陈仓’,绝不是好说话的主。”咎雨伯诚恳的劝说并没有得到男人的共鸣,甚至钱虎不屑一顾的嘲讽他拐弯抹角。 钱虎看时间不够,不再装作文化人,瞬间流氓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本来在街头混就是打架好手,现在虽然不用经常亲自动手,但持续锻炼保持,一揍五还是可以的。 当最后一人站在他的面前,咎雨伯清秀的脸庞,带着哀愁的目光注视着他。钱虎只能闭上眼睛将他扒拉到一边,快速上车走人。 欸,钱虎还是不能亲自动手揍美人。这就是颜狗的悲哀! 虽然路上超速被拍,钱虎还是准时回到家中,看着满桌子丰盛的美食,其中还有自己中意的菜品,他情不自禁地笑开了花。左安晏这个人总在不经意间温暖他人的心,明明他才是寿星,却忙里忙外的操持着,而钱虎被安排在餐桌前,守着一份份美味。 “就我们两人,这些菜已经够了。”钱虎悄悄用手偷了一块炖肉,完美的味道在触碰味蕾的那一瞬间爆炸开来。食欲一下子就被勾起,第二次行窃变得急不可待,在第三块肉即将入口,左安晏端着最后一道蒸鲈鱼走了出来,逮个正着。 “手洗了吗?”左安晏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下,对钱虎的态度不再拘谨,加上男人刻意讨好,似乎两人的关系比一般的朋友更加默契。这样神速般的进展,左安晏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洗了,你都说了多少遍。现在我们先给蛋糕点上蜡烛吧。”钱虎拿出准备好的蛋糕,这是他亲自做的,雕花虽然不精致,但每一笔都是他的小心翼翼地结果。加上左安晏的巧克力照片摆放在正中间,边上还有一个Q版老虎的亲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卡通人物代表的就是钱虎,明白不过的示爱,左安晏在看清蛋糕模样后,立刻俊脸爆红。 “什么呀……”左安晏性子柔和,先前因为饱受饥饿的痛苦,身体呈现营养不良的状态。在钱虎悉心照顾下,身体恢复得不错,只是变形的骨骼没有太大变化,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性情粗放的钱虎也不由得轻声细语起来,“我的爱情。” “你太好,我配不上。”左安晏从第一天走进这座房子,就有一种诡异的舒适感,这里的装潢和摆设与他的性格非常贴切,如果不是看钱虎也使用相关的物件,左安晏甚至自以为是地认为钱虎为了将他金屋藏娇,而刻意将这里布置成这样。 “你很好,五官漂亮,为人谦卑,善良可靠。我的人生有幸能遇到你,我很感激。我真心希望你能接受我,陪伴我走完这一生。” “突然好煽情,我也只能不破坏气氛。我愿意。”左安晏伸手拿起躺在钱虎掌心的情侣对戒,尺寸较小的那枚应该是他的,而另一枚则很快套在了钱虎的手指上。 “喜欢吗?这个款式。”钱虎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将左安晏画在笔记本上的图,定做出相应的款式。 “很喜欢。我……我觉得你很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要明白我想要什么。”左安晏二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感激上苍,因那晚的变故而认识钱虎,从而走在幸福的道路上。 钱虎这边和左安晏你侬我侬,钱洋和税宜然则尴尬到相对无言。税宜然看到钱洋满身是伤回到家,恐惧大过惊吓。 “你这是怎么了?”税宜然慌乱地想要查看钱洋的伤势,但恐怖的青紫布满她的脸颊,少年只能手足无措的坐在钱洋的旁边,期待钱洋的解释。 “没什么,训练而已。”钱洋在钱虎的面前信誓旦旦,他们可以穿破一切阻碍,即使税宜然陷入无望的绝境,她也能为他们的未来做好准备。可静下心来,疯狂的猜测充斥着她的大脑。童年阴影对成年后的影响是巨大的,不管世界如何看待,钱洋坚信凭借着税宜然的爱意,他们不会陷入紧张的关系。 可事实呢?钱虎直言承认他不再爱韩温书,而是爱上一个见面才一个月的漂亮男子。如果不是现在有共同利益作为基础,钱虎可以肯定的说,他们会成为路人,甚至敌对阵营的对手。 “你们之间,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暴力吗?”钱洋记得听完之后,干涩的嗓子颤颤巍巍说出这几个,侥幸地以为人是念旧情的。 “会。”钱虎上辈子也以为不会,只要自己不断忍让,事情是会有转机的。事实并非如此,退一步万丈深渊。得寸进尺就来自这个典故吧。 “我明白了。”钱洋整理好心情,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教练对她的训练中,拒绝思考钱虎带给她的焦虑和未知。这样的生活在税宜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度过了四天,今天因为周末的缘故,两人才有机会见面。 “训练?”税宜然知道钱洋的成绩一般,老师建议走特长生的路子。但这样严重的伤痕,会是何种运动才会留下? “自由搏击。”在税宜然的面前,钱洋从不遮掩。一方面是她个性使然,还有一方面税宜然隐藏了太多的秘密,钱洋希望税宜然也能对她坦诚,从而减少内心的阴霾。“我哥怕你以后打我,所以让我以这项运动进入大学,一箭双雕。” “挺好。”少年听到钱洋这样说,简单的陈述语,满满的疲惫感。连带着他也不由得叹气,从一开始钱虎不同意他们的交往,他就知道今后的刁难多的是。 从拒绝见面开始,语气上总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有咎老师对他比较温和,但他知道咎雨伯的温和是因为钱虎,以及钱虎和钱洋的关系。所有人的关系陷入僵局,对谁都不好,于是咎雨伯成为那个和事老。“你的家庭情况,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钱老师早就派人查过。你这样特殊的家庭,又加上你确实遭受家庭暴力,钱老师有相应的顾虑,也纯属正常。” “嗯。” “我今天和你说这个,目的和钱虎老师一样,希望你能和钱洋退回朋友关系。不过我最近一次家访,我感觉你父亲改变很多,你学习成绩也不再出现不规则波动。所以我想得到你的确认,你有没有信心保持下去?” “我爸最近……开始找工作了,也没有酗酒。”税宜然父的变化,在他看来透着一股子诡异,那是和他一同生活十六年的父亲,他是怎样一个人,性格如何他了若指掌。 但最近他还真的看不透,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在搞什么鬼。 “那就好,至少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痛苦留下的痕迹不会因为时间而遗忘,只要你稍有松懈,它就会脱离你的控制,拼命蔓延到你身边的人身上。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它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有家庭暴力史的家庭,会不断延续下去。”咎雨伯郑重的警告,加上今日钱洋所做的准备,全都是因为他有一个痛苦的童年。 “说实话,挺疼的。有某个时刻,我甚至感觉撑不下去。”钱洋侧头看向自责不已的税宜然,少年眼中的惶恐不安,牵动着她的心。她爱眼前这个男孩,可在他身上,她必定承受较多磨难。她亲爱的哥哥已经给他上了一堂课,课堂主题叫“前言”。 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那就经历和他相似的事情。忍受疼痛就是这个少年经历最多的事情,当她忍受不了时,钱虎蔑视他们爱情的话回响在耳边。难道他们的爱情真的不值一提?深藏心底的情感,她如此珍重的捧着,却被人证实它不过如此。 钱洋不相信,她从小到大虽然没有为什么事情努力过,但她坚信只要她努力了就会成功。守护他们的爱情,她志在必得。 “也不知道要这课要上到什么时候,你说会不会有一天……”钱洋因税宜然突然抬头,而停止了接下来的话语,税宜然泪眼婆娑的样子,难看极了。哪有校草之称的美颜,一把鼻子一把泪的狼狈模样,他真的可能将自己打到住院? “他会,因为他流着那样的血脉。”咎雨伯给出的最终结论,钱洋以为税宜然是他最看好的学生,必定帮他遮掩,或者帮忙展示优点。不想咎雨伯用冰冷的语气说出让人绝望的结论。 “算了,看你这怂样子。还是由我来保证,我保证在你准备动手的一瞬间,就将你打趴下。我会随时保持警惕,就像教练训练的那样,果断直接。”钱洋豪迈的大笑着,虽然胳膊酸痛不已,还是大力地拍打着税宜然的肩膀,这个瘦弱的家伙应该不难撂倒。 “嗯嗯。”税宜然用力点着头,感激的抱住钱洋的身体。泪水浸湿了女子的肩膀,他敬爱的学姐为了他付出太多,谢谢她没有因为偏见而舍弃他。 “你这傻子,有可能被打,还高兴成这样。”钱洋无奈的抹着税宜然的头,他们的将来还需要好多努力,二哥的考验才刚刚开始。